第62章

發佈時間: 2024-06-14 10: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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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段棲鵠非止是剩下一口氣,而且渾身四肢俱被砍去,僅餘腦袋與軀幹,那一聲慘叫之後,雙眼圓睜,只剩下哼哼的力氣,出氣多入氣少。

燕雪行站在旁邊,並未為其止血,任由他受盡折磨之後,才一劍捅入他的腹部。

在段棲鵠只顧自己逃亡,不管被扔下的段家人時,燕雪行就知道拿段家人來威脅他,是根本行不通的,此人自私自利,生死關頭只會考慮自己,想要讓他痛苦,唯有身體上的折磨。

憑著段棲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燕雪行別說是砍他四肢,就算再把他眼睛鼻子都挖了,崔不去也絕不會有什麼婦人之仁,但段棲鵠現在只有一口氣,明顯不可能再說出任何關於雲海十三樓的線索。

燕雪行看見他們,露出嘲諷一笑:“你們也想殺他?抱歉,被我捷足先登了。”

他彎腰點了段棲鵠幾處穴道,幫對方止血,又給段棲鵠灌注一絲內力,卻不是突然心軟想要救人,而是讓段棲鵠死得更慢一點,好讓他多折磨一會兒。

見燕雪行提起段棲鵠的後領就要把人帶走,崔不去辛辛苦苦來到這裏,豈肯白跑一趟,見狀就道:“閣下留步!”

燕雪行充耳未聞,繼續往前走。

蕭履足下一點,劍光掠向對方。

他的劍淩厲無比,燕雪行原本不當回事,此時卻發現自己已被劍光封住所有去路,不得不丟下段棲鵠,全力迎戰。

劍光縱橫中,雙方交手數招,又倏地分開。

燕雪行冷漠面容終於露出一絲驚訝:“你是誰?”

蕭履從樹梢落下,袍袖飛揚,身後被豎起的長髮也跟著飄蕩起來,只是滿頭烏髮偏偏發尾雪白,如有霜雪沾之不去,而他之所以不像許多人那樣右手持劍,並非天生左撇子,是因為——

崔不去想起旁人對他的評價,目光從蕭履右袖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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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的袖子遮住了手,但春風拂來,依舊能窺見一角秘密。

那是一截萎縮乾枯的手,或者已經不能稱之為手,更像一根樹枝。

“樹枝”本該長在樹上,如今卻長在人身上,蕭履面容俊美,與鳳霄的張揚肆意相比,是另外一種毫不遜色的儒雅風流,可一隻手殘廢,十全十美就變成了美中不足。

他面色白皙,在陽光下似蒙上一層淺淺光澤,連握劍的手也修長好看,但越是如此,越發襯得另外一隻枯手醜陋可懼。

南朝選拔官員,雖也有所謂的考試,但歸根結底,先看家世,而後品行樣貌,最後才是才學,像蕭履這樣的前朝宗室,身體又有極大殘缺,即便才高八斗,在仕途上也寸步難行,更何況當今的南朝天子,並沒有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愛好。

所以許多人說到蕭履,哪怕再多的讚譽,也總會在後面加一句可惜。

可惜,天妒英才,白璧微瑕。

崔不去在暗室之中已經得知蕭履的身份,對此並不是很意外。

但燕雪行頭一回看見蕭履,難免面露驚訝。

蕭履似已見慣這種目光,平靜道:“段棲鵠也與我有仇,兄台將其折磨至此也已足夠了吧,我有些話要問他,我與他之間也有一些私怨要解決,還請兄台將他交給我吧。”

燕雪行冷笑:“你能打贏我的話再說!”

說罷縱身躍向對方,劍隨身動,一瞬千里,光芒流瀉若星輝璀璨,尤其他那把劍剛用來折磨段棲鵠,鮮血累累,殺氣騰騰,血煞之氣四溢,越發森然冰寒。

但蕭履竟無一絲退卻,反倒逆流而上,他左手輕輕一振,劍光即化為千萬道,身形則徹底沒入劍光之中,崔不去從旁觀戰,根本分不清劍光之中兩道身影到底誰占上風。

崔不去走向段棲鵠。

對方四肢俱無,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唯有胸膛微弱起伏,顯示著他還沒死。

一個馬賊出身的人,跟著山寨燒殺搶掠積攢財富,而後洗白,搖身一變成為且末城內巨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以稱為白手起家。

甚至連雲海十三樓都看中了他的勢力,拉攏他入夥,可惜段棲鵠不願跟著他們跟隋朝這個強敵作對,如果他現在答應了雲海十三樓,崔不去想要對付他,說不定還沒有那麼容易。

察覺到有人走近,段棲鵠反射性動了一下,睜開腫脹的眼睛,流瀉出恐懼與驚嚇。

一代梟雄落到這等地步,可謂咎由自取。

崔不去本想問點什麼,卻發現對方一動不動,眼睛維持著半睜不睜的模樣,居然是被他活活嚇死了。

估計剛才對方以為崔不去是燕雪行。

什麼都沒問出來,還白跑一趟,崔不去難得有種失算的鬱悶,抱著不搜白不搜的心理,搜了一下段棲鵠的屍身,竟還真就搜出一封皺巴巴的信。

段棲鵠成了血人,這封信自然也血污斑斑,不過崔不去沒有鳳霄那般好潔的毛病,隨手就塞進懷裏。

那頭交手的二人忽而分開身形,燕雪行冷冷朝這邊掃了一眼,見段棲鵠已死,二話不說轉身便走。

蕭履走過來,看見段棲鵠死狀,不由歎道:“可憐梅娘和其他無辜女子被糟蹋如斯,就算這賊子死上一百回,也無法彌補她們的創傷了。”

崔不去:“蕭兄那位妹子既是黃山派出身,又在江南之地,怎會被擄至千里之外的邊城來?”

蕭履苦笑:“江湖上本就危機重重,梅娘自幼在門派裏長大,從未接觸過外面的險惡,這世上又多的是擄人為奴的賊子,梅娘容貌出眾,又獨身一人回家,本以為自己習了武藝就足以自保,自然就被盯上了。我尋她這一路,才發現她自江南被擄走之後,又輾轉北上,還去過大興,才西行出關,還不知遭了多少難,而且她家裏……”

他歎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崔不去知道他的未竟之語,那個梅娘經此一事,家族但凡在當地有些聲望的,恐怕都會擔心梅娘損了自家的臉面,非但梅娘,石室中那些女子,即使獲救,等待她們的恐怕還有莫測的命運。

蕭履道:“我得護送梅娘回去,崔賢弟不知能否告知姓名,往後有緣,還能江湖相逢。”

崔不去:“我名不去。”

蕭履:“可有表字或名號?”

崔不去:“並無。”

時下直呼名字有些無禮,如蕭履號松雪,許多人便敬稱一聲松雪先生,再親近些,也可以他家中排序來稱呼。

蕭履:“那可有家中排行?”

崔不去:“我自幼父母雙亡,無師無父,也沒有兄弟姐妹,孑然一身,是以除不去二字之外,別無稱呼。”

蕭履拱手歉然道:“是我冒昧了。”

他雙手拱起時,右邊那只枯手就難免露出一截在袖子之外。

“讓你受驚了。”見崔不去目光所及,蕭履若無其事將右手放下。

崔不去淡淡道:“我自來身體有疾,見過我的大夫,有的說我活不過六歲,有的說我活不過九歲,診來診去,都是早夭之相,可我非是苟延殘喘到如今。成事在天,謀事在人,許多人總看到前半句,忘了後半句,想來蕭兄與我,皆是不信命之人。”

蕭履哈哈一笑,神態瀟灑:“這話深得我心!”

“老子在前面忙死忙活,崔道長卻在這裏忙著結交朋友,果然是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

伴隨著嘖嘖兩聲戲謔,一道身影出現在兩人一丈開外。

蕭履微微一驚,發現又來了個武功莫測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