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3章

發佈時間: 2024-08-08 05:4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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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入室行竊

夏天快來了。這是一年中夏習清最不喜歡的一個季節,粘膩的汗水,沒完沒了的蟬鳴,還有快要將人烤化的太陽,連找一處可以躲避熱度的蔭涼都成了奢侈。

他一心惦記著周自珩家的泳池,終於在某一天的晚上脫了衣服跳進去遊了個痛快。這種未經允許登堂入室的罪惡感讓他開心不已,頭髮往後一擼,裸著上半身在泳池裡拍了張自拍,微信直接分享給了周自珩。

啊,他現在沒手機啊,又看不到。

太可惜了。

收到許其琛發給他的最終版劇本,夏習清花了一整個晚上讀完,心裡挺複雜,但他覺得,如果這部戲真的能好好拍出劇本的內核,一定會非常精彩。

「我覺得你私心不小,這個劇本光是讀起來就夠gay的。」夏習清開了一管啤酒喝下一大口,「我都能腦補出那些cp粉討論起來的架勢。」

許其琛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很是開心,「還好啊,我覺得我只是把他們寫成了一個相互依靠的關係,至於他們對彼此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其實我是沒有做決定的,我覺得這個還是得看你們倆在演繹的時候注入自己的感情,然後就是觀眾怎麼去理解。」

「理解?」夏習清無奈地笑道,「自習女孩腦補能力一流,一個對視在她們眼裡都等同於上床。」

聽到夏知許在對面催促的聲音,夏習清瞟了一眼時鐘,已經是晚上快十一點,的確是不應該再繼續打擾他們了,他也找了個藉口掛掉了電話,睡不著覺,打開微博逛了一下,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熱搜——東明集團漏稅。

東明不就是魏旻的那個草台班子?

這可太有意思了,夏習清點進熱搜,頭幾條都是人民日報、財經報之類的官博,發布的也都是同一條新聞,標題就是[東明集團逃稅高達1.2億人民幣,公司法人魏某等待法院傳喚]

「公司法人魏某的律師稱,魏某如今……因病住院,痊癒後將全力配合檢察院的調查……」夏習清念著新聞內容,不禁笑出了聲。不過照他律師的口吻來看,這個魏旻八成是真的做了假賬,不然一定咬死不會承認,現在說得這麼模棱兩可,肯定也是害怕到時候擺平不了。

不過魏旻怎麼說都是一個地頭蛇,勢力不小加上背後有他爹護著,誰能把這件事給揪出來?

夏習清想到了阮曉,儘管他不覺得是阮曉一手促成的,但他總覺得她應該是知道些什麼。翻到阮曉的微信約她出來喝咖啡,誰知第二天見面的時候,阮曉竟然是跟一個男的一起出現的。

「你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夏習清笑著抿了一口咖啡,視線落在坐在對面的兩人身上,「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阮曉面不改色,「我知道你找我是為了什麼,我這不是把始作俑者給你帶來了嗎?」那個年輕男孩兒聽完阮曉的話瞥了她一眼,夏習清打量了一下坐在對面穿著連帽衛衣帶著黑框眼鏡的男生,怎麼看怎麼面熟。

這穿衣風格,跟周自珩有的一拼。

他一下子反應過來,這就是上次晚宴上那個盯著他的男生啊,「你是趙柯?」

趙柯點了點頭,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一開口就是一股地道北京腔,夏習清不禁想著,都是北京人,怎麼周自珩沒什麼口音呢。難道是因為從小演戲的緣故?

「你身體……沒事兒吧。」趙柯笑得有點尷尬,夏習清正喝著咖啡,聽見他這話差點兒沒給嗆著,「哎,咱們能不提這事兒了嗎?」

好不容易過去了,現在又車軲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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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約我是不是想知道魏旻逃稅的事?」阮曉撥了一下頭髮,露出一個狡黠的笑,說完用肩膀碰了一下趙柯的胳膊,「他弄的。」

「他?」夏習清忽然想起來趙柯是周自珩的發小,雖然他到現在也不知道周自珩家官兒有多大,但這麼一想趙柯家勢力應該也不小。

阮曉朝著夏習清招了招手,隔著桌子湊到他的跟前,壓低了聲音道,「他是趙局的兒子。」

夏習清剛聽見這話,阮曉就被趙柯給拽了回去,還扯了扯她的斜露肩T卹,「你背都露出來了!」

「哪有那麼誇張,這就是這種設計。」阮曉又朝著夏習清比了個嘴型,說的就是趙柯他爸的部門名,夏習清立刻明白過來,他說怎麼魏旻這事兒不早不晚地就給抖摟出來了,原來是因為趙柯。

「你怎麼說服你爸去查他的啊?」夏習清問道。

趙柯抓了抓頭髮茬,「也不是,我吃飯的時候跟我爸提了這麼一嘴,我爸根本不知道他私底下跟局裡的人有勾結,也挺氣。正巧最近我爸跟二把手過節越來越大,他又快升遷了,臨走前就想趁著這件事滅一滅那個人的威風,也找個機會處分處分他。」他攪了攪杯子裡的冰美式,「實際上他就是藉刀殺人了,魏旻充其量也就是那把小刀片。」

這個魏旻,自己給自己那麼大臉,事實上每個人都把他當棋子兒。夏習清覺得諷刺,又覺得他們這幾個人也挺逗的,「沒想到這個世界這麼小,我們這一桌兒都是背景戶。」

阮曉手指輕輕彈著杯壁,「大家藏得都不錯啊,我一開始還真的沒想到你家底那麼厚。」說著她側臉過去問道,「那周自珩家裡和你一樣?」

「不不不,差多了。」趙柯壓低嗓子打了個比方,「我家是文官兒,他家是武將。人可是根紅苗正的紅三代。哥哥又是金融界大佬,電視劇都不敢這麼寫。」

阮曉有些不明白,「他這種家底,幹嘛去娛樂圈啊。」

「他嫂子是娛樂圈挺厲害的經紀人,茵姐,不知道你們認不認識。」

「蔣茵?」夏習清這可就沒想到了,「蔣茵是他嫂子?」

「你認識啊。」趙柯又續道,「反正自珩等於是他嫂子帶出來的,不然你想他出道這麼多年,資源那麼好還一點兒緋聞都沒有。唯一一次炒作就是跟你了。」

被趙柯這麼cue到,夏習清還有點兒懵。

「不過那小子鐵了心想演戲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他覺著明星的力量其實很大,可以影響特別多人,他希望可以憑藉偶像效應讓更多的人去了解和關注一些被人忽視的社會現象,說俗點兒就是傳播正能量。另一方面嘛……」

阮曉催著他繼續,趙柯這才開口,「他以前小時候喜歡一個小姐姐來著,他說那個小姐姐在他最害怕的時候鼓勵了他,所以他才會有勇氣站在鏡頭面前,他不想辜負那個小姐姐的期待,希望有一天她能在熒幕前把自己認出來。」趙柯嘆了口氣,「雖然我是覺得說不定人家早就忘了他結婚生子了。」

「這是什麼一見鍾情的神仙劇情啊,真看不出來周自珩是這麼純情的人。」

兩個人聊得熱火朝天,完全沒發現坐在對面的夏習清一副不太願意說話的樣子。就連夏習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一提到之前的那個初戀他就一肚子火。他低頭玩著手機,刷兩下微信又刷兩下微博,試圖緩解一下這種負面情緒。

「不過他現在好像變心了。」趙柯餘光掃了一眼坐在對面一言不發的夏習清,「他最近好久不提那個小姐姐了,張口閉口就是另一個人。」

「誰啊?」阮曉這一句問得九曲十八彎的,尾音都要繞上天了。

「是誰誰心裡清楚。」

夏習清只當聽不見這兩人一唱一和的,他忽然發現微博熱搜榜變了,第一名是[三清CP],第二名是才是[自習CP]。

「這一期的《逃出生天》播了嗎?」夏習清抬眼問道。

阮曉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日期,「真的誒,完了完了,這一期我肯定得挨罵。」

趙柯道,「為什麼啊?」

「我差點兒把習清給投出去,還是自珩保了一下他。我真是服了自珩了,明明自己好不容易當一次killer,居然處處護著習清,最後果然護脫了吧,本來穩贏的。」

這話說得夏習清耳根子發軟,他假裝聽不懂一樣點進了他和商思睿的CP熱搜,頭一條就是一個CP大粉發的商思睿微博截圖,就是上次夏習清為了氣周自珩特意靠在商思睿肩上的那張自拍。

[三三和清清立刻結婚:媽呀這是一個陳年糖!!原來三三說的「自爆玩家」就是習清啊!這一期節目看完才明白過來,原來這麼早就劇透了。三三這個語氣也太寵了吧。]

[三三是美少年攻:三清一直很甜有什麼疑問嗎?某家CP有事兒沒事兒就自我高潮,正主在節目裡怕是連手都沒牽過一次吧。]

夏習清看到這條評論,心情有點複雜。節目裡好像是沒牽過手……不過私下就……

[自習女孩衝鴨:圈地自萌好嗎,酸個什麼勁兒啊。兩個受在一起能翻出什麼花?]

夏習清:小妹妹,雖然你是自習女孩,但是這話說得我可就不樂意了,誰是受啊?

[三清賽高:某家CP狗除了「兩個受在一起不會幸福」這句話還能有什麼別的新花樣嗎?天天車軲轆煩不煩!沒事兒來別家廣場逛什麼逛!]

[自習是我的小寶貝:賤者先撩,抱走我家自習。]

兩邊CP粉越吵越厲害,戰況一下子升級,三家唯飯也跟著參與進來,場面一度失控,夏習清都沒搞明白怎麼到最後自己的唯粉和周自珩的唯粉掐得最猛,跟打群架似的。

他這回可算是明白飯圈吵架正主得有多尷尬了。

本來還想跟周自珩分享一下,想起來他還在關禁閉,手機也不能用,於是夏習清只能退而求其次,給商思睿發了條微信。

[習清:追星女孩的戰鬥力真是太可怕了。]

沒想到商思睿這麼一個忙翻了天的愛豆居然還能秒回。

[思睿:我都習慣了哈哈哈。]

[習清: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罵著罵著變成我和周自珩的粉絲互掐了。]

[思睿:你罵我我罵你,我倆哥哥睡一起。]

我去。

夏習清對商思睿是徹底服氣了,他回到微博,檢查了一下自己有沒有在吃瓜的時候點贊什麼微博,以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引發腥風血雨。沒想到坐對面的阮曉忽然開口,「媽呀,周自珩發微博了?」

「不能吧,他手機都沒了拿什麼發啊?難不成是小羅幫他發的?」趙柯登上微博看了一眼,「臥槽?還真發了?」

夏習清原本也想刷新一下微博,看看周自珩發了什麼玩意兒,可對面兩個人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自己,臉上還掛著不可言說的微笑。

完全就是CP粉的笑容啊……

「你們倆上次的合照!他居然發了!」阮曉把手機推到了夏習清的跟前,自己還樂呵呵地跟趙柯炫耀,「我跟你說這張照片是我親眼見證他倆拍的,看見左下角那個紅色的袖子了嗎,那是我的袖子!」

顧不上聽對面兩個人的話,夏習清愣愣地看著周自珩的微博,什麼都沒有寫,只是分享了那張合照,鏡頭裡的自己還有些茫然無措,周自珩寬大的手掌把他的頭強行地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自顧自笑得一臉陽光。

傻子。

夏習清一面在心裡吐槽,一面又有些好奇,周自珩是怎麼發的微博,明明都沒有手機。

「破案了破案了,還真是小羅。」趙柯把自己的微信聊天界面擺出來給他們倆看,「小羅去給他送劇本兒,就在他家聊了一會兒天,跟他提了一嘴今天節目播出的事兒,沒想到臨走的時候周自珩非拽著小羅,讓他登錄自己的微博賬號,把草稿箱裡的微博發出去。」

草稿箱?夏習清瞇著眼睛看了一眼小羅的聊天記錄。

[小羅:自珩也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讓我現在就發,我一看草稿箱就一條微博,還是半個月前的了。而且還是他和習清的合照,我就納了悶了不給他發他還跟我急眼。]

趙柯和阮曉在旁邊笑得見牙不見眼,只有夏習清一個人沒反應過來,周自珩這傢伙在搞什麼鬼?還嫌現在粉絲混戰不夠亂?

笑夠了,趙柯臉上的表情稍稍收斂一些,「我剛還聽小羅說自珩這兩天瘦了好多呢,該不會在家鬧絕食吧。」

「怎麼可能……」夏習清嘁了一聲,低頭喝了一口已經涼透的咖啡。

「怎麼不可能。我跟你說,我從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跟周自珩是死黨了,小二十年了我從來沒見過周自珩發過這麼大火。那天你在車裡,沒看見周自珩幹了啥,我跟阮曉可都看的真真兒的,嚇壞了。」趙柯撇撇嘴,撞了撞阮曉的肩膀,「是吧,周自珩一棒球棍就把魏旻那孫子的擋風玻璃砸碎了,牛批。」

阮曉點點頭,「我也是頭一次見自珩那樣,真的。」

夏習清手掌撐著下巴,盯著咖啡杯裡浮起的泡沫,「他那種老好人的性格,見義勇為不應該是常事嗎?」

趙柯搖了搖頭,「得了吧,我初三那年跟隔壁高中的那幫混混打架,他都沒上來給我搭把手,直接報了警,害得我差點兒被我爸弄死,完了那丫還語重心長地教育我,說我不應該跟那幫人動手,忒不夠意思了。」

回想起那天晚上周自珩臉上的表情,夏習清大概能想像到周自珩是怎麼從魏旻手裡把自己給弄回來的。可趙柯旁敲側擊得太直白,夏習清都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見他仍舊沉默不語,趙柯也乾脆別開了話題,單刀直入,「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探監啊?」

夏習清皺起眉,略嫌棄地看向對面兩個滿臉慫恿的傢伙,「探監?」

周自珩這幾天在家,說是禁閉,倒不如說是身心雙重煎熬,為了更貼合高坤的人物形象,嫂子還特地請了一個營養師,每天逼著他吃一些難吃到死的營養餐。

碰巧這兩天老爸輪上公休,一天天地拿家訓教育他,一回兒家風一回兒國風的,總結來歸結去就是逼著周自珩去給受害人魏旻道歉。

「你說說,我平時讓你跟著隊上的人訓練,練格鬥練腿法,是讓你去打人的嗎?啊?我那是讓你路遇不平可以出手相助的。」

周自珩蔫蔫地跪在地上,「我只能路遇粉絲,遇不了不平……」

「嘿你還跟我犟嘴!你打人就是不對,我非得把你揪過去給人道歉。自璟,你開車押著他去。」

周自璟剛掛斷電話會議,從樓上下來,聽見老周這麼一說,又轉身假裝什麼都沒看到直往樓上走。

「我不道歉,爸,他真的欠打,我不光想打他,我都恨不得……」

老周一腳踹上周自珩的腰,「你恨不得怎麼樣?我看你是恨不得氣死我。」

「他真不是個好人!」

第三天,禁閉在家跳繩的周自珩聽著電視新聞,突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他二話沒說扔了繩子直奔老周的房間,把正在午休的老周活活搖醒了。

「爸!你看!我就說那個魏旻不是好人,逃稅一個億呢!你說這種人該不該打!」

老周瞇著個眼睛瞅著電視裡,還真是魏旻的公司被查了,「一個億?這、這怎麼能幹出這種事兒呢?」

「對啊!怎麼能這麼壞,我看我那天就該打死他。」周自珩咬牙切齒地說著。

「唉,現在的年輕人……浮躁。」

道歉這件事兒總算過去了,心裡總算舒坦了點兒,沒想到小羅來的時候順嘴一提,周自珩這才知道微博上又把商思睿跟夏習清的合照翻出來炒冷飯。那天夏習清挑釁他,故意和商思睿舉止親密,害得他一氣之下把自己跟夏習清的那張合照刪了。

誰知道那天晚上,夏習清喝醉了在自己的懷裡哭了一宿,周自珩覺得又可憐又心疼,轉頭就偷偷把那張照片給恢復了。想發出去,可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沒發,就讓它靜靜地躺在自己的存稿箱裡,沒再去管。

「小羅,你一定得給我發出去,千萬別忘了。」

「為什麼啊。」

「就……就宣傳節目啊!」

後院起這麼大火,周自珩連個發微博的手機都沒有,氣得吃不下減脂餐。他百無聊賴地用手撐著下巴,手拿著叉子叉起一塊西蘭花,呆呆地望著。

「這個是夏習清最不喜歡吃的,筷子都不沾一下。」他一面自言自語,一面把西蘭花塞進嘴裡,越嚼越沒有滋味兒。

「胡蘿蔔他也不喜歡……」

「西芹,吃到嘴裡都會吐出來……」

周自珩看著一盤子蔬菜,煩躁地仰頭望著天花板。

夏習清怎麼這麼挑食啊。

他不在的時候,夏習清肯定又跑出去喝酒了,沒準兒還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啊長得那麼好看,誰見了都會有非分之想,自己現在被關起來,誰保護他啊。

真是越想越煩。

忽然,窗戶那兒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周自珩側著腦袋瞥了一眼,沒看見什麼,又喪著一張臉望著天花板。

砰——

又是一聲。

誰啊,哪家熊孩子?

周自珩站起來,陽台的門從外面鎖了起來,他也沒法推開,只能站在玻璃門那兒朝陽台看了一眼,什麼都沒有。

怪嚇人的。周自珩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刷刷兩下把玻璃門兩側的落地簾拉上,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夏習清想瘋了,於是決定先去洗個澡冷靜一下。

等他洗完澡裹著浴巾出來的時候,發現簾外竟然隱隱約約透著一個人的影子,蹲在陽台鬼鬼祟祟的,周自珩在臥室兜了一圈,拎著個棒球棍靠近陽台的玻璃門。

那個影子窩成一團,就這麼聚在對開玻璃門的中縫那兒。

周自珩屏住呼吸走到了跟前,一隻手提著球棍,另一隻手抓住簾子的一側。

刷的一聲。

周自珩愣住了。

自己心心念念的夏習清竟然半跪在陽台的木地板上,手裡攥著那個門鎖,他似乎也被嚇了一跳,抬演望著站在玻璃門後的自己,嘴裡叼著一朵剛從周自珩家花園偷來的玫瑰花,還帶著夜裡的露水兒。

手裡的棒球棍都嚇得掉了下來。

「你……你怎麼在這兒?」

隔著一扇門,夏習清聽不清他的喃喃自語,但大概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他站了起來,將那朵玫瑰別在自己的耳朵上,對著玻璃門呵了口氣,修長細白的手指在上頭寫寫畫畫。

周自珩走近一步,仔細地辨認著他寫的字。

[入室行竊。]

寫完他還挑了挑眉,一副我就是來挑釁的表情。

這人還真是……

周自珩嘴角都不自覺勾起。

他也學著夏習清的樣子,在玻璃上呵氣,寫出一行回覆。字有點兒多,夏習清瞇著眼睛仔細地看了好一會兒,這個小動作在周自珩的眼裡很是討喜,配上他忽閃的兩叢眼睫和耳畔開得漂亮的紅玫瑰,可愛極了。

在心裡默默念著,拼拼湊湊,夏習清終於讀懂了周自珩給出的答案。

[我只有這個,要嗎?]

眼神停留在句末問號,夏習清滿心疑惑,正要抬眼,卻看見周自珩再一次伸手,在玻璃上畫了一顆心。美術功底不怎麼樣,畫得歪歪扭扭的,不標準,但很可愛。

隔著那顆心,夏習清看見他明朗又溫柔的笑,那雙眼睛如同黑夜的湖水一般,灑滿了無法捕撈的星光。

第63章 刁風弄月

翻牆這種事兒,夏習清不是頭一回幹,初高中的時候他就隔三差五在晚自習的時候翻出去,倒也不是跟那些社會青年廝混,就是想找個地兒自己一個人待著,有時候啥也不看,就坐在牆頭看星星。

可為了某個人而爬牆,夏習清還真是第一次。

趙柯煽風點火的功夫實在是太厲害,一會兒說周自珩在家鬧絕食,一會兒說他家家規多嚴多嚇人,他爸拿著軍棍揍他,夏習清雖然半信半疑,但一想到周自珩是因為自己才挨罰,心裡總歸有些過意不去。

去看看唄,也不會掉塊兒肉。

權當消遣。

「你的車開不進去,坐我車去。」

聽見趙柯這句話,夏習清就知道他周自珩的本家有多厲害了。八點出頭天已經很黑了,趙柯開著車載上他和阮曉倆人一塊兒上了西山,老北京口中的東富西貴,說的就是西山,這地界兒夏習清也是頭一次來,以前光是聽人說,沒想到裡頭還真的配了不少警衛。

「周自珩家在最裡頭那溜,看見那個紅頂的房子了嗎?」趙柯開著車往前,前頭又是一個卡著的警衛崗,對方朝這邊比了個手勢,趙柯乖乖放慢了車速,搖下車窗沖對方露出一個笑,「是我,晚上好啊王哥,今兒您輪崗啊。」

被叫做王哥的警衛冷硬的臉上也露出笑意,「柯子來了啊。」他的眼睛朝車裡頭瞟了一眼,精明得很,「還捎了朋友?」

「您好,我是柯子他女朋友。」阮曉大大方方地朝趙柯身上一靠,嚇得趙柯差點兒一抖。

「喲!找了個這麼漂亮的對象啊,可以啊~」王哥遞過去一個訪客登記冊,「比珩珩有出息!」

趙柯聽了這話,眼睛不自覺就瞟到後視鏡裡的坐在後排的夏習清,夏習清懶洋洋靠在座椅上,嘴角勾起。

阮曉看見王哥也正看著後座,她甜笑著解釋,「那個是我哥哥,我們今天一起來看自珩。」

「行。」王哥從趙柯那兒接過登記冊,「柯子是挺久沒來了,我看今兒人齊,自璟也在,你們能湊兩桌麻將。」

被順利放行的趙柯也笑起來,「人不夠叫你啊。」

成功從警衛長的眼皮子底下溜進來,趙柯鬆了口氣,一想到剛才阮曉那句我是他女朋友,耳朵就燒得慌,眼睛忍不住瞟向阮曉,阮曉聰明得不能更聰明,瞥他一眼嗔道,「看什麼?」

夏習清也覺得有意思,身子前傾雙手搭上前頭兩人的座椅,左手食指刮了一下趙柯的耳朵根子,「是啊,看什麼?」

趙柯一抖,車都差點開不穩,「沒、沒看什麼啊。」

阮曉湊到他跟前,嘴角淺淺勾著,「你明明在看我。」

夏習清也學著阮曉的樣子,扯了一下趙柯的耳朵,「對啊,你明明在看她。」

趙柯耳朵紅得跟被人煮 了似的,「不是,你倆……你們……」

「我當然幫著我妹妹了。」夏習清戲弄夠了,長舒一口氣靠迴座椅上,「阮曉,你也甭跟他這個那個的,直接捅破得了,他這智商不夠你玩兒的。」

「什、什麼?」趙柯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該不會還以為是你在追阮曉吧,還是說你準備跟她璦昧一陣子啊。」夏習清樂壞了,「她都使了這麼多招了,明追暗示,真是個榆木腦袋。」

見趙柯雲裡霧裡的,夏習清直接沖著阮曉問道,「上次鍾家的晚宴,你是不是知道趙柯會去才過去的?一到場就跑去跟他搭訕了,結果這傢伙一門心思給人當眼線。」

阮曉嘆了口氣,「就是啊。我還聽說他喜歡黑長直,特意把頭髮染回來了。」她手指頭繞了一下自己的長髮,「結果碰上魏旻那個人渣,害得我一晚上也沒什麼成果。我還暗示他,我家催著我結婚呢。」

夏習清笑瘋了,他忽然想起些什麼,「所以你參加《逃出生天》不會也是因為趙柯吧?你知道趙柯和周自珩的關係?」

「對啊。」阮曉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平時趙柯不是在P大就是在家,都沒機會碰面,我總得想點兒辦法接近一下嘛,我們又不是一個圈子的,而且我聽說你……」她用手指捏了一下趙柯的臉,一字一句,「特別討厭富二代。」

趙柯汗都出來了,「不敢不敢……」車裡現在可坐著倆呢。

可他又有些反應不過來,阮曉又漂亮又聰明,追她的人不知道得排到哪兒了,「你、你怎麼會看上我啊?我們以前見過嗎?」

開到了周自珩家的那棟別墅,趙柯將車停了下來,等待著阮曉的回答。

阮曉鼓了鼓嘴,自己開了車門。

「有時間回去翻翻你家的舊相冊,看看有沒有一個可憐巴巴穿紅裙子的小姑娘。」

什麼童年時期一見鍾情的神仙愛情啊。夏習清嘖了幾聲,也跟著下了車。

趙柯還沉浸在沒搞明白狀況的混亂情緒中,直到夏習清撞了他一下,他才醒過來,一口氣說完了他早就相好的計劃。

「我們一塊兒進去,然後我和阮曉從正門進去,你貼著牆從花園繞到背後,他們家玫瑰花叢種得密,天這麼黑肯定看不見你。周自珩的房間就是那棵國槐挨著的陽台,順著槐樹上去,特好爬。我倆就在樓下會客廳替你們拖延時間,到時候叔叔阿姨肯定都跟我們在一塊兒說話。」

這個聽起來不怎麼樣的計劃,實施起來還算不錯。得虧夏習清從小就不是老實孩子,爬起樹來才這麼溜。

翻進陽台的時候他心裡還挺得意,覺得自己就跟夜會情人的羅密歐一樣,還順帶稍朵小花,多浪漫啊。誰知道這老周家這麼嚴格,還給陽台玻璃門上了鎖。

在節目裡成天解鎖,會個小情兒還得開鎖。他真想求求那些自習女孩別再張口閉口「鎖了鎖了!」,聽見這個字兒夏習清都犯怵。

在陽台轉悠半天,最後在欄杆邊上找到根鐵絲兒,夏習清叼著玫瑰半跪在木地板上忙活著開鎖,得虧小時候沒少幹這種壞事兒,這種程度的對他來說也不算太難,可剛把「鑰匙」懟進去轉了沒兩下,玻璃門後頭的落地簾就被刷的一下子拉開了。

就在心臟受到嚴重刺激的當下,夏習清一抬眼就看見了只圍了一條浴巾赤果果著上半身的周自珩,右臂上還有傷。

為了保持自己幽會小王子的翩翩風度,夏習清強忍著一顆咚咚咚的心臟站起來,撩撥同樣也嚇了一跳的周自珩,可惜最後又被他反撩了。

那顆蒙著霧氣的小愛心,實在是太可愛了。

軟軟乎乎的,搞得夏習清都撩不動了。

兩個人隔著玻璃門齊齊蹲下,周自珩專心致志地盯著夏習清開鎖,這樣反倒弄得他沒法專心了,生怕今天一晚上都開不開,或者被他們家的人發現,當場捉間。

好在連老天爺都幫著他泡男人。

「開了。」夏習清長舒一口氣,把那個鎖頭取下來放到一邊,周自珩站起來拉開了玻璃門,一把抱住了夏習清。

「喂……」夏習清想推又推不開,他的臉被摁到周自珩光溜溜的鎖骨那兒,他身上柑橘混著薄荷的沐浴露香氣直往夏習清鼻子裡鑽,抱得太緊,腦子缺氧。

「你身上有槐花香味兒。」周自珩像只黏人的大型犬,抱住就不撒手。

夏習清反駁道,「那是你們家樓下的槐花味飄進來了。」

「不是的。」周自珩伸手摘掉了落在夏習清頭上的好些槐花,「就是你身上的花香。」

不是,明明他是冒著危險夜會情人的,怎麼這麼一抱就佔了下風?

周自珩伸長胳膊把房門合上,順手把窗簾也拉好,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

夏習清要強得很,他不喜歡周自珩游刃有餘,他喜歡看他招架不住的樣子。

「你這一身是準備勾飲我嗎?」他的手指拽住鬆鬆圍在周自珩腰側的浴巾,仰著臉沖他痞裡痞氣地笑著,一副下一秒就給你扯掉的架勢。

誰知周自珩一點兒也不慌,反倒舔了舔下嘴唇,對強加的罪行供認不諱,「對啊。」

夏習清被他這麼直白地回招給打得措手不及,忘了後話該怎麼說,愣了不到兩秒鐘的神,就被周自珩鑽了空子按在了牆上,帶水珠的臉擦著他的臉側湊到耳邊,聲音沉得璦昧。

「勾飲到了嗎?」

夏習清喉結滾了滾,眼裡的波光顫了顫,伸手捏著周自珩下巴把他的臉板正對著自己,「跟誰學的?」

「還能有誰?」周自珩直視著他的眼睛。

「哦~」夏習清的尾音輕飄飄的,像是風裡飄忽的一枚柳絮,「那你現在是急著出師了?」

「出不出師……」周自珩左手環住他的腰,鼻尖抵上他的,稍稍磨了磨,「全憑師傅決定。」

太會了,周自珩真的是天賦型選手。夏習清懶得跟他耍套路,他的手指從下巴緩緩移到周自珩的唇邊,蹭了蹭他的下唇,「許久不見,還是先讓為師調教一下吧。」

吻上去的瞬間,鬢邊的玫瑰花蹭上周自珩還沒乾透的頭髮,唇舌相觸的瞬間,香氣忽然間濃郁起來,說不清是這個吻令人心智迷離,還是夜裡的花香亂了理智。夏習清伸手繞上他的脖頸,修長的手指插入半濕的發間。

潮濕,馥郁,溫熱,纏繞。

羅密歐當初是以怎樣的心情偷會,他不得而知,但這種隱秘的相遇實在太勾人。他想像月亮撬開黑夜的縫隙一樣,找出眼前這正直透頂的人的缺陷,攜著玫瑰的隱秘芬芳鑽進去,順著狂跳的鼓點摸到那顆全世界最珍貴的美好心臟。

它跳得那麼赤赤果果,不偷走都覺得可惜。

周自珩的吻太溫柔,即便夏習清充滿親略地探入,咬磨著他的唇瓣,他還是輕輕地吮吻著,像是怕把他弄疼了一樣,捏住自己後頸的那只手,又輕又緩地摩挲,溫軟的熱度順著蜿蜒指紋流淌在他的皮膚上。

它跳得太真誠了。這個膽怯的小偷費盡心機溜進去,最後也只能悄悄地摸一小下。

捨不得摘走。

下次吧,下次一定。

欲求被夜色暈出,夏習清感受得到這具身體逐漸上升的體溫,他一面吻著周自珩一面褪去自己的外套扔在地板上,推著他堅實的胸膛一步步帶到牀邊。

「周小少爺。」夏習清咬了一下周自珩的下唇,摁著他的胸將他壓在牀上,雖然看起來強勢,但他心裡還是擔心壓著他受傷的右手,只虛虛壓著,壞笑道,「你的牀不小啊。」

他取下自己鬢邊的紅玫瑰,夾在指尖轉了半圈,用花朵的那一頭貼上周自珩的臉側,代替自己的手指輕柔無比地從耳下滑過,蹭上他的喉結,最後滑至他寬闊的肩膀。肩頭還有一處指甲劃傷的細小傷痕。

他俯下身子,輕輕吻了一下那處,頭髮垂了下來擋住他的半張臉。

周自珩笑了一下,摟著他腰身的手一使力,上下翻轉,局勢顛覆,他微微低頭,撥開夏習清臉側的頭髮,「你還挺有數。」

夏習清特意扯開了自己的衣領,露出裡面還沒消退的吻痕,「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看著自己留下的傑作,周自珩忍不住又回想起那天晚上幹的荒唐事,他心懷歉意地低頭輕吻他的鎖骨,夏習清卻受不了這種蜻蜓點水式的撩撥,像是在他身上點起一串又一串星火。

他感覺周自珩下一秒又要沖他道歉了。

「喂……我這翻山越牆的可不是來聽你直播道歉的。」

「那是什麼?」周自珩抬頭,吻了一下他的鼻尖痣。

夏習清卻揚眉道,「上你啊。」他的眼珠子都亮起來,「有借有還再藉不難。」

什麼鬼啊。周自珩正想笑,臥室門突然傳來兩聲輕扣。沒一會兒,自家哥哥要死不活的聲音也傳了進來。

「周自珩,滾下來,趙柯來了。」

周自珩嚇得趕緊把夏習清弄上牀,拿被子蓋住,慌慌張張地幫他把鞋脫了塞牀底下,外套也塞進櫃子裡,然後自己也跟著上了牀。

「我不下去,我睡了。」

周自璟的聲音不徐不疾,「九點不到你就睡?給我開門,不然我就讓你爹上來看看你睡沒睡。」

一聽哥哥這麼說,周自珩嚇得直接從牀上跳起來,飛快地跑下去開了門鎖又飛快地跑上來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端坐在牀上如同聖母瑪利亞,笑得一臉諂妹地看著端著水果盤的周自璟。

「媽讓我拿上來的。」周自璟將水果盤擱在桌子上,一雙深邃的眼睛掃視著坐在牀上的周自珩。

「謝謝哥,我一會兒吃。」

周自璟雙臂環胸,一副不太願意走的樣子,「聊聊?」

「聊什麼啊……」周自珩笑都快笑不出來了,最可怕的是,被子裡的那個人還不安分,死到臨頭了一雙手還淨往不該放的地方放,一顆心怦怦亂跳,就差蹦出嗓子眼兒了。

「我挺好奇的,魏旻那孫子究竟幹了什麼事兒,能讓你打得進醫院?」周自璟的眼睛直直盯著周自珩的眼睛,活像個檢察官。

「就……我就是看不慣他……」

周自璟緩慢地點了點頭,立刻揚長脖子朝著門外懶洋洋喊了一聲,「爸——」

「我說我說,」周自珩慌裡慌張地手指比在嘴邊,又做了幾個求求他的動作,「哥哥哥,我跟你說……」

連躲在被子裡的夏習清都差點繃不住笑,周自珩這慫樣兒,原來在哪兒都是被欺負的那一個啊。他的指甲尖刮了刮周自珩腰側的人魚線,又輕輕呵了口氣。

感覺到身邊的人輕微地抖了抖,夏習清覺得更快活了。

周自璟挑了挑眉,「說。」

雙重夾擊之下,神經瀕臨崩潰。

「就是……」周自珩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都小了幾分。

「他動了我的人。」

被子裡的夏習清愣住了,這還是他清醒時候第一次真真切切聽見周自珩說出這一句話。

隱約間,聽見冰川被暖流擊碎的聲響。

周自璟輕笑一聲,一副上帝視角的鄙夷表情瞟了一眼周自珩,抬腳準備離開房間。

看見哥哥終於罷休,周自珩鬆了一口氣,卻見他又邁著長腿折返回來。

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的牀邊。

周自珩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他該不會真的要捉間吧。

他要怎麼跟老周解釋啊,老周等會兒要是打人怎麼辦。

得先護著夏習清,反正他衣服都穿得好好的,跑也好跑。

別啊,一日兄弟百日恩啊。

周自珩就差閉上眼等待命運的審判了。

「嘖。」

他睜開眼,看見周自璟彎腰拾起地上的一朵紅玫瑰,在手裡轉了轉,「挺浪漫啊。」說完,他將玫瑰花扔到了周自珩的跟前。

「別給我瞎搞。」

撂下這句話,周自璟帶上門走了,聲音大得像是特定提醒被子裡的那位似的。嚇得魂魄飛了一半的周自珩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關切地掀開被子,低聲問道,「沒事兒吧。」

貼著他腰側的夏習清終於鑽出來,臉上的表情還有些發怔,奇怪的是,他的脖子根兒紅極了,一直紅到耳朵,臉頰像是覆著兩片漂亮的火燒雲似的。

「你怎麼了?」

周自珩兩只手捧著他的臉,緊張得要命,

「臉又紅又燙。」

夏習清半低著頭推開他的手,睫毛輕輕閃著。

「被子裡太悶了……缺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