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姑娘家的手臂,那樣細細軟軟的,不注意都能留下印子。
沈青洵手上都不敢用力,讓小姑娘輕易給抽了回去。
宋初渺向他討傷藥:“我自己來。”
沈青洵沒有給她傷藥的意思,指指她傷口:“夠得著?”
僵持片刻,小姑娘只好將手臂又遞了回去。
沈青洵輕手上好藥問:“可還有傷到別處?”
宋初渺搖頭時,發現秦姐姐好像神情思慮地在看她,不過等她仔細去看時,秦姐姐已經在給表姐看傷了。
秦艽也想不到,出門一趟,會遇上這種危險。
她的病人就從宋初渺一人,又一下多了幾個。
雖說無奈,傷患在前倒也沒放任不管。
她簡單看了下眾人傷處,倒都沒什麼要緊的。
這時沈衛驄一手架著灰頭土臉的秦元銘上來了。
秦元銘深諳墊背的精髓之道,滾下去時死死將黑衣人壓在底下,擋去了大半的下墜力道。
人沒什麼,刮蹭了點皮外傷,就是腿狠狠撞了一下,淌著血青腫,看起來有點麻煩。
秦艽上手按了按,還沒怎麼呢,被秦元銘痛呼聲先嚇了一跳。
剛治了一圈,都是一聲不坑的。
連柳家那兩姑娘,也不過癟著嘴抽噎兩聲。
秦大夫不免略有嫌棄道:“喊什麼,人家姑娘都不喊。”
秦元銘心道若不疼他喊什麼。
“是不是斷了啊?”
“放心吧,結實的很。”
秦艽按著傷處,先簡單處理過。
就聽他在那哀呼自己要完。
這麼多刺客的動靜肯定會傳回去。
他又這副模樣,娘定起疑心。
怕是得有幾月不讓出門了。
“哎,輕一點!”秦元銘冷嘶一聲道,“你看如此之巧,我們都姓秦。要知道我們秦家的女子都是很溫柔的。”
秦艽面無表情綁完繃條,起身道:“秦艽是藥名,我沒有姓。”
這會功夫,沈曆昀已經帶人整完了馬和馬車。
馬車有壞,只好幾個姑娘先擠一擠。
這一地屍首,回去再命人來收拾收拾。
定安侯府,府中氣氛低沉,護衛戒嚴。
薛大夫最擅治刀劍外傷,已在房內忙了個把時辰。
誰也沒想到,日日走慣的街道上,青天白日會突然殺出一群韃靼人來。
如不要命的莽狗咬上就不鬆口。
他也卻有疏忽,著了刺客一些陰損手段。
沈璋被傷到些要害,比看起來要麻煩,但性命之憂是沒有了,只是需好好修養一陣。
而沈青洵一行回來時,才知他們竟也遇伏。
刺客沒活口,眼下已下令閉了城,禁軍城兵在滿城搜找漏網之魚。
薛大夫出來後,沈璋牀邊就圍滿了人。
沈璋起身笑道:“小傷而已,沒什麼好大驚小怪。只是著了他們這種道,哎丟人了。”
姚槐瞪他一眼,伸手給他按了回去。
都是刀口舔血的,大傷小傷難道還看不出來。
最後留下三個兒子時,沈璋神情才嚴肅起來。
得知他們竟也遭遇刺客,不由深思。
這突如其來的刺殺,是沖著整個定安侯府的。
怎麼想,都透著蹊蹺和古怪。
憑著多年作戰的直覺,這更像是風雨來前低沉沉籠罩過來的烏雲。
定安侯府多年作戰,韃靼幾個大名赫赫的將領都死在沈家人手裡。
韃靼人恨透定安侯府,設計刺殺,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未免太順利了點。
沈衛驄抱著胳膊像個炸毛的球:“他們怎麼進來的,城防守衛都是擺設?”
沈曆昀道:“倒也不是擺設,怎麼想,也應是有人接應引入。”
沈衛驄問:“你說齊王餘黨?”
都多少年了,王八嗎在眼皮底下蟄伏得如此之好?
姚槐喂著沈璋喝藥,心想也許不止呢。
想動定安侯府的,從來就不只是韃靼人而已。
保不齊有哪些人在其中渾水摸魚。
“當年齊王手裡養了批極為忠心的下屬,當時在宮裡死傷過半,後來的也逐漸被揪出。但還剩下幾個。”
“刺客中有不少大越面孔,應該就是他們。夥同了韃靼刺客,內外接應。以隱匿多年的便利暗暗將人引進來。有了韃靼助力,也算是那些人的最後一博了。”
沈衛驄皺著眉頭問:“圍攻我們的,也是這些人找來的刺客?”
“應是吧。爹娘這邊才遇襲不久,就等著圍刺我們。這是鐵了心要拿沈家人的血。”
沈璋撐了一會,明顯有些不支了:“行了,這事再議。你們也先去歇歇。”
沈青洵安靜在旁,一直沒出聲。
沈璋補了句:“老三等一下。”
等人走後,沈璋疑道:“會不會是沖你來的?”
沈青洵沉銀一二,搖頭:“應當不是。”
若他身份暴露,當如前世那樣滿城混亂,哪還只是派點刺客殺手,這未免太和風細雨了。
“韃靼刺客和齊王餘黨,應當不會錯。”他緩緩道,“就是其中大概還混了些想趁機撈好處的。”
在邊關遇韃靼的刺客,和在京城是不一樣的。
韃靼人要混進宮城腳下,這絕非易事。即便有齊王餘黨相助,也太神不知鬼不覺了。
能避過定安侯府的眼線,可以說十分小心謹慎。
自他回來後,暗中動作不曾斷過。
特別是柴德武和魏斂,暗中被他拔去那麼多釘子,明裡暗裡斷了幾條臂膀,所行諸事遇阻,再遲鈍也該察覺到點什麼了。
除卻柴魏兩黨外,勢大惹眼的,當屬手拿重兵的定安侯府。
雖他們雖不知是他在暗中做手腳,可眼見自身損失眾多,就必然不會幹看著定安侯府安安穩穩。
若非如此稟性,二人也不會狗咬狗鬥到老。
必是察覺到後,有些人在背後趁亂而為。
朝中雖有武將,可能鎮得住韃靼的將領,如今除了父親暫無他人可替。
刺殺父親,柴德武暫且還做不出這種舉動。
想來極可能是魏斂了。
至於圍攻他們的那些,沈青洵懷疑根本就是魏斂的人。
想來也沒抱多少刺殺成功的期望,正好有韃靼刺客作幌,就順勢借了這層身份,派出人刺殺他們。
定安侯三兒一女,不管折了哪個,對定安侯府來說,都是難以挽回的元氣大傷。
但不管是韃靼那邊,還是魏斂或什麼人,興許都還有後手。
不可大意。
最後沈璋歇下,沈青洵隨著姚槐一起出來。
離開前娘喊住了他。
姚槐隱有所覺,今日之事只是開始,這京中的安穩可能持續不了多久了。
但這孩子做事有章有法,思慮深沉,這個年紀心思謀略都能比過他們。
姚槐時常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只好歸於天命之言。
沈青洵既然自己有打算,她和夫君就不便貿然插手。
又因他那層身份,他不提,她和沈璋也不會主動過問什麼。
可到底是養大的孩子,怎麼可能不擔心。
也怕他逞強慣了,真的什麼也不說。
姚槐想了想,只道:“如有什麼為難之處,千萬別跟爹娘客氣。”
沈青洵看到了娘臉上的憂色,微微點頭道:“緊要之時,還要靠爹娘撐兒子一把。”
魏太傅靠在太師椅上,聽完手下人的回稟,慢慢抿了口茶。
從神情上看不出來喜怒。
回稟之人也只好低頭不出聲。
沈璋被刺殺後不久,他突然心生一計,借刺客之名去伏擊了沈璋子女一行。
雖說下令得倉促了點,可派出的也都是精銳好手,力圖取下一二條命。
可以說給足了那幾個毛頭小子面子了。
但沒想到竟然死全了。
而對方傷最重的一個,還是被倒楣牽連的秦家小子。
魏斂的心不可謂不沉重。
還生出一種濃濃的危機感。
這種感覺,在東坊看到沈青洵時就冒出來了。
這種生出的危機感,是大半輩子磨出來的本能了。
他不會輕視。
一直以為,沈璋只有長子還算立得住,能文能武。
其餘的不過遊手好閒的楞頭小子。
卻是忽視了。
這時有手下稟報,經太傅同意後,押了一五花大綁之人而來。
魏斂見了,認出是張熟悉的面孔,說明混在太傅府時日不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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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多問:“拖下去審審吧。”
午順和午北正在做事,就見不遠處,一人被綁著押了過去。
午順看了午北一眼,午北示意他認真做事。
等忙完了,回去時趁四下無人,才低言了兩句。
“那個,柴德武的釘子啊。”
“被發現了。”
到底不是自己人,感慨下也就過去了。
而且他倆還甩了兩口自己的鍋給他背著。
沒辦法,那人不小心露了破綻,連他們都發現了,暴露也是遲早的事。
午北像是個沒感情的,評論道:“他該自盡。”
午順一笑:“我要是被發現了,我就不死,要等著少爺來救我。”
午北知他是玩笑之語,還是叮囑道:“我們要更小心。”
自己性命無妨,但不能壞少爺的事。
魏太傅近來尤為謹慎,派出刺客一事,他們得知消息也已經晚了。
接下來,魏府的清查只會更加嚴峻。
秦元銘拖著條傷腿回去,果然又惹出她娘的淚豆子,被關了禁閉。
但這也是家中的意思。
族中子弟出去隨便混,不沾惹大事都不要緊。
但這一回,看起來不過是場簡單的恩怨刺殺,但也可能僅是看起來罷了。
像秦家這種士族,嗅覺靈得堪比狗鼻子,這個時點上必不會再讓秦元銘和定安侯府往來。
正好腿也傷了,先養個一年半載再說。
諸如秦家這樣的世家大族,近來都過得尤為低調安寧。
而沈璋的傷,在府中調養了小半月,也稍稍好了些,能起身走動了。
一日夜裡,做了偽裝的韃靼兵偷襲了大越邊境的小鎮。
火光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