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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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雲芍藥在江師傅家住的很安穩,次日一早,周如意就把那件嫁衣送過來了,她讓雲芍藥把嫁衣換上,看看有哪裡不合身,趁著這一兩天的時間趕緊改好了。

 雲芍藥在屋裡換上了嫁衣,她和周娘身高差不多,裙子倒也不長不短,只是她太瘦了,那腰身盈盈一握,腰身處的收線便顯得有些不和諧了。

 「我來改改。」周如意拿出了隨身揣著的針線盒,動作麻利的在雲芍藥的腰間縫製了起來,不一會兒便為她收好了腰線。

 雲芍藥望著銅鏡當中的女子,眉目如畫,青絲如墨,一襲鮮艷的紅衣像是層層疊疊的楓葉一樣披了下來,衣服上以綵線綉著精美華麗的花紋,明明還未上化上盛妝,就已明艷得不可方物了。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面前的銅鏡,只覺得鏡中人如水中月一般,美麗得有些不真實。

 「真漂亮,」周如意也忍不住讚歎道,「我這輩子也為不少人縫製過嫁衣,你真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新娘子了。這般的好相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小姐呢。」

 雲芍藥笑了笑,看向自己這雙粗糙的手:「也就是臉能看罷了。」

 周如意過來輕輕地牽起了她的手,嘆息了一聲,眼中劃過一抹心疼之色:「真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呀,妹子,你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

 周如意的手與她的手截然不同,周如意是綉娘,從小乾的都是細活,那雙手是用來摸絲綢的,必須保養得光滑細膩,手一旦粗糙了,便會將光滑的絲綢給刮花。

 而雲芍藥就不一樣了,原主在家裡過得乃是豬狗不如的生活,一天到晚總有干不完的活兒,還總是要遭到家裡人的毒打,以至於她年紀輕輕,這雙手就已經粗糙得不成樣子了。

 「沒關係,現在吃點苦,等日子過得好起來了,這雙手就能保養回來了。」雲芍藥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既來之則安之,只要態度樂觀,做事積極,日子肯定能越過越紅火。

 「你能這麼想就好。」周如意溫柔地笑了笑。

 周娘端著早膳走了進來,看到了換上嫁衣的雲芍藥,也是一頓誇讚。

 用完早膳之後,雲芍藥就離開了。

 她走的時候,周娘依依不捨,但周娘也明白,這姑娘馬上就要出嫁了,家裡的事情肯定還有一大堆,自然是沒時間留下來小住的,再者說,家裡的婆婆也不好說話,到時候別說了難聽的話,反而讓這小姑娘難受。

 雲芍藥回去的時候時辰還早,大伯娘和二伯娘家才剛吃完早飯,她們兩人約了一起去地里除草,這兩家的菜園子挨在一處,早上經常會湊在一起嘰里咕嚕,不是罵老太太,就是罵雲崔氏。

 雲芍藥從田地邊路過的時候,大伯娘抬起腰來,問道:「嫁衣買了沒有呀?」

 「買了。」雲芍藥點了點頭。

 「肯定死貴死貴的吧?」向來視財如命的二伯娘酸溜溜地說道,「要我說,你還不如聽我和你大伯娘的意見呢,何必花這個冤枉錢?」

 「就是,唐家的嫁衣,怎麼就配不上*你了?你就那麼嫌棄?」大伯娘沒好氣地說道,「枉費我花了那麼大一番心思呢!」

 「你花了那麼大一番心思,就是為了給你這侄女兒找晦氣?」王大娘笑著問道。

 「去去去,你懂什麼?」大伯娘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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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不懂,可我至少不會拿那種晦氣的衣服去禍害我家裡人啊。」

 「王大娘,這你可就不懂了,」對面田地里的張嫂子說道,「人家是壓根就沒把芍藥丫頭當家裡人呢。」

 「可不是嘛。」其他在田間地頭幹活的村裡人也跟著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你們胡說什麼呢?芍藥丫頭好歹在我我們家待了十幾年,我能不把她當家裡人嗎?你們這群人就是嘴臭,就是看不慣她穿著銀線繡花的嫁衣,風光出嫁的樣子!」大伯娘扔掉了鋤頭,叉腰大罵道,「一群紅眼病!」

 「切!那可是死人穿過的嫁衣,就算上面是用金線繡的,我也不稀罕要!」王大娘吐了一口唾沫,「誰知道那死得不甘心的新娘子,半夜會不會化成厲鬼找上門啊?」

 「鬼!鬼!鬼!你活了這麼多年,倒是見過鬼了嗎?」大伯娘嗤笑了一聲,「這丫頭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你們是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紅眼病,我倒要看看,她不穿唐家的嫁衣,能弄來多好看的嫁衣!」

 說著,她就上了田埂,把雲芍藥背著的包袱給拉了下來。

 「大伯娘,你幹什麼?」雲芍藥不開心了。

 「你說我幹什麼?把你的嫁衣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呀!」

 「這光天化日地,把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的嫁衣拿在大庭廣眾之下展示,這像話嗎?」雲芍藥伸手去扯。

 可今天大伯娘很生氣,哪裡聽得進去她的話?村人們的嘲笑讓她紅了眼,她今兒個就非要爭這口氣了!

 雲芍藥的力氣是不小,可大伯娘的力氣也很大,兩人在拉扯之下,就是將包袱布給撕成了兩半,那一件鮮紅的嫁衣徑直從半空中掉了下來,蓋在了田埂上。

 清晨的陽光透過枝繁葉茂的大樹落下了一縷縷淡金色的光線,那光線中飛舞著一粒粒塵埃,在嫁衣上跳躍著。

 那件嫁衣紅得很鮮艷,村裡人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紅色,這得是用多名貴的染料染成的啊!

 村裡人出嫁的時候,倒也會去鎮上裁剪一些紅布做嫁衣,只是這時代的染布技術還比不上後世,這裡又是小地方,自然是買不到這麼鮮艷的紅布。

 而這件嫁衣所用的紅布就不簡單了,周如意縫製這件嫁衣的時候,還在州城裡的綉坊當中當綉娘,一等綉娘的工錢並不低,大多數綉坊也會從事布匹生意,從自家綉坊拿這種上好的紅布,價錢自然會比外面要便宜許多。

 周如意當初從綉坊離開的時候,也是歷經了一番波折,好在老東家厚道,想到她為綉坊辛苦了這麼多年,如今要離開也只是因為丈夫去世了,留在這裡怕觸景生情,這才同意。

 不過老東家放她走的時候,也要她發了重誓,這輩子絕不再回到州城當中,為別的綉坊所用。

 周如意重情重義,自然是同意了。

 村民們驚嘆完了那紅布的色澤之後,目光又落到了那精緻的繡花上,他們這輩子從未見過這般鬼斧神工的精湛綉技,今天見了一次,這輩子也算值了!

 「這、這嫁衣也太好看了吧?這得多貴呀?」

 「是啊,我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麼好看的嫁衣,相比之下,唐家那新媳婦穿的嫁衣都顯得有些俗氣了!」

 「何止是唐家的嫁衣入不了我的眼了!鎮上那些大小姐出嫁時穿著的嫁衣,如今都入不了我的眼了!」

 ……

 村民們驚嘆不已,眼中儘是艷羨之色。

 大伯娘的臉色難看極了,她萬萬沒想到,雲芍藥竟然能弄來這麼華麗的一件嫁衣。

 她之前嘲諷的話有多難聽,她此時的臉色就有多難看。

 她還當雲芍藥弄不來什麼好看的嫁衣呢,沒想到她竟然有這般能耐。

 「這下你們妯娌倆該服氣了吧?」王大娘嘲諷道,「真當別人離了你們嫁不成呢!」

 其他村民也跟著笑了起來。

 大伯娘氣得背起鋤頭就走了,二伯娘也不想留在這裡繼續丟人,拿起了鋤頭匆匆地跟在了她的身後,與她一起低著頭小聲地罵罵咧咧。

 雲芍藥嘆了口氣,撿起了地上的嫁衣,輕輕地拍掉了上面的灰塵。

 村民們問她這嫁衣是從哪來的,雲芍藥便說這是別人送的,村民們當然不信,在她離開之後議論紛紛,只說她肯定是賺了大錢了。

 這裡離楊家並不遠,楊翠翠搬了一條板凳,坐在家門口的大樹下納涼,將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收入了眼底。

 她心裡又嫉又恨,憑什麼她這個沒爹沒娘的野丫頭,最後出嫁的時候穿著嫁衣比她還要好?

 這不公平!

 她一定要想辦法弄爛她的嫁衣,讓她在成親那天丟光臉!

 這時候,她從小養到大的黃狗湊了過來,舔了舔她的手。

 她看了一眼黃狗,計上心頭,低聲跟黃狗說了幾句,那隻狗今年九歲了,聰明得不得了,尾巴甩來甩去地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楊翠翠笑了起來,帶著黃狗追上了雲芍藥。

 「你怎麼又過來了?陰魂不散啊!」雲芍藥沒好氣地說道。

 「從這路過,怎麼?這條路只許你走,不許我走啊!」楊翠翠瞪了她一眼。

 反正兩人都已經撕破臉了,她也就沒必要再和她虛與委蛇了。

 「前面是我大伯娘家,你是來我大伯娘家有事兒嗎?」

 「不是啊。」

 「我大伯娘家後面就是後山,既然你不是來我大伯娘家,那你就是要上山嘍?一個人上山也不怕被狼叼了去啊。哦,不對,狼才不會叼走你呢,畢竟你黑心爛肺,狼也怕吃了鬧肚子。」雲芍藥微微一笑。

 「雲芍藥,你別紅口白牙地污人清白!」楊翠翠很生氣。

 「那你倒是別做那些臟事兒啊!從小到大你害了我多少次,我樁樁件件的都記著呢,楊翠翠,我告訴你,我不找你麻煩,你也別惹我!」雲芍藥警告道。

 大黃圍著雲芍藥轉了轉,然後直起上半身,鼻子在她捧著的嫁衣上使勁地嗅了嗅,接著又退到了楊翠翠身邊,朝雲芍藥叫了幾聲,很是一副忠心護主的樣子。

 雲芍藥懶得再理她,捧著衣服進了雲家大房的門,就將房門哐當一聲給關上了。

 「切,得意什麼?」楊翠翠嗤笑一聲,「過兩天你就該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