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莊梓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陽臺上收拾司航的衣服。
電話是謝逵打來的, 告訴她, 陸宇澤已經落網。
她原本以爲是個好消息。
……
頭一天早上,她跟司航從浮城山回來,已經臨近中午。
司航洗了個澡,匆匆吃完午飯就出了門, 說是要去開會。
莊梓送他到玄關,彎腰換鞋, 想跟他一起下樓。
司航回頭將她拉起來, 握住她的手腕, 說:「外頭冷, 別出去了。」
莊梓目光有些冷散地看著他, 沒說話。
他低頭看著她的眼睛,手指緊緊地握著她細細的手腕, 仔細看她半刻, 才低聲問:「昨晚跟你說得還記不記得?」
莊梓也仰頭看著他,他眼睛還是那樣清黑深邃,沉著而堅定, 彷彿能無形之中給人某種力量。
她喉嚨有些發緊, 沒再多說別的, 只是艱難地交代了一句:「一定要小心。」
他握起她的後腦勺,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我知道。」
就算爲了回來見她, 他也會萬分小心。
他鬆開她,最後看了她一眼,然後冷靜而决然地出了門。
門關上的一瞬間, 莊梓感覺身上好像有一股力量被抽走了,往墻邊一靠,怔怔望著虛空發呆。
周圍都靜悄悄的,空氣裡彷彿還餘留著他身上的味道。
她緩緩動了下眼睫,忽然開始回憶,就在不久之前,她也是站在這個位置,而他也就是站在他剛才的那個位置,以爲她要離開,猝不及防地給她告了白。
彷彿到了現在,都還能够清晰的感知到那一刻震撼的心情。
只是不知道爲什麽,想著想著,就有種想要落泪的感覺。
其實她之前也幷沒有那麽擔心,危險肯定會有,她知道,所以有心理準備。
而且以他多年的歷練和經驗,她總覺得他在完成任務的同時,一定會有能力也保護好自己。
再說,陸宇澤再怎麽狡猾,現在也已經無路可逃。警方早已全力部署好,只等他上鈎落網,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偏差。
但是,誰也不能保證沒有個意外萬一,她也清楚。
他是隊長,危險的情况永遠衝在最前頭。她害怕他和上次抓趙沅時一樣,不小心哪裡受點傷。
她是非常擔心,只是沒想到,除了擔心,忽然間心裡還會如此不踏實。
昨天他雖然什麽都沒說,但她還是能很清楚的感知到他的緊張跟焦慮。
雖然他在竭力忍耐壓制,可她還是感覺到了,他好像要告訴她什麽,只是始終沒有說出口。
她不想逼問他,願意講的,他肯定會說。
她只是有點迷茫,有點捉摸不透,他究竟在緊張跟焦慮什麽,怎麽就不能跟她說?
她仰頭舔了下乾涸的嘴唇,忽然反應過來什麽,立刻轉身走到陽臺,貼在窗邊往樓下看。
十七層的高樓,樓下人小如蟻。
司航今天沒有開車,剛從單元樓走出來。
高樓聳立,一間一間的格子窗戶,莊梓站在玻璃窗前,彷彿立在半空之中,遠遠的,目送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最後凝成一個點,徹底在視綫裡消失。
…….
自從他出門以後,莊梓就一直在等待他的消息。
可現在,打電話來的却是謝逵,她心裡隱隱有點不太舒服。
但因爲謝逵在跟她陳訴的時候,語氣沒有特別的情緒,她心裡想,司航現在肯定正在忙著審問陸宇澤,所以才沒有空親口跟她分享這份成果。
謝逵告訴她,陸宇澤已經落網。
一夜一天,終於落網。
莊梓感覺一直壓在心裡頭的那塊巨大石頭終於塵埃落定,心情更因此忽然輕鬆了不少。
然而她輕鬆不到兩秒,就聽謝逵又說:「陸宇澤現在身受重傷,還在醫院治療,估計得過兩天才能審問,到時候有情况再通知你。」
莊梓心口一提,陡然感覺到了一絲凉意:「受傷了?」
她儘量控制著自己的聲音,問:「那你們有沒有事?司航呢?」
謝逵在那頭安靜了一瞬。
這一沉默,莊梓便意識到了什麽。
她感覺到心口的凉意瞬間開始蔓延,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覆蓋到了全身。
謝逵似乎不確定該要怎麽向她開口:「莊梓…….」
莊梓倒抽了一口氣,見他吞吞吐吐,忽然著了急,忍不住開口問:「他也受傷了?」
謝逵頓住了幾秒時間,咬了咬牙,終於還是跟她說了:「你來警局一趟吧,我有東西給你。」
莊梓楞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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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逵告訴她,他目前也還不清楚司航的具體情况。
莊梓喘息著問:「什麽意思?」
她剛剛幾乎是衝進警局的,呼吸都還沒平穩。就那麽直直地看著謝逵,只想從他口中聽到更確切的消息。
什麽叫不知道他具體情况?
謝逵看一眼她蒼白的臉,低聲說:「跟我來。」
刑偵部大廳裡全都是來來往往忙碌的警員,謝逵把她帶到了小會議室,。莊梓進會議室前,看向旁邊那扇半開著的辦公室。
乾淨條理,色調冷硬,裡面陳設如舊,但是沒有人。
在會議室坐下後,謝逵給她倒了杯熱水。
莊梓舔了舔乾枯的嘴唇,輕聲說:「他不在警局嗎?」
謝逵皺著眉看她一眼,聲音有些低啞:「我們現在也還不知道他的情况。」
……
昨天夜裡,司航帶著一隊人按原計劃行動,謝逵也參與其中。
整個執行過程跟司航之前預計的一樣複雜。
陸宇澤太過狡猾,除了要挾老闆家的小孩當人質,同樣做了非常縝密的逃跑計劃。
他早就控制了民宅老闆一家,甚至每天都休息在那個兩歲小孩兒的房裡。
他雖然每天擔驚受怕,但也知道警方遲遲未行動,就是考慮到怕傷害人質和居民,引起恐慌。
所以警方一天沒有行動,他就一直拿那孩子威脅老闆兩口子,不准他們跟警方交流,每天還得供應他飲食起居,跟他們耗著。
司航之前也正是猜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决定儘快動手,不能一直讓那民宅老闆一家整天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昨晚他們行動之後,跟預料的一樣,陸宇澤抱著那個孩子作威脅,逼著他們給他讓出一條路。
司航滿足了他的要求,給他準備了一輛車。
陸宇澤心裡清楚,他左右是逃不掉的,不管他往哪個方向跑,警方肯定早就布好了防綫。
他現在就是抱著必死的心態,與警方拼死一搏。
既然人已經走到了懸崖邊,已經無可回頭,跌落之前,總想再賭一回,渴望奇迹的發生。
他從民宅逃出來以後,抱著那個孩子一路開車疾馳。幾個小時後,到了某路段的休息站,他把孩子和車丟弃在停車場,用先前就準備好的工具,幾次變裝,搭乘沿途的便車離開。
一整夜的時間,直到天亮,這一路上异常順利,順利到連他自己都察覺到了不太正常。
但他不敢鬆懈,繼續咬牙往地處偏僻的山區逃跑。堅持到中午,他才在某段荒野的路邊短暫的休息了一會兒,已經是一身狼狽。
他緩了一口氣,沿著馬路行走,如果碰到過路車輛,欲故技重施繼續搭乘沿途便車,沒想到警車再次追擊了上來。
道路兩邊是望不到邊際的綿延數千里的廣闊林區,山路縱橫交錯。
他現在沒有了車,正路肯定不能走,於是只身穿梭進了林中。
警車停在山林入口,司航當即將人分成四組,迅速展開搜尋。
謝逵不跟司航在一個組,大家在搜捕過程中漸漸越散越遠,只能偶爾靠對講機和手機交流。
森林幽深無盡頭,所有人穿山越嶺連續追捕了兩個多小時,最後,跟司航同組的一個警員用對講機通知大家找到了陸宇澤,要求所有人立刻過去支援。
然而,等謝逵趕到的時候,就只見那一個警員將陸宇澤壓拷在地,幷不見司航的身影。
謝逵問了大致情况,警員聲音有些激動:「這小子說他手裡有莊梓的高清赤果果.照,是當初半夜潜進南馨小區時拍的,還故意說些下作的話……」
警員說到一半,忽然就說不下去了,他捂住自己的臉,無聲哭了出來:「老大逮這畜生的時候,被他下了個套,跌落下了山。」
…….
謝逵估測了那山的高度,在半山腰,荊棘石岩,又陡又峭,深不見底。
聽完同事的話,他頭上冷汗直冒,轉身就一脚踹向了陸宇澤。
他當即攀附著石壁往下探了探,下到五米,後面太險峻,沒辦法再繼續往下走。
他咬牙平復了一會兒,準備爬上來得時候,目光却看到了石壁上觸目的血迹。
…….
之後,他帶著兩個人先把陸宇澤押了回來,讓其他人繼續留在那裡搜尋。
他將這件事報告給了局長,立刻增派了人員過去搜救。
只是,已經大半天過去了,還沒有任何音訊。
大家心裡都清楚,時間越長,情况越不容樂觀。
謝逵從兜裡掏出一個USB遞給莊梓。
莊梓接過來得時候,手在發抖。
其實謝逵有點想不通,司航做事向來冷靜沉著,爲什麽當時就沒能克制住自己。
但是轉念一想,任何理智的男人,也有犯衝動的時候,特別是,爲了女人。
他也不確定這USB裡面究竟有沒有東西。
陸宇澤說裡面都是高清赤果果.照,他只好把這個東西給莊梓自己回去確定。
……
莊梓緊緊拽著那枚小東西,手開始不停地哆嗦。
她說不出話來,眼眶泛紅,却哭不出來,只是臉色也一度變得難看。
謝逵用力抹了把臉,試圖安慰她:「現在已經加派了人力在找,區域太大,幷不是……」
他剛說到這兒,一個警員匆匆趕緊來,激動道:「謝哥,你看今天司隊是不是穿得這件衣服?」
莊梓跟謝逵兩人同時看過去。
警員拿著手機走過來,是剛剛前方發過來的照片。
謝逵急問:「哪裡發現的?」
「山底下離河大概十米的半坡上。」
話音剛落,謝逵聽見旁邊「咚」地一聲。
他轉過頭一看,莊梓好像完全脫力了一般,整個人直接順著椅子歪了下去,椅子跟人同時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