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思?
在這兜頭籠罩而來的疑雲間,南舟心思一動,再次抬頭,望向了那銀光熠熠、審判一樣立於整個東岸最高點的十字架。
他眼神一動,終於意識到,那股不祥的第六感來源於哪裡了。
不在東岸,也不在西岸。
也不在這劍拔弩張的兩人之間。
問題在於,十字架的影子,過去了這麽久,為什麽沒有移動?
為什麽還和他送江舫出教堂時的影子……一樣長?
……
江舫跨過了在雲母地板上猶自抽搐的男人身體,順勢從他的身體裡拔出了鮮血淋漓的匕首,用一旁的窗簾隨手擦淨。
男人死不瞑目,渾身在五秒鍾內被短匕首割出了十二處深淺均勻的創傷。
最致命的一處在咽喉。
男人的眼睛上,也有輕微的燒灼傷口。
在察覺到“把我的身體還給我”這句話背後的信息量後,江舫就用自己身上僅剩的聖水兌了水,進行了一番簡單的測試。
實驗證明,西岸城堡內的瘋病,當真是摻雜了東岸的惡魔詛咒。
由此,江舫知道,他們並沒有成功驅散惡魔。
那惡魔仍然以某種形式存在於東岸的聖地之上,而且已經被那個訪客打破,讓東西兩岸的詛咒連通了。
只是,江舫沒有回頭的打算。
事已至此,他也無法回頭了。
那條漫長的吊橋,足以要了他的命。
正如南舟所擔憂的那樣,一語成讖,江舫獨身一人,被困死在了這瘋人院一樣的東岸。
與其思退,不如前進。
只要保證最後一個倒下的不是自己就行了,不是麽?
城堡面積的確廣大。
城堡內的主人品味不壞,一樓設有專門的繪畫室和手工坊,而且從各種器具來看,公爵先生相當酷愛製作金屬擺件。
正廳內就擺放著一隻約有人體積大的金屬翼龍,展翅欲飛。
下方的底座,雕刻著它的創造者的名字。
雪萊,一個和詩人一樣浪漫的名字。
城堡內走動的人員不少,而且房間也不像東岸教堂一樣神神秘秘,恨不得把每一間房門都鎖起來。
按理說,東岸隊友們的調查不會像他們那樣被徹底鎖死,難以推進。
可惜,他們的角色是仆役,而且還要侍奉一個病了的公爵,日日忙碌奔走,這大大攤薄了他們調查可用信息的時間。
而不知道是否是巧合,身處東岸的都是執行力有余、決斷力不足的普通隊員。
他們不會像班杭那樣擁有格外突出的單項能力,也不會像他那樣情緒化,卻也實在缺少一個能夠指揮下令的主心骨。
所以,前幾天,他們的推進程度異常緩慢,以至於錯失了最有價值的訊息。
比如說,公爵的日記。
江舫徒手砸碎了書房書桌左上角那把唯一上了鎖的抽屜,用沾滿血的手拿起表皮華貴鎏金的日記本,沒有留給自己詳看的時間,便徑直向外走去。
江舫的身影穿行在寂靜的城堡內,光可鑒人的地板映出了他毫無笑意的面容。
沒有任何觀眾,他也沒有矯飾自己的必要了。
他一面尋找隊員、一面規避不知會何時何地竄出來的瘋子,一面用沾血的指尖翻開了日記本。
扉頁的第一句話是,我願與你相戀在任何一段時間內。可是,可是,不能是現在。
讀到這句話時,江舫正沿著台階拾級而上。
在右腳邁上上一級台階時,他不由得駐足。
……“時間”?
而在他低頭看日記的時候,在盤旋樓梯的上面,探出來了一張慘白的面孔,掌心持刀,靜靜地、自上而下地注視著江舫。
第267章 驚變(十七)
江舫在潔淨的日記本上留下了鮮紅肮髒的指印。
公爵先生不擅長長篇大論。
所謂日記,不過一日一記,兩三句話,抒發些內心的體悟。
“上帝說要有光,於是,在第一日,便有了光。”
“第七日,上帝累了,停止了工作,準備給世界放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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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可以以他的名義,昂首挺胸又心懷鬼胎地去見你了。”
“你今日笑了,因為我在門框上絆了一跤。特此一記。”
“在第七封信送過去後,你終於來了,可你來得太突然,我給你準備的漿果都壞了大半,你也不在意。”
“你就是這點不好,我猜不出你到底會在意什麽。”
“鎮上的博物陳列館很有趣,可你不許我牽手,說那不莊重,我便被減了2/3的快樂。”
“我後來不服氣,偷偷牽了你的衣角,你不知道。”
“……或許你是知道的。”
“從背後望著你的時候,我感覺我是自由的,這就夠了。”
“頭很痛,藥很苦。我向執事先生大發脾氣,事後也有乖乖道歉。可我感覺,我終究不是我了。我會變成一個瘋子,一具屍體,那樣,我是不是就真的永遠失去你了呢。”
“腦袋裡的腫瘤讓我看不清光了。可我每天總要在陽台上坐一會兒,看看你的閣樓裡,有沒有亮燈。”
“你或許能允準我那個瘋狂的想法,或許永遠不會。”
“你十七歲的時候告訴我,我們是不能相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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