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顧老夫人直接做主:「拿紙筆來,我親自給葉家寫婚書。」
顧昶一再拒絕:「祖母,孫兒不會娶她的。您若是再逼孫兒,孫兒寧可與昕兒遠走高飛,再不回來。」
顧老夫人也駡够了,懶得再動怒,只看向樊昕說:「你當真願意與我們家這混賬小子一起遠走高飛?然後,讓你的父母兄長留在京城內,被衆人耻笑?」
樊昕搖頭:「我不願意。」
「那就好。」顧老夫人淡然。
顧昶急得滿頭大汗,一直握住樊昕手:「昕兒,你我之間可是有過山盟海誓的。我說過絕不辜負你,如今我也不願辜負你。若今生不能與你在一起,我寧可削發出家做和尚去。」
顧二夫人真怕兒子被逼急了會想不開,於是好言好語勸著:「也沒人要拆散你們,葉家大度,都說了,允許樊氏女入門爲妾。你們不是真心相愛嗎?既然是真心,又何必在乎是妻是妾呢?」
樊昕卻搖頭,眼淚直掉:「我不做妾,我死都不做妾。」
顧二夫人:「那你的意思是,你爲正妻,葉家姑娘爲妾?還是說,你願違背你們之間那所謂的山盟海誓,從此天各一方?若真是這樣,我可太謝謝你了。」
樊昕死死攥著手,她又氣又恨。
她素來瞧不上那些爲了攀附權貴入高門爲妾的人,她也瞧不上唐家的那位姨娘。可如今,難道她也要成為那樣的人嗎?
妾是什麼東西,妾不過就是一個玩意兒,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東西。做妾,沒好日子過的。
何況,竟然還是葉桃為妻,她為妾。她誑騙自己,她是故意慫恿自己走到這一步的,她肯定也是看上了阿昶。
對,她那麽欣然便接受了這門親事,她肯定是喜歡阿昶的。她怎麽那麽傻,她怎麽能被她算計了去。
樊昕哭得滿臉是淚。
那邊顧老夫人婚書已經寫好了,幷且也按了手指印,也承諾說:「過了正月,我們家便正式登門提親。這婚書,你們且拿好了。」
說罷,又滑下自己手上一枚玉扳指:「這是信物。」
葉老夫人接過婚書看了後,退了手腕上的一只玉鐲子來:「這是我們家的信物。」
刑氏一刻都不願在這裡久留,見事情辦妥,立即告辭:「我們告辭。諸位夫人不必再送了。」
刑氏雖這樣說了,但顧家大夫人還是親自送葉家一家出了門去。
不過,如今顧大夫人跟刑氏兩個也沒什麽體己的話好說,自從那次顧旭無禮提親而葉榕拒絕後,二位夫人也明顯生分了。而且,顧大夫人知道,如今葉家跟魏家走得近,多半是在跟魏家議親。
送到顧老夫人院子門口,顧大夫人就差了自己身邊大嬤嬤替她,而後跟葉老夫人和刑氏告辭道:「以後咱們,可就是親家了。」
葉老夫人還是很氣,但見顧家還算有個解決事情的態度,也就沒再說什麼。
回去後,刑氏隨意應付了老太太,而後直接領著女兒去了她院子裡。
葉桃的話,還在她腦中迴盪,刑氏後怕道:「今兒若真叫那對腌髒的兄妹得逞了,我非冒著這條命不要了也得殺盡他們樊氏滿門。」
葉榕相信,這種事情她母親做得出來。
於是葉榕忙安慰母親:「娘,您別氣,其實這件事情,女兒一早就猜得到的。而且,多半還是葉桃出的主意。」
刑氏氣得狠狠碎了個杯子,抿著唇:「那個踐丫頭!」
葉榕挨著母親坐,笑嘻嘻摟著她說:「殺人得償命,這可不是個好法子。您瞧,如今葉桃嫁了顧昶,與樊昕共侍一夫,日後有她們二人受罪的。那顧二爺明顯一顆心全撲在樊昕身上,我看葉桃還挺滿意這門婚事的呢。」
「日後,她們姐妹二人,有得吵了。」
一個雖爲正妻,也有家族作爲倚仗,但却不得丈夫的心。一個,空有丈夫的愛,背後却沒有娘家權勢倚仗。二人勢均力敵,估計顧家二房日後日子熱鬧了。
只是……
葉榕忽然想到顧旭來。
她記得那日魏昭與她說過,顧旭如今去了南境之地,或許,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什麽都記起來了。若他知道自己遲了一步,如今心愛之人已經跟堂弟定了親……也不知道他會是什麽反應。
葉榕還挺有些好奇的。
刑氏嘆息說:「希望這些惡毒之人日後都不得好死。」
葉榕道:「鈍刀子割肉,才叫疼。娘,日後不管怎樣,您都莫要再起殺人的念頭。殺人得償命,這樣可不好。」
刑氏說:「娘是氣糊塗了,這才脫口而出的。你別擔心,娘不是那種莽撞的人。」
葉榕又說:「娘,女兒知道,您待女兒是再好不過的了,您待哥哥都沒有待女兒好。在女兒心裡,娘您也是排在第一位的。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情,只要有娘在身邊,女兒都不怕。」
「只要有女兒在娘身邊,您也別怕。凡事咱們娘兒倆好商好量,什麽事都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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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女兒這番話,刑氏倒是挺高興的。
「說的雖好,但今兒這事情,還是僥幸了些。雖說你布局嚴密,但百密還有一疏呢,日後若是叫人揪出這疏忽來,可又有得鬧了。」
爲了叫母親安心,葉榕想了想,便搬出魏昭來。
「晚上的時候,我見到了魏家的二哥。他把我說了一頓,說這麽大的事情,爲何不與他商量。還說,既然做了,就莫要遲疑擔心,只管放寬了心去,說有他在,他會善後,不會給別人尋出蛛絲馬蹟的機會。」
「女兒知道,顧家人不笨,遲早得疑心,說不定今兒在那邊的時候,就已經疑心了。但又如何,沒有證據的事情,他們不敢瞎說的。」
「魏昭?」刑氏對顧家無甚興趣了,倒是對魏昭十分感興趣,「他倒是時刻都關注著你啊。說實話,他對你倒真是上心的。」
葉榕不懷疑魏昭的真心,但她也知道,這份心跟母親想的不一樣,他始終不忘自己前世救過他的恩情的。
「魏二哥……的確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葉榕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於是笑著問母親,「若是春闈他落榜,娘還願意女兒與他定親嗎?」
刑氏自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的,她嘆息一聲道:「娘倒沒那麽迂腐,非得他高中才行。只要他能有這個態度,能有這份心,就够了。」
「何况他的能力,娘也是瞧在眼裡的。一次落榜不要緊,不是還有下一次嗎?」
葉榕就知道是這樣。
其實她母親很好,心也很善良的。只要人家是真心待她的,她必然也回以真心。
葉榕抿嘴笑得溫柔,歪著腦袋靠在母親肩膀上,乖順的如同個孩童般。
「唐家樊家如今肯定是翻臉了的,只是翻臉如此之快,不知道唐樊二位夫人會不會有些懵。又或者說,其實唐樊兩家早已相互瞧著不順眼了。不然的話,葉桃跟樊昕不會翻臉翻得這麽快。」
「今兒這件事情,不過是個導火索。」
刑氏贊同女兒這話。
葉榕母女猜得沒錯,天還沒亮呢,翻家跟唐家就徹底撕破臉了。事發後,葉桃雖然跟著老太太回了侯府,不過,事發的時候,唐家也有嬤嬤丫頭跟在葉桃身邊的。
這些嬤嬤丫頭回去後,自然得跟唐夫人匯報。
而且,樊家兄妹跟顧家談判完後,回家肯定也得跟自己父母說。
樊夫人一聽說是葉桃跟顧家二爺定下婚約,氣得險些暈過去。勉强站穩了脚跟來,還不忘駡唐家幾句。
「昕兒,咱們這是叫葉桃那個丫頭給算計了啊。她故意誆你一起設計葉榕,卻是一個計中計,她其實想算計的是你啊……是你的這門好親事,我的傻閨女。」
樊賓悶著頭坐在一邊,默不吭聲。自然,臉色也不好看。
樊夫人走過去問樊賓:「老爺,這可如何是好?咱們家閨女這門親事,沒了,沒了!如今,做不了正妻,只能給人家做妾去!」
她咬牙切齒,恨極了。
「我就說葉桃那個丫頭一肚子壞水,你們偏不信。如今如何?吃虧了吧!」越想越氣,却只能幹跺脚,「咱們昕兒直腸子,哪比得上那個丫頭。現兒人家做正妻去,昕兒爲妾,日後昕兒日子可怎麽過啊。」
樊賓終於慢慢開口:「也不是非得給顧家做妾,咱們家閨女,尋個門當戶對的做正妻,還是可以的。 」
樊昕如今却明顯跟葉桃耗上了,且她自從看中了顧昶後,也再瞧不上別人。
若是從前,她可能也不願意給顧昶做妾,可如今,爲了樊家,有些委屈她必須受著。只要父親哥哥能從中得到利益,只要樊家能够扶搖直上,她做再大的犧牲,都是願意的。
樊英跟父親是一個意思,也說:「妹妹另擇佳婿,就算不如顧昶,但也不至於為妾。」
樊昕搖頭:「如今不過才開始,來日方長,我必須爭一爭。」又難過,「只是父親日後怕是要受些委屈了,那些同僚將士,總有些會瞧不上高門貴妾的。」
樊賓一直垂著頭:「我們受委屈,無所謂,主要是你。昕兒,人生就是一盤棋,一步錯,步步錯,可沒有悔棋的機會啊。」
樊昕:「女兒明白。」她態度堅决,「女兒已經决定了。」
又想起那唐姨娘來,樊昕凉凉扯了嘴角,說:「阿昶根本恨死葉桃了,她爲正妻又如何?空有名分卻不得寵,她日後也難有子嗣。我與阿昶却不同,他如今已經讓我受了委屈,日後定會更加好好待我的。」
「那唐姨娘不就是仗著得寵,才橫了那麽多年嗎?如今女兒就要讓她們母女嚐嚐她們不曾嚐過的滋味。」
說來也是好笑,樊昕素日 最是瞧不上高門貴妾,如今卻甘願為貴妾。唐姨娘爲妾專寵數年,如今女兒葉桃却成了她素日裡口中常常嘲笑的「悍婦」。
因果循環,一切都是報應。
才過正月,顧家果然如約上門提親。一應程序都走得很快,因葉桃歲數也不小了,加上葉家怕夜長夢多,所以,婚期盡量定得很近。
只不過,爲了不顯倉促不失面子,再著急,也得準備兩三個月。
婚期一定,葉家就開始忙起來。
葉桃嫁入顧府的日子已經算很早了,但葉家人沒想到,樊昕這個貴妾竟然更早。得知這個消息後,唐姨娘氣炸了。
「一個妾,憑什麼比桃兒這個正妻還要早入府。」話中意思,是瞧不上妾的。
可話一出口,却是打了自己的臉。
刑氏只覺得如今這個局面真是好笑極了,以唐姨娘的立場,說出這些話來,是再滑稽不過的。
刑氏早打聽了消息,於是更是激唐姨娘:「顧家不是那麽沒規矩的人家,不會連一兩個月都等不及。我差人打探了消息,說是那樊家丫頭懷了身子。這也沒法子,都懷上了,不早早入府去,像什麽話?」
見唐姨娘氣得瞪圓了雙眼,刑氏又道:「三姑娘日後是做正妻的人,是一房的主母,氣度得大,眼界也得寬闊些。她是明媒正娶進顧家的,與那些被一頂轎子從側門抬進顧家的妾不一樣。」
「所以,何必自降身份與那種人一般見識呢?沒由得自尋煩惱。」
刑氏這話說得高,瞧著是在駡樊昕,其實也是在內涵唐姨娘。
偏唐姨娘因身份問題,怎麽說都不是,一口氣堵在胸口,險些吐出血來。
唐姨娘只能怪女兒肚子不爭氣:「你肚子怎麼沒個動靜。」
刑氏立即指責:「你可是糊塗了,有你這麽教孩子的嗎?三丫頭可不像你,她去顧家是做正妻的,你那不入流的一套,她可用不上。」
「依我看,這些日子,三丫頭還是待在老太太身邊聽教誨吧。至於你這個姨娘,能少見還是少見的好。」
唐姨娘如今不敢橫了,只能應著。
二月春闈考完,三月會試放榜的時候,顧旭也快馬加鞭從南境趕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