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年猶如一個亡命之徒,雙瞳裏摻着瀕死的惡毒。
他說:“程家不得好死,你出賣色相陪在衛宴洲身邊,你也會不得好死!”
“閉嘴!讓他閉嘴!”
李年的嘴巴被塞上了,他卻依舊狠狠瞪着程寧。
“沒關係,”程寧回以一笑:“反正也是你先死,對不對?”
“唔唔,唔唔!”
李年雙目猩紅,他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栽在程寧手上!
“娘娘,”周闊將程寧送出大獄,愁眉苦臉的:“陛下當真不會知曉今夜的事?”
他不明白,既然程寧並非是要救人,那何必冒險來這一趟大獄呢?
“放心吧,知道了我一人擔着。”程寧將痠痛的手腕按了按:“周大人。”
“哎!怎麼了娘娘?”
周闊挺敬重程寧的,即便現在程家沒落了,可程寧曾經的軍功沒人能取代得了。
女將更令人欽佩。
“周大人跟在歐陽大人手下,掌管大獄多年了吧?想不想升一升?”
誰不想升?
大獄監守一職,說到底不過是個看管犯人的苦職。
無功無過,熬不出頭。
還不能發生像今夜這樣的事,否則就是能力不當。
聽起來,像是程寧有這個路子似的。
“今夜這事,歐陽大人知道嗎?”程寧問。
自然是不知道的,讓上級知道,跟讓皇帝知道有什麼卻別?
出事之初周闊就不敢宣揚,本來想等着上朝的時辰到了,實在沒有辦法再說。
“若是李年沒有找回來,你要捂着也就罷了,可是這人已經找回來了,你擔心什麼?李氏一族死罪難逃,你不用此邀功更進一步,在這個位子上帶一輩子嗎?”
程寧也是看周闊這人老實可靠,纔多說了幾句。
她現在身處後宮,身不由己的時候太多了,多一兩個前朝的朋友于她是好事。
若是周闊能上位,此後也是一條人脈。
“娘娘的意思是——?”
程寧往外走:“周大人的職位還不到上達天聽的地步,但是今夜李年越獄在先,叱罵天子在後,茲事體大,你不問問陛下聖裁嗎?”
他確實沒有直接面聖的資格。
許多事情都要經過歐陽震,也正是因此,衛宴洲看不到他的付出。
忙的團團轉有什麼用。
喫力不討好。
周闊聽明白了,可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上朝前,去清和殿外脫帽請罪。”
請罪?
李年明明已經抓回來了啊!
“我若是直接跟陛下請罪,豈不是跳過了歐陽大人?”
程寧拍拍他的肩,感慨道:“你本就不是歐陽震的直屬下屬,你去請陛下給個嚴查大獄之權,獄中的疏漏該查的查,該修的修,這礙着誰了?陛下還會賞你。”
這一招以退爲進,聽起來似乎還行?
周闊豁然開朗:“娘娘好計謀!”
“這些都是你想的,與本宮無關,往後大人高升,不要忘了我就是。”
“哪裏!”周闊小聲道:“程老將軍那兒,下官也會好好打點的。”
是個知恩圖報的,還不見得是恩,就已經先感謝上了。
程寧不再多說。
周闊竟然還派了個人將程寧送回了臨華宮。
一夜驚心動魄,程寧累的骨頭都酥了。
她進臨華宮的時候,院落裏靜悄悄的。
夜已經極深,宮人們都睡了。
她進了殿內,將春華喚醒時,對方差點尖叫出聲。
捂着痠疼的脖頸,春華快被嚇哭了:“我以爲臨華宮遭刺殺了。”
她方纔根本反應不及就被程寧敲暈了。
現在看見程寧,本能地害怕。
“好春華,沒事的。”程寧替她揉了揉脖子,又看向?牀,用眼神示意春華不要說話。
衛宴洲似乎沒有換過姿勢,呼吸清淺,睡得很熟。
換了中衣,程寧躡手躡腳上牀。
雖然覺得有藥物在,衛宴洲沒有那麼容易醒,但還是怕驚擾了他。
誰知她甫一上牀,衛宴洲就醒了。
他睜開眼睛,與程寧四目相對,眼神清明。
程寧心臟都停了一瞬間。
不過只是眨眼間,程寧的身子被衛宴洲拖過去,攏在懷裏抱緊。
似乎不滿她身上冷,還將被子拉高至程寧的耳朵,差點蓋住她的鼻子。
貼着程寧脖頸蹭了兩下,衛宴洲囈語:“又冷又臭。”
大約是身上沾了些大獄的味道。
幸好他沒有完全清醒,不然定然已經起疑了。
程寧在他的懷裏轉了身,面對他,看着昏暗燈下衛宴洲的五官。
文妃,先皇后。
她確定衛宴洲對程家的恨意來源與這兩個人有關了。
老爹在提到文妃時的僵硬,是全然出乎意料的模樣。
他似乎篤定衛宴洲不會將真相告訴他。
到底這兩個人都要瞞着她的事,是什麼?
這一趟折騰,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但是老爹要她殺了衛宴洲。
什麼樣的事情,要殺了一個人才能抹平?
她的手慢慢覆上衛宴洲的脖子,做出一個掐的動作。
其實只要現在用力,也不是全然沒有勝算。
衛宴洲少有在她面前睡得人事不知的時候,這樣卸下防備的神情,是她動手的最好機會。
她收緊掌心,觸摸到了衛宴洲的脈搏。
砰砰跳動。
估摸是感受到了程寧的動作,或者是被她冰涼的手冰了一下。
衛宴洲不滿,扯下她的手握在手中磨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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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程寧又抱緊了一點,圈圍的她一點風都透不進來。
程寧輕輕喟嘆了一聲,手上再也沒有動作。
——如果是一個月前的程寧,說不定會果斷動手將衛宴洲殺了。
殺不成也沒關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上。
但是現在的程寧已經不能這麼果斷地殺了他了。
她被密密麻麻迷霧壓的喘不過氣來。
也偶爾被衛宴洲不自覺的溫情牽絆,變得不再像她自己。
她跟程風緒說,自己會去找真相,但她根本不知道路在哪裏。
老人大多已經死了。
老爹什麼也不肯說。
她有時候到了夜裏,心下會生出許許多多的惶恐。
因爲那個真相,必定可怖,必定滲人。
不然不能叫衛宴洲恨到那個地步。
一夜無眠。
五更時分,王喜來催請。
衛宴洲被程寧叫醒時,少有的犯了懶,醒不徹底似的,將程寧壓在身下又閉上眼睛。
“我說陛——下!你真的好重,能不能從我身上下去!”
衛宴洲偏不動,鼻尖在她的皮膚上輕蹭:“朕怎麼覺得你給朕下藥了似的,身子犯懶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