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發佈時間: 2024-02-01 18:4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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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夏初嵐一行人氣喘吁吁地跑回家,柳氏已經睡下了。

夏初嵐讓夏靜月先回房休息, 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那幾個金人看起來, 來頭不小。可是當時的情況, 他們想要脫身, 只能求助周圍的百姓……她讓六平去打聽消息, 自己在院中踱步。

六平很快回來, 氣喘吁吁地說道:「姑娘, 事情鬧大了。那幾個金人是來都城議和的,要知府把打人的百姓全部交出去,由他們處置。」

夏初嵐握了握拳頭。她低頭往院外走, 對六平壓低聲音說道:「備馬車去相府。」

「不用去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夏初嵐一怔, 抬眸看去。顧行簡從外面走進來,穿著正式的官服,一襲紫色的官袍, 掛著金魚袋,渾身透著股高高在上的官威。他逕自走到夏初嵐的面前,停住腳步:「瓦子裡的事, 我都知道了。」

「對不起, 我不知道他們是……」夏初嵐急忙說道。

顧行簡抬手將她整個兒抱進懷裡, 輕靠在她的頭頂。真想讓她以後都別出門了,如若今晚那些金人敢……他的手臂收緊,眼底閃現狠戾之色。

勾欄的門人略微形容了一下被調系的幾個姑娘,他就知道必定是她。於是放著臨安府衙鬧翻天的局勢不管,先跑來這裡看看她是否安好。看到她的那一刻, 心裡才踏實了。

他也不知從何時起,竟然這麼看重這個人了。也許從她詢問他是否有家室時起,他這個坐在枯井裡的人,便無法推開她這抹試圖靠近的光芒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內心深處,有多渴望光明和溫暖。

夏初嵐撞進他的懷裡,被他的氣息溫柔地包圍著,只覺得很有安全感。她抬手抱住他的腰,喃喃道:「是我給您添麻煩了。今日是您的生辰,願您今歲康健。今夜在顧家,過得還好嗎?」

顧行簡低頭凝視著她片刻,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但他沒有說破,只是點了點頭,輕聲問道:「今歲的臘月嫁我可好?我等不了太長時間了。」

臘月?距離現在不到四個月了。他這麼著急嗎?成親有一堆的事需要準備,通常要半年的時間。

不過想想,以他的年紀確實該著急了。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紅著臉點了點頭。臘月便臘月吧,她也不想以後見他還要偷偷摸摸的。

顧行簡莞爾,又靜靜地抱了她一會兒,捨不得鬆手。她髮間的馨香,還有柔軟的身體,著實太令人迷戀了。有時候覺得她很強大,強大到能夠獨當一面地撐起一份家業。有時候又覺得她很弱小,這麼纖弱的身體,好像揉一揉就會化掉,得好好護著。

直到崇明小聲催到:「相爺……」府衙那邊恐怕不能再等了,晚點真要出人命了。

顧行簡這才鬆開了手:「早些安置。事情我會處理好。」

夏初嵐退開些,又不放心地扯住他的袖子:「會不會很麻煩……」顧行簡抬手按在她的頭頂,安撫道:「不麻煩,快去睡吧。記得把門閂好。」說完便轉身走了。

夏初嵐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裡,六平過去閂好門。

等他回頭,看到姑娘還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嘆了口氣。怎麼感覺姑娘被相爺給吃得死死的呢?

夏靜月站在角落裡,幽幽地嘆了口氣。她原本睡不著,想要到院子裡看看夏初嵐,恰好看到顧行簡來了。見兩個人擁抱在一起,不避旁人,感情似乎很好。

她將自己的小心思很好地藏了起來。那個人,今生便遠遠地望著就好了。

***

接待外使的四方館在六部橋旁,外面圍著一層矮牆,歇山頂的大門,宏偉壯闊。門前的豎桿上掛著一個巨大的紅燈籠,上面用墨書著「四方」二字。

這一帶跟宮門前一樣,用大紅梐枑隔著,不准百姓靠近,所以不如御街上熱鬧。今夜禁中賜下御酒,守館的禁軍人人都喝了一些,面色微紅。

剛剛一群拿著金國文書的金人氣勢洶洶地進去了,手裡還押著幾個百姓,不知是何事。但來使為客,大宋為禮儀之邦,所以禁軍也沒有過問。

忽然,寂靜的大道上響起咯噠咯噠的馬蹄聲。禁軍將領上前幾步,看到一個人從馬車上下來,大步往這邊走。他喝道:「什麼人!此處是四方館,不得靠近。」

顧行簡走到光明處,那禁軍將領認出他來,連忙軟化下來,行禮道:「相爺。」

「剛剛是不是有幾個金人進去了?」顧行簡側頭,冷峻地問道。他去府衙的時候,沒看到完顏昌,也沒看到金人。知府說,因為官府不同意抓人,那些金人就走了。顧行簡覺得蹊蹺,派人去瓦子看了一眼,金人竟然直接去瓦子將人抓走了。

「是。不久前的確有幾個金使進去。」禁軍回道。

顧行簡直接往四方館裡走,那禁軍欲說話,顧行簡頭也不回地說道:「進館的手諭我現在沒有,但是人命關天,明日我會親自跟皇上解釋。不會對你們追責。」

禁軍哪裡真的敢攔顧行簡,何況與金國的交涉一直是他負責的。

顧行簡帶著人進了四方館,不敢打擾別國的使臣,直接搜索哪處院子的燈火還亮著。

完顏昌的手下聽到動靜,趕緊叫人將燈火滅了,但是已經來不及。

崇明一把推開屋門,帶人衝了進來,顧行簡跟在後面。

藉著月色,能看到那幾個被抓來的百姓都被五花大綁地丟在角落裡。有一個正被按在中間的地上,痛苦地蜷縮成一團,看來他們是打算一個個收拾的。

金人看到顧行簡,反而鎮定下來,用女真語說道:「相爺擅闖我們的地盤,想幹什麼?」

顧行簡走進去坐下來,淡淡地看著那個金人:「這是在大宋的領土,幾位既然貴為使臣,還是說漢語比較好。所謂入鄉隨俗,這個道理不用我說吧?」

金人都知道顧行簡的女真語其實說得非常好,跟金人無異,所以才說女真語。金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改口用生硬的漢語說道:「顧相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進入都城,未事先告知於我,還在都城輕薄良家女子,擅自抓走大宋的子民。誰給你們的膽子!」顧行簡握著拳頭,喝道,「完顏昌呢,叫他來見我。」

金人被他一喝,面面相覷,沒想到對金國一向友好的顧相竟然會對他們興師問罪。

這個時候,完顏昌從門外走進來:「顧相,我們是老朋友了,何必發這麼大的火。」他的漢語說得非常流利。如今金國的貴族紛紛學習漢語,服飾禮儀也都漢化得十分嚴重。金國皇帝還下詔令遏制此風,卻收效甚微。

顧行簡扯了下嘴角:「王爺若真把顧某當做朋友,為何要秘密進都?還縱容手下到處作惡,這並非朋友所為。今夜我得討一個說法,否則對不起這身官服。」

完顏昌愣了一下,再看到屋裡瑟瑟發抖的百姓,詢問剛才說話的金人是怎麼回事。聽完之後,他扇了那金人一巴掌,厲聲道:「我說的話你們都當耳邊風了!」

金人捂著臉,不敢說話。他們哪裡想到只不過想要留下兩個姑娘,就激怒了臨安的百姓。他們有兩個人還躺在醫館裡等著救治呢。

完顏昌讓金人把抓來的百姓都放了,又將他們都罵了出去,親自倒了一杯水遞給顧行簡:「知珩,何必發這麼大的火?你我相識多年,這次要不是你向皇上求情,我還不能從行台回來。其實你不必親自過來,只要派人說一聲,我自會教訓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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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行簡一邊喝水一邊淡淡地說:「完顏兄為何沒跟他們在一起?」

他說話的口氣十分輕描淡寫,卻讓完顏昌警覺了起來,莫非被他發覺了什麼?不可能,他行事明明十分隱蔽。想到這裡,完顏昌鎮定道:「我去燕館了,聽說姚七娘是臨安第一名技,我也想去抱抱美人。」

「不巧,據我所知,姚七娘從來不招待金人。」顧行簡將杯子放在手邊的茶几上,直視著完顏昌,「或者我這麼說,你秘密進都,其實是有任務在身。完顏兄若不能與我坦誠相見,那麼我們就沒有必要繼續說下去了。」說著便要起身走出去。

完顏昌立刻按住他,過去看了看門外是否有人。然後關好門,才低聲說道:「是皇上想殺陸彥遠。他說只有陸彥遠死了,才肯收兵和談。你能否幫我這個忙?事成之後,我們必定退兵。」

顧行簡眯了眯眼睛:「你將我的回信給金國的皇帝看了?」他在信上說要完顏宗弼的命,金國皇帝便提出要陸彥遠的命。

「我是沒辦法。若不給皇上看,他怎麼會信任我,由我來進行和談?我知道陸彥遠是你的政敵,他死了,對你只有好處。何況他現在重傷昏迷,弄死也不是什麼難事。」完顏昌勸道。

顧行簡沒有理會他,而是說道:「陸彥遠不死,你們金國就不會退兵?」

完顏昌點了點頭。他雖是主和派,也是金國人。他覺得陸彥遠該死。

顧行簡摸著手裡的佛珠,淡淡笑了一下:「你們未免太小看我,也太小看大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