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夜
陸凜感覺身後有動靜,姜妍正努力躋身,從前排兩個座位中間的縫隙,艱難地往副駕駛擠。
他加重語氣︰「別鬧,在開車。」
她咯咯笑,沒完沒了。
白花花的長大腿伸過來,又被陸凜擋回去︰「你消停點。」
姜妍好不容易擠到副駕駛的位置,雙腿蜷起來放在椅子上,抱著膝蓋坐好。
「安全帶。」他無奈提醒。
姜妍聽話地拉出安全帶,笨手笨脚扣了半晌,終於將頭頂那一端插入梢內。
「好了!」
陸凜隱忍著說︰「我是讓你,把安全帶系自己身上。」
姜妍回頭,看到安全帶緊貼著座椅靠背,她反應半晌,楞楞地︰「啊!」
陸凜將車停路邊,噠一聲,解開安全帶。
安全帶「嗖嗖」的從她背後快速抽回。
「坐好。」他命令。
於是姜妍乖乖地把大腿放下來,陸凜附過身,重新給她系好安全帶。
她身體很燙,靠近之後還能嗅到淡淡的微醺酒味,調和著她身體的馨香,令人心馳。
在他抽回身的一剎那,姜妍突然狡黠一笑,探身向前親了親他的下頜。
轉瞬即逝的輕擦而過,因爲發生得太快,在這濃鬱的夜色裡,他甚至都還沒回過味來。
她的臉比之前更加通紅,低垂著眸子,偷偷看他一眼,觀察他的神情。
忐忑。
陸凜擰著眉頭,用大拇指擦了擦自己的下巴,拇指上還沾了口紅的痕迹。
不等他說話,姜妍捂臉大喊︰「醉了醉了!」
那嬌羞的模樣,跟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似的。
陸凜當下啓動引擎,將車開了出去。
被占了便宜也只得自認倒黴,誰讓他巴巴跑過來給她當代駕,這年頭,自己作的都不算吃虧。
心裡頭其實…還挺是滋味。
姜妍似想起來什麽,端端正正面對他,非常誠懇真摯地解釋︰「那個孩子,不是我親生的。」
陸凜平視前方,心說我沒那麽蠢,出去三年,就能帶回來一個六七歲的兒子。
但是對於姜妍的主動解釋,他還是足够受用︰「你這麽醜,生不出那麽漂亮的兒子。」
姜妍咯咯笑,醉意闌珊︰「你都不知道,在尼爾的時候,多少小夥子追我啊,他們誇我,說,說我是水邊的阿狄麗娜…」
陸凜不屑冷哼。
「可我都不看他們,我只有你一個男人。」
不知是醉了,還是困了,姜妍斜倚在他的位置邊,呼吸就拍打在他的手臂緊致的皮膚上,癢癢的。
陸凜的心,也癢癢的。
「女人的身體和心是連在一起的,跟你以後,我就看不上別人了。」
火辣辣的情話,伴隨著微醺的酒意,自她嫣紅如血的唇齒間傾吐,居然還帶著掏心窩子的真摯和誠懇。
陸凜突然踩下剎車,在路邊停下來。現在的狀態,他沒有辦法在專心開車。
一走三停,今晚恐怕是別想順利回家了。
「你呢,有遇到喜歡的人麼?」
「有。」陸凜回答得很乾脆。
姜妍嘴角勾起來,身體都挪過去,下巴整個搭在陸凜的肩膀上,對著他耳畔,拉長調子︰「我-不-信。」
「不信算了。」
「別人哪有我好啊。」姜妍不依不饒,定要幫他回憶起來︰「知道怎麽緊著你最痛快,對不?」
陸凜頭皮一硬,心一橫︰「對。」
牽過你的手,吻過你的唇,進入過你的身體。
眼睛就毒了。
那還能有什麼別人。
嚓一聲,打火機響,陸凜終於還是點了根烟。
「不過妍兒,你覺得,我們還有可能麼?」
當年你一走了之,連頭也沒回,把我留在深淵谷底,我們還有可能?
陸凜抽完一根烟,啓動引擎,重新將車開了出去。
姜妍倚靠著車窗,深呼吸,心若墜入懸河,沉不到底。
每一次呼吸,都在抽抽著,疼。
他還能若無其事,淡定地開車。
男人絕情起來,沒有心肝。
鐵骨錚錚的陸凜啊…
姜妍看著窗外街景,喃了聲︰「陸隊,這條路,是往你家開。」
連稱呼都換了。
「不是。」
「是,我記得,那裡有個小賣部,那裡,那裡還有個電影院。」
姜妍指著窗外的景象,像孩子似的努力證明︰「那裡是賣叉燒,我以前經常光顧的,你最喜歡吃鹵肉叉燒,怎麽吃都不膩,沒想到那家店還開著,多少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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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了。
他們之間,多少細枝末節,宛如塵埃般彌漫在每個陽光明妹的清晨。
能斷乾淨?
陸凜看向她,抓了那麽多次酒駕,也辨不出來她是真醉,還是裝醉。
「記得這麽多,却忘了自己住哪?」
「忘了。」她說得無比真誠。
陸凜沒帶她回家,在酒店開了個房,扛著醉鬼進了電梯。
一路上都有人回頭打量他,眼神意味深長。
陸凜一身正氣護體,並不在乎別人窺探的目光。
推門,插卡,燈亮了。
迎面而來一張白色雙人牀,乾淨又整潔。
正人君子將她扔牀上。
姜妍實在太累,一碰著牀,眼皮就抬不起來。
她宛如蟲子似的,扭動著身體,趴在鬆軟的牀上,伸懶腰,嬌滴滴喃著︰「啊,好舒服。」
陸凜正在接水,聞言,手不禁又抖了抖,心搖神漾。
「陸陸哥,你走了麽?」
陸凜自顧自喝了口水,潤著嗓子︰「沒。」
「今晚你別走,陪陪我,行麼。」她懇求。
陪,怎麼陪?他又不是坐台三陪。
「你要是想,我去把那倆男的叫過來。」陸凜冷聲︰「陪你盡興。」
姜妍挑眉一笑︰「你還要給我拉皮條?」
陸凜沉默不言。
「就想和你。」
陸凜依舊不說話,又想伸手摸煙。
姜妍翻個身將自己埋在鬆軟的被子裡︰「別抽烟,你不想就算了。」
「我想。」
「嘿。」
「但我偏不。」
「……」
姜妍嘴角抽了抽。
陸凜轉身要走,她連忙叫住他︰「至少你幫我收拾收拾,謝謝你。」
收拾,怎麼收拾?
陸凜回頭,看著牀上半夢半醒的她,宛如一隻軟綿綿的猫咪,用眼神懇求他。
磨人。
陸凜深呼吸,定心,先把她的高跟鞋脫了下來,却見脚後跟有一塊擦傷的痕迹。
姜妍感覺到陸凜的手在擦傷那處停頓了幾秒,聽他說︰「這雙鞋別穿了。」
這就心疼了?
「偏要穿。」
「隨你。」
他丟開她的脚,她却偏偏不聽話地抬起來,刮蹭陸凜的肩膀和頸項。
陸凜一把握住姜妍縴細柔軟的脚,說道︰「够了。」
再鬧,就真的要生氣了。
姜妍乖乖地不動,不再撩撥他。
陸凜又將她的絲襪剝下來,放在邊上,還規規整整地疊好。
衣服就算了。
「我包裡有卸妝的濕巾。」姜妍提醒。
陸凜抓起她的包,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包卸妝濕巾,却不曾想,濕巾的下方,還墊著東西。
是一枚彈殼。
在那堆化妝品裡,畫風獨樹一幟。
這是他大學的時候拿射擊比賽第一名,硬要把獎杯送給她,獎杯可以加學分拿獎學金,姜妍不要,撿了地上一枚彈殼對他說,這個好,便携,我一輩子帶身邊。
他以爲她早弄丟了,沒想到還真帶在身邊這麽多年。
陸凜回頭,姜妍已經呼呼大睡,靜謐的夜,還能聽見她咕咕咕的小呼嚕。
他神情緩和了許多,走過去捧起她的臉,用濕紙巾一點點擦掉臉上的妝粉。
褪盡浮華,方顯本質。
其實哪裡需要這些東西作飾,她本就清麗動人。
姜妍被濕紙巾的冰凉質感浸醒,她說︰「我皮膚是不是沒以前好了?」
「二十六七的人,能跟十七八歲的時候比麼。」
陸凜沒忘從她包裡翻找出乳ye,擠了些許,手掌撮合之後,全部捂在她臉上,給她均勻地塗抹開來。
跟她相處久了,也要知道女人之所以爲女人,多出來的步驟都是什麽。
尤其是像她這樣的精緻女人。
陸凜將她放進被窩裡,拈好了被單,裹成了小棕熊。
「我爲你回來的。」
在陸凜收拾妥當即將離開的時候,姜妍突然開口︰「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我應該要回來。」
他站在門口,走廊明亮的燈光勾勒著他的側臉的剪影。
停頓了半分鐘之久。
只聽「砰」的一聲,門被關上了。
姜妍睜開眼睛,深長地呼吸。
抬頭,暖黃燈光下,牀頭櫃上,放著一杯裊著烟的溫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