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內氣氛凝固起來的前一刻,南舟接受了他的質疑,並給出了他的答案:“我是偷偷上來的。”
眾人:“……?”
“我原先被帶到了一個避難點裡,那個避難點裡沒有我的母親。”
“但我不知道她究竟在哪裡,問了志願者,也沒有結果。”
“我很擔心她,所以我從昨天晚上就藏上了這輛停在門口的車,躲在座位底下,想去找她。”
“或許在中途下車,或許混進其他的避難點看看。”
“我很困,後來就睡著了,車開了很久才醒。”
“我頭有點痛,悄悄出來後,靠著玻璃又睡了一會兒……”
他說話的語速有點慢,但很有條理,讓人感覺他還沒有全然睡醒。
說話間,南舟還把自己的袖子舉了起來,確保眾人能看到上面沾著的、他剛才下去找手環時沾上的薄薄灰塵。
眾人在心裡不約而同地“哦”了一聲。
大巴車座底下的縫隙,的確足夠藏下一個他這種身材的人。
如果不仔細看,未必會發現座位下躲著什麽。
有人追問:“這種時候,你不乖乖呆在‘繭房’,還敢往外跑?”
……南舟默默記下,避難所名叫“繭房”。
同時,他輕輕清理著袖子上的灰塵,慢吞吞答道:“嗯,不是所有人都有親人,這種擔心的感覺,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懂的。”
“……”提問者被噎得差點翻白眼。
不得不說,南舟的這個理由是充分的,也找不到什麽可以反駁的點。
但問題是,南舟這個人的氣質,很怪異。
黑色眼睛,黑色頭髮,身上除了那一身不應季的衣服,沒有多余的修飾,垂著睡得泛紅的眼角一句一句說話時,像是個反應遲鈍的木頭美人。
可那落在左眼睛正下方的一點淚痣,給他添上該有的風情和清冷之余,反倒讓他帶著些異樣的森森鬼氣。
即使他旁邊的窗外就是濃烈到幾乎發白的陽光,他還是和太陽有種互不兼容的排斥感。
這種氣質讓大家感覺不大舒服。
有人繼續問他:“那個蘑菇離你那麽近,你為什麽不害怕?”
“因為我開始以為是在做夢。”南舟說,“後來醒了,發現又不太嚇人。”
大家:“……”
有一說一,那個蘑菇本身的確不嚇人。
而蕈化的詭異人頭,和第一排的距離又太遠了。
他的確有理由不害怕。
那麽,就該輪到最後一個問題了。
“有什麽來證明你說的話?”
而且,問題還買一贈一了:“大夏天的,你怎麽穿成這樣?”
南舟沒再說話,而是松開了風衣袖口的綁帶,準備展示他的證據。
一隻松鼠配色的小動物探頭探腦地從他的袖口探出頭來。
是一隻蜜袋鼯。
南舟介紹道:“認識一下,它叫南極星。”
一看到擺在座位另外一側的蘋果,南極星烏溜溜的雙眼豁然一亮,張開後肢的皮膜,飛撲了出來,兩隻前爪抱緊蘋果,挪著屁股攢著勁兒,想把蘋果搬進袖子,佔為己有。
南舟用手摁住蘋果梗,阻止了它的動作,略有些不高興:“我的。”
小動物鼓起腮幫子,盯著南舟,委屈巴巴。
南舟不為所動。
它就保持著這樣楚楚可憐的姿態,吭哧一口搶了一塊蘋果,叼著蘋果塊沿著南舟敞開的袖口飛速溜了回去。
南舟:“……”
事實證明,人的判斷是會受一些非客觀的因素影響的。
就比如現在,大家對南舟的警惕xin大幅降低了。
不僅僅是因為“鬼還會帶寵物上來?”這種理由,而是他被偷蘋果那一瞬間的表情波動,讓他看起來鮮活了許多。
剛才被南舟懟過的人不甘地一指他:“你不是說你是老師嗎?”
南舟把蘋果握在手間,點了點頭:“是的。”
那人尖銳地反問:“老師允許你留這樣的頭髮?”
南舟又是矜持地一點頭:“對,美術老師。還有什麽問題”
眾人:……草。
頓時,大家心中對這個人的詭異氣質都有了完全合乎情理的理解。
——原來是藝術家啊,明白了。
南舟平靜地望向已經開始下一輪自我介紹的人們,打量著每一張或是緊張,或是強作鎮靜的臉。
但當的視線轉向那位烏克蘭混血青年那裡,南舟的視線微微一頓。
江舫斜靠在大巴座位上,看起來並沒有在看自己。
但南舟知道,他在看自己。
……看自己身側窗玻璃上自己映出的倒影。
似笑非笑的,溫和得難以判斷他真實的情緒。
南舟不動聲色,似乎全然不覺,自然地將目光轉到了其他人身上。
南舟這邊的陳述和解釋多花了些時間,因此大家的介紹速度推進得有些緩慢了。
大巴座位共有15排,61座。
從後往前數,情況依次如下:
倒數第一排,坐在靠左側的男人,是建築師趙光祿。
倒數第二排靠右側,是因違反規則試圖跳窗而身亡的無名之人,目前唯一能確定的信息只有“他是一個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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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數第四排靠左側,是倒霉的銀行小職員李銀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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