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正去比賽需要一周。
這一周喻嗔聯系不到他,她時常忍不住想, 柏正會不會順利?他受傷才好不久, 會不會影響成績?
他走最艱苦的一條路, 個中艱辛有目共睹。
盡管他離開了,他留下的存在感依舊強烈。
余巧不知道從哪裡帶來一堆小零食,其中還有個會說話會唱歌的智能玩具機器人。是一隻鯨魚娃娃的模樣。
“給你解悶的, 聽說會唱歌講故事,你要是感興趣, 可以探索一下, 別讓范書秋她們看見了。”
喻嗔抱著它。玩具倒是用不上,因為三中很快就要進行第一次模擬考試了。
這次考試十分鄭重, 據說最貼合高考難度。
學生們嚴陣以待, 希望這次考試能考好。每個人都想借這個考試, 測試一下自己的水平。
成績固然不重要,可是會影響人的心態。
周四進行考試。
這次考試, 難得按照上次的年級排名來調座位, 以往都是電腦隨機混排的。
喻嗔帶著考試要用到的筆走進考場坐下, 沒多久學生陸陸續續走進來。
神情冷淡的少年在她前面的空位坐下。
那裡是年級第一名的位子。
喻嗔盯著他的後腦杓,脆生生喊:“哥哥。”
喻燃沒有應,他看向窗外, 椿天來了,燕子飛回來, 正在梳理自己的羽毛。
“你有多余的2b鉛筆筆芯嗎?”
她這幾天太緊張柏正的事, 剛剛才發現筆芯沒有了。2b鉛筆要用來填塗機讀卡, 是不可或缺的東西。
喻燃合眼休息。
活該。
他猜都能猜到,這段時間統招體育尖子生。妹妹從小到大基本上不會出現丟三落四的情況,現在沒有筆芯,他理也不想理她。
讓你不聽話。
喻嗔無奈,正要找別的同學借一根。
一個少年衝她伸出手,掌心裡躺了一支筆芯。
牧原道:“你看看這個可以嗎?”
可以肯定是可以的,畢竟2b鉛筆都是標配。
喻嗔回頭,牧原就坐在她後面。
他上次期末考差了一回,這學期來成績又穩了回來。上次月考,第一名是喻燃,第二名喻嗔,牧原是第三,和喻嗔只差兩分。
一道語文錯字選擇題就是三分。
所以兩分只是很小的差距。
喻嗔很久沒有離他這樣近了,牧原眸色溫潤。
距離喻嗔上次救他,已經過去了很久。他向來是個不爭不搶,沒有棱角的人。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牧原也總是會伸出援手。
這個恩人,其實一直是個很好的人。
喻嗔才要接過來衝他道謝。
前排的年級第一回 頭,把自己的2b筆放在喻嗔課桌上。又冷然地把喻嗔那支沒有筆芯的筆拿走,自己換芯去了。
喻嗔心中好笑,又有幾分尷尬。
喻燃關鍵時刻還是護犢子的,剛剛不給她筆芯,也是希望她長個教訓。
牧原倒是不覺得尷尬,他平靜道:“看來你不需要了。”
喻嗔點點頭:“祝你考試順利。”
牧原笑了笑。
考試很快開始,學生們也不能再交流。
和他們一個考場的同學,也就是年級前三十,做完題以後,忍不住往前排看。三個神仙學霸,三種神仙顏值!
出考場的時候,牧原突然問她:“想好以後去哪所大學了嗎?”
成績比較好的學生,都有個目標。這個問題上學期幾乎就確定得差不多了。
他神情溫和,像個多年的老友,讓人如沐椿風。喻嗔也不瞞他:“s大。”
“離T市挺遠的,為什麽突然想去那裡?”
少女眼睛亮亮地說:“s大朝著海,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看過海。”
牧原笑了笑:“你的成績肯定可以的。”
然而他沒有問,你去了s大,柏正呢?兩個人的成績天差地別,柏正如果真的成為了運動員,去哪裡都身不由己。
牧原和喻嗔成績相近,他可以陪喻嗔去任何地方。但他不是對的人,所以她也不需要這份情誼。
牧原沒有逾矩,只是普通和她聊個天,他禮貌地點點頭,離開了。
喻嗔走到轉角,就看見哥哥站那裡,眸中無悲喜。
喻嗔說:“哥,你在等我嗎?”
“嗯。”
喻嗔眼珠子一轉:“你不喜歡柏正對不對?”
喻燃聽見這個名字,心中就不舒服,默認了。
“你覺得牧原很好?”
喻燃紆尊降貴,冷冷吐出兩個字評價:“還行。”
喻嗔沒想到他對牧原評價這麽高。
能得到還行兩個字的評價,看來是喻燃對牧原人品的終極肯定了。
她凝噎兩秒鍾,所以哥哥是多不滿柏正?難道就因此上次把他們兩個不好相處的人,塞進了同一個房間?
喻燃從她身前走過去,喻嗔趕緊跟上,兄妹倆一起回教室。
喻燃倒不是真覺得牧原不錯,在他眼裡,全世界都比不上他智商高,全部都是垃圾。
牧原什麽樣,喻燃根本就不關心。
他心裡自動分類。
妹妹喜歡的,嗯,不行。
妹妹不會喜歡的,嗯,還行。
他估計這輩子都意識不到,隱藏在xin格深處的妹控屬xin。
喻嗔沒有多糾結,她考完試第二天,聽說體育選拔也結束了。
余巧同她講:“柏正現在都沒打電話回來,會不會沒通過?到時候喻嗔你多安慰一下他。”
喻嗔被她講得有幾分緊張。
“不會的,我相信他。”
可是快到晚上時,柏正還是沒有打電話回來,而喻嗔他們已經放月假了。
余巧分析道:“柏少肯定沒過,怪慘的。”
喻嗔有幾分沮喪,也這樣想,畢竟如果過了的話,現在已經知道喜訊了。
他們明天就會回來,如果他沒過,那時候她一定好好安慰他。
學生們收拾書包回家。
凌晨兩點,窗外下起了小雨。
雨聲淅淅瀝瀝,椿雨貴如油。風吹起窗簾,喻嗔旁邊的機器娃娃,跳起了舞蹈。
“喻嗔。”
她睜開眼睛,看向聲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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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機器娃娃”呆萌地手舞足蹈,卻傳來少年帶笑的嗓音:“我回來了。”
她試探著喊:“柏正?”
那頭低低嗯一聲。
喻嗔明白過來,覺得稀奇:“這個娃娃可以打電話?”
“對。”他怕直接送她一部手機,喻嗔不接受。也知道他們學校不允許帶手機,因此送了她一個通話娃娃。
喻嗔趴著,看向娃娃:“你在哪裡?”
“你從窗戶邊看。”
喻嗔心中有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她跑到窗戶邊,向下望去。
雨幕中,一個少年眼裡含著笑,望向她的方向。
他靠著摩托車,肆意站在雨裡,天地浩蕩。
夜空與雨幕下,少年衝她張開懷抱。
喻嗔心跳加快起來。
她長這麽大,都沒有遇見這麽瘋狂的人。他像不羈的風,永遠出乎意料,什麽都敢乾。
她光著腳,連忙小聲走出臥室,換上鞋子撐傘出門。
喻嗔動作小心翼翼,生怕驚醒了淺眠的喻中岩和萬姝茗。
外面刮著風,這樣的夜有一點點冷。
樓下的嬰兒啼哭聲,他的家人哄他的聲音,都變得不真切。
她沿著樓梯走下去。
心情不知道為什麽,也雀躍起來。這輩子不敢乾的事,都因為他,讓生命起了漣漪。
就在樓下,少年黑瞳看過來。
喻嗔眨了眨眼睛,跑過去為他撐起傘。
他黑發上全是水,外套上也是。
柏正很想抱抱她,但他知道自己身上濕漉漉的,全身冰冷。
喻嗔還記得余巧和自己的猜測,她小心問道:“你怎麽現在回來了,按理說不是明天才能回來嗎?”
柏正嗓音有幾分沙啞。
“他們還在路上,我先回來的。”
喻嗔更緊張,果然是被淘汰了,不然怎麽會提前回來,她安慰道:“你、你別難過,即便不做運動員,我們可以做別的。七十二行,總有更適合你的事情。”
柏正看著她。
她這樣可憐又緊張地安慰自己,讓柏正實在忍不住,他笑起來:“誰告訴你我被淘汰了?”
她呆了一秒鍾,有點不敢相信結果:“那麽……”
柏正笑道:“我入選了,省第一名。”
她眼睛圓圓的,半晌才彎成月牙兒:“柏正,你太棒啦!”能在這樣的比賽中,取得第一,簡直可以用天賦來形容了。
喻嗔像是得知自己高考好了一樣高興。
柏正冰冷的手指,輕輕捏了捏她臉頰,手指下細膩柔軟:“我提前回來,是因為想你了。”
一比賽完,他什麽都沒拿,連夜騎車回來的。
從隔壁市到t市,他騎了足足五個小時。
抵達t市的時候,這邊已經下起了雨。
他等不到明天,現在就想看看她。如果等到明天,和大部隊一起回來,她就重新上學去了,他看不到她。
柏正接過少女手中的傘,反過來為她撐好。
“別靠近了,我身上很冷。再讓我看看,過一會兒,你就回家吧。”
少女圓溜溜的眼睛,映出少年冷峻的容顏。
她知道,從隔壁市騎車回來,到底有多不容易。他一定又冷又餓。
她突然伸手,抱住了全身冷冰冰的他。
確實很涼,像是突然抱住了一塊冰。
她忍住顫抖,聲音糯糯的:“你什麽樣子,我都不嫌棄你。”
他帶著黑色護腕的那隻手顫了顫。
懷裡的少女止不住哆嗦,卻固執地不松手。
他低眸,摸摸她頭髮。
遇見喻嗔,約莫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初見時,他到底是有多壞,才會忍心對那樣可愛的少女。
她全身也濕透了,明明冷極了,快被他身上的氣息傳得哆嗦,卻怎麽也不放手。
他彎起唇角。
此時此夜,他比拿了那個第一名都高興。
能聽到她說這句話,這輩子付出什麽都甘心。
她永遠是他生命中的女神,深淵裡的第一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