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之替她摘了一大束薔薇,然後,又認真地除掉了薔薇上所有鋒利的倒刺,這才將薔薇花送到了她的手中。
雲芍藥將薔薇花歸攏到其他鮮花當中,繼續往前走,宋明之在她身後細心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從而判斷她喜歡哪些品種的鮮花更多一些。
「要是咱們屋前屋后都有鮮花圍繞,那多有詩情畫意啊,」雲芍藥感慨地說道,「籬笆上面種薔薇花,院子里要一棵桃花樹,窗下可以種萱草……」
宋明之默默地將她的話記在了心裡。
「要是有錢了,就在屋前屋后建花園!」她的眼裡滿是嚮往。
要是有一天,能夠重新拿回自己失去的那一切,我定然送你一片人間仙境,他在心中堅定地說道。
到了雲羅村,雲芍藥迎面又遇上了楊翠翠。
楊翠翠一看到,她就開啟了嘲諷模式:「一束野花也值得你嗅來嗅去,真是眼皮子淺,沒見過好東西!我要是你,嫁了一個這麼窮的男人,我都沒臉回門!」
「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再說了我雲芍藥為什麼要別人看得起?」雲芍藥冷笑了一聲,「我要是穿著綾羅綢緞,人家會尊敬我;我要是穿著破衣爛衫,人家會看不起我。可他們尊敬的是我這個人嗎?可他們看不起的又是我這個人嗎?他們尊敬或者看不起的不過是一件衣服罷了,我才沒必要因此感到難堪,倒是你,前幾日偷了東西,今日你就忘了嗎?你才該為自己的人品感到羞愧吧?」
「那、那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笑貧不笑娼?就算前日的事情真是我做的,憑我在村裡的穿衣打扮,誰見了我面上不會帶著幾分客氣?」
「那心裡呢?」雲芍藥似笑非笑。
「他們心裡想什麼都是虛的,可是我耳朵上的金墜子是實打實的,我身上穿著的絲綢也是實打實的,我腳上穿的繡花鞋也是實打實的!」楊翠翠伸手摸了一下耳朵上的金墜子,驕傲地說道。
只是她這對金墜子是在她被夫家休離之前買的,她身上穿的綢緞衣服有些舊了,她腳上的繡花鞋也不是新鞋。
楊老夫妻為她賠了三畝上等水田之後,也算是出了大血,楊家如今哪還有以前那般光景?
「夫人,七日之後,鎮上有廟會,必然十分熱鬧,到那天為夫陪你去鎮上逛逛,送你一支金簪子吧,」宋明之緩緩開口說道,「銀簪雖然素雅,襯托得夫人膚白若雪,可為夫卻覺得夫人更適合戴金簪。」
楊翠翠一時之間黑了臉。
她嫁去桃源村之後,依然是個爭強好勝的xin子,說話總是要處處壓別人一頭,難免會在村裡與其他婦人吵架。
每當這時候,張童生總是一臉嫌惡之色。
別說替她說話掙面子了,大多數時候他扭頭就走,只留下她一個人在那裡與別人吵得面紅耳赤。
說心裡不怨怪,那是不可能的。
可他們夫妻就是這般同牀異夢,他在她面前連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一下,就嫌棄她是個斗大字都不識一個的村婦。
可雲芍藥難道就不是村婦了嗎?憑什麼如宋明之這般的人卻不嫌棄她?
宋家三房雖說窮了一點,可哪個少女懷椿的時候,心中想的不是這位俊美的三房長兄?
他憑什麼這麼維護她?
就憑她這張勾飲人的狐妹子臉嗎?所以連她名聲不好都不在乎?
楊翠翠越想越是意難平。
可宋明之卻只會讓她更加易難平。
她還沒有順過氣來,就見宋明之又說道:「夫人青椿少艾,正是穿紅著綠的好時候,下回去鎮上,為夫再替夫人買幾身綢緞衣裳吧。」
雲芍藥笑著點了點頭,覺得宋明之很給力,哪怕是假夫妻,他也會在她需要的時候與她一致對外。
如此體貼,真是妙人!
「還要給夫人買一雙鑲著珍珠的繡花鞋,走動之間,珍珠上流光溢彩,夫人穿著定然好看。」宋明之又說道。
楊翠翠不是炫耀她的金耳墜嗎?宋明之就說要給她買一支金簪子。
楊翠翠不是炫耀她那一身半舊的綢緞衣裳嗎?宋明之就說要給她買幾身新的綢緞衣服。
楊翠翠不是炫耀她腳上穿著的繡花鞋嗎?宋明之就說要給她買一雙鑲嵌著珍珠的鞋子。
不論是哪一句話,都是在打楊翠翠的臉。
楊翠翠越聽越氣,覺得這對夫妻實在是欺人太甚!
「漂亮話誰不會說啊,能做到才是真本事!」楊翠翠冷笑了一聲。
「那張童生以前對你說過這種漂亮話嗎?」雲芍藥微微一笑,給她來了扎心一刀。
楊翠翠的面容瞬間就扭曲了。
「他那是讀書讀傻了!再說了,我要他買做東西什麼?我自己有錢,我自己會買!」楊翠翠氣急敗壞。
「自己買的東西,和別人送的東西,用起來的感覺可不一樣噢。」
「有本事你倒是讓你們家宋明之給你買啊!下次廟會是吧?下次廟會我倒要跟過去看看,看你們家男人能不能信守承諾!」
說罷,楊翠翠就氣呼呼的走了。
雲芍藥聳了聳肩膀,笑盈盈地說道:「真笨!大不了下次廟會我不去不就得了,讓你白跑一趟!」
她那耍小機靈的模樣甚是可愛,一顰一笑都靈動得讓人移不開眼睛,猶如花上一隻展翅的蝴蝶。
「何須如此,下次的廟會,我們只管去便是。」
想必還沒有到那一日,頗有手段的陸掌柜就會把報酬給他送來,他那一出兵不血刃的手段,除非是發生了不可預料的意外,否則,必然能讓他們二人得償所願。
陸掌柜又不是個傻子,自然知道他宋明之是一個值得結交的人,哪裡會昧下他獻計的銀子?
到那時候,欠阿彪當鋪的債自然不復存在,而他還能得到一筆額外的進項,給她買簪子、衣服和鞋子自然不在話下。
雲芍藥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見他說得那麼篤定,也就點了點頭。
兩人去了雲家大房拜見雲老太太,一進門,大房媳婦就走了出來將兩人拎在手上的回門禮接了過去,忙不迭地翻看了起來,發出了乍呼的聲音。
「喲!這麼好的布呢?值不少錢吧?」大房媳婦驚嘆道,「這是蜜餞?我都多少年沒吃過蜜餞了,這玩意兒老貴了,你們居然帶來了一整盒呢,侄女、侄女婿啊,你們可真是有心了!」
說著,大房媳婦不動聲色地將蜜錢盒子揣到了自己的懷裡,送去卧室鎖好了。
出了卧室之後,她給兩人倒了一杯米花,裡面放了幾顆干紅棗,沉著一顆煮熟的雞蛋,態度有些殷勤,跟前幾日她剛住過來的時候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老太太聽到堂屋裡的動靜,就從房裡走了出來,坐到了堂屋上首的位置上。
「回來啦,」老太太的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招手示意雲芍藥過來,然後抓著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柔聲說道,「以後嫁到人家家裡做媳婦,跟在家裡做姑娘的時候可就不同啦,你們要好好地過日子,不要吵架。」
「是。」雲芍藥順從地點了點頭。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眼下的日子雖然艱難了些,可只要夫妻恩愛,再苦的日子也能把它過得甜,你莫要做那眼皮子淺的人。」雲老太太又苦口婆心地說道。
「奶奶放心,我省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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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老太太聽她這麼說,心下寬慰了不少,又囑咐了她幾句,這才讓她回去喝米花。
大房媳婦見雲老太太說完了,不由得又擺起了長輩的譜,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有些嫌棄地看了雲芍藥一眼,對宋明之說道:「我們家這個芍藥丫頭近來抓尖好強,處處得理不饒人,日後你可一定要多多包容她。若是她在任xin,你也不必一忍再忍,直接遣她回娘家住個幾日,她也就乖順了,我們這些娘家人絕不寵溺著她!」
「大伯娘言重了,芍藥xin子極好。」宋明之凝望她一眼,唇邊含笑。
大房媳婦只當他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當即就有些臉黑了。
但是她不甘心,緊跟著又說道:「這丫頭最是不讓人省心了,成日拋頭露面,一點做人媳婦的樣子都沒有,既不著家,又不著調,以後村裡人要是說她,你也莫要太往心裡去,人生之事,不如意十之**,你就忍一忍吧。」
言下之意,是她這個大伯娘都覺得雲芍藥有些丟人。
可是宋明之卻不以為然,反而心疼地說道:「大伯母,休要再說此言。她如今是家裡最辛苦的人,我不知有多心疼。有她今日之恩,我來日必不相忘,一定會努力讓她過上每天只需要喝茶、聽曲、逗鳥的富貴日子。」
大房媳婦一聽這話,嘴角不由得抽了抽,這小子倒是會說話,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
不過,他真不嫌棄這芍藥丫頭?怎麼這般為她說話?讓她心裡都開始泛酸了。
她男人這是個榆木疙瘩,別說私底下不會講甜言蜜語了,人前也從不懂得維護她一二分。
這麼一對比,她不由得有些嫉妒雲芍藥這個小輩了。
因此,她忍不住又怪聲怪氣地說道:「芍藥丫頭嫁過來的時候,名聲畢竟是不好了,等你們宋家三房債還清了,有了余錢,以後,你要是想娶個小妾,我們娘家人絕不攔著。」
大房媳婦自己過得不好,也想在雲芍藥心裡種下一根刺,否則就會心理失衡。
可沒想到,宋明之卻堅定地說道:「這一生,我就只認準了她一人。」
「只認準了她一人?」大房媳婦不敢相信,心裡卻是更酸了。
「無論貧窮、富有,疾病、健康,生離、死別,我就只認準了她一人。」
少年的神色很鄭重,鄭重的像是在許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