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發佈時間: 2024-06-04 13:3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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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刀劍之約(3)

嘖,葉城主。

他叫的這樣生疏,葉易不免有些失落。

不過他也知道,此番笑青山失憶,要和他再續前緣,還得徐徐圖之。

拋開三個小世界不談,思及最初的前塵往事,葉易黑眸中暗流湧動。

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他護到自己的羽翼之下。

雲袖晃蕩,金紋也如有了生命一般擺動起來。

葉易伸出手:「我來接你回家。」

笑青山問:「歸元劍宗?」

葉易否定道:「不,是天罡城。」

笑青山挑起眉。

他生在劍宗,先前二十年也一直待在劍宗,雖然和娘親關係不好,但也沒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與之相反,他對天罡城的印象僅限於閒聊時聽到的八卦,與這位葉城主更是從未見過面。

葉易哪裡來的臉說天罡城是他的家?

笑青山冷淡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天罡城的人了,難道我在夢裡給您遞了拜帖麼?」

男人笑了兩聲,笑聲像是羽毛,輕輕撓了撓他的耳垂。

笑青山不知怎麼有些心虛,小聲問:「有什麼好笑的?」

葉易搖了搖頭:「從今往後,你就是天罡城的第二個主人。」

說罷,葉易上前,托起笑青山的手腕,將一物放在他的手心。

那物不冷不熱,觸感細膩,上面雕刻著複雜的花紋,正是天罡城的白玉令。

見白玉令,如見城主。

笑青山睫毛微顫,有些困惑。

他想不通,也就開口問了:「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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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將這樣重要的物品交給一個剛剛認識的人?

為什麼你對我的態度這麼特別?

葉易的手心貼著他的手背,指上使力,引領著他手指合攏,將白玉令牢牢握在手中。

葉易垂下眼:「這是你早該得到的東西。」

笑青山若有所思時,葉易一揮長袖,火海熄滅。

失了火光,整座宅子都被夜色籠罩。

宋夫人跪在地上,猶如一尊石像,而小鬼則被定在宋老爺的屍體上方,動彈不得。

區區兩隻小妖,也敢動他的人?

葉易面色一沉,神識如山嶽一般壓下,宋夫人只覺一陣劇痛傳來,雙目圓睜,如螻蟻一般伏在地面,五指緊縮,抓了一手的泥土。

那痛感強烈,而且並非來自肉體,而是靈魂上的碾壓。

她甚至分不出精力痛呼,只能像條瀕死的魚一樣長大了嘴。

而小鬼道行微薄,早就受不了這種折磨,如漲破的氣球一樣爆開,魂飛魄散。

笑青山別過頭,沒有阻止他。

被丈夫欺騙的確可悲,但除掉那對狗男女,宋家十幾口人命也是無辜的。

而且,若今天站在這裡的人是個普通人,沒有法器護體,怕是早就死於女妖的報復之下。

因果循環,一報還一報。

笑青山白玉令放入懷中,玉牌知道自己換了主人,微微發燙。

葉易靜靜看著,道:「走吧。」

自然是回天罡城。

正值深夜,但葉易先前渡劫時引來的九天雷劫聲勢浩大,別說是天罡城,大陸上的所有仙家玄門都能聽見雷霆咆哮。

葉易參破大道一事暫且還未傳遍修真界,但天罡城的修士親眼目睹了城主與雷劫對抗而毫髮無損的場面,正是興奮無比,感慨無比,同時也為自己悵然無比。

天罡城內,燈火通明,修士們修煉的情緒空前高漲。

太羲宮某殿內,白泉真人正咬著筆桿子,琢磨著怎麼不著痕跡地誇耀城主一番,再隱約警告那些名門正派不要打天罡城的主意。

是的,天罡城雖然是最鼎盛強大的門派,但並不是白道,也不是黑道,而是立在正中央的中立門派。

像什麼百花谷,歸元劍宗這種自詡維護天下蒼生的正派,最是看不起他們天罡城。

可惜,看不起歸看不起,他們又打不過天罡城,只能暗地裡咬著手帕說閒話。

而白泉真人乃是天罡城的長老之一,也是葉易的左臂右膀。

天罡城內的大小事宜,都是由他和碧霞仙子商議的。

「誒,煩死了,明天抓個人來寫算了。」

白泉一筆把寫好的請帖抹黑,揉成團,丟進香爐裡。

他耐性不好,一件事堅持不了多久,不然也不會在一個境界上停滯那麼久。

白泉出了大殿,飛到屋頂上看天,卻見太羲宮中最冷清的那座宮殿竟然熱鬧無比。

冷清的理由很簡單,城主不喜歡別人造訪他的起居,除了兩個掃灑的白鶴童子外,平日裡沒有其他人能夠踏進宮殿一步。

而熱鬧……或許也不能叫做熱鬧,只能說是人多。

童子婢女如流水一般進入宮殿,又秩序井然地走了出來,全程不說一句話。

城主這是瞧不得他那沒人氣的屋子,要重新佈置了?

閉個關還能把品味也閉改變?

白泉心中好奇,縱身一躍,無聲地跳進了殿外的院子。

見白長老突然出現,婢女們也面不改色,在這天罡城裡,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

門是打開的,白泉就免了敲門。

如果城主不願意見他,在他腳落地的一瞬間,他就該被陣法彈出去了。

進了門,白泉不免驚嘆一聲。

修真界有一說法,即修真途中要滅絕欲望,不可沉迷酒色財氣,他自覺是死了都辦不到,但一直相信城主是能做到的。

而城主閉關前,他曾有幸進入殿內一看,當時殿內空空蕩蕩,沒有擺件,也沒有一件多餘的物品。

當時他便覺得,葉易不愧是天罡城城主,和他這種俗人是不一樣的。

但如今,殿內卻金碧輝煌。

那地毯,乃是取凶獸身上最柔軟的皮毛織成,一寸便價值連城,百花谷的谷主藏有一方捨不得用,此刻卻鋪滿了大殿,毫不在意被誰給踩了。

那香爐,雕刻得精緻無比,乃是千年前隕落的大能所愛,在崑崙拍賣會上曾經拍出天價,誰拿到不是當做珍寶收藏,現在卻被放了出來,投入使用。

而香爐裡燃的香更是不得了,原料都是極其稀有的靈草,千金難求,光是聞著,就能平心靜氣,疏通經絡,對修行大有裨益。

誒,那個珠簾,是不是鮫人淚珠做成的?青雲舫某位長老偶得一顆,將它製成簪子戴在頭上,頗有炫耀之意,也不知道她看見自己的頭飾在這裡被當成門簾會有何感想……

震撼得多了,也就淡定了。

差距太大,連一絲嫉妒都生不出來。

白泉默默環視了殿內一圈,覺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的每一步都踩在成山的金銀上。

城主到底怎麼回事?!

被雷劈了後性情大變嗎?!

白鶴童子走了出來,說道:「白長老,請。」

他在門口傻站著這麼久,城主怕是得不耐煩了。

白泉被童子領著進了殿內深處,只見葉易大馬金刀坐在寶座上,手肘擱在座椅扶手上,手背抵著下頜,另一隻手則挑著一縷秀麗的墨發,放在鼻尖輕嗅,彷彿猛虎嗅薔薇一般。

而那烏髮的主人,則沒骨頭似的躺在榻上,肩上披著一件繡有金紋的黑衣,懷裡摟著一隻小狼崽。

美人長髮如瀑,一雙桃花眼含著倦意,仍不能掩蓋其中的波光瀲灩。

他臥得隨意,風流身段不減,讓人一見便不能忘懷。

白泉不由地愣了會兒神,便聽見美人對著婢女發號施令:「白色的。」

婢女們齊聲道:「是。」

便盈盈退下,手裡各捧著花色不同的錦緞,緞面光滑,質感上佳,和美人肩上披著的衣袍乃是同一種類。

那外套有點眼熟,好像是城主的。

白泉:「……」

白泉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最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嘶——」

他倒吸一口涼氣,這才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覺。

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是他在自己夢遊的時候得道成仙,踏破虛空去了另外一個時空,才會看到城主正和一個大美人說說笑笑嗎?!

那深情的眼神,寵溺的微笑,那還是他那不近美色彷彿性冷淡的城主嗎?!

白泉的表情變化飛快,一會兒呆滯,一會兒震驚,一會兒懷疑自我。

葉易眉宇皺起,問:「你是來給本座表演變臉的?」

白泉瘋狂搖頭:「不是不是不是,屬下豈敢。」

誰他媽敢沒事來打擾城主啊,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嗎?

白泉試圖冷靜下來,眼珠子還是不由得往美人那裡挪去,然後美人懷裡的小狼崽立刻齜牙咧嘴嗷了他一臉。

媽耶,這個世道,畜生都敢凶他。

白泉縮了縮脖子,盯著葉易冷冰冰的眼神,硬著頭皮說道:「屬下前來,是為了稟告城主設宴一事的。」

葉易抬起眼:「設宴?」

白泉點頭:「沒錯,城主您是不知道,在您閉關的那段時間,百花谷的芙蕖真人,青雲舫的邵雲仙子和歸元劍宗的慎古真人接連邁入渡劫境界,他們分開來看倒是不足為懼,聯合起來可是狂得狠呢,明裡暗裡搶了我們和萬寶樓的生意,就差蹬鼻子上臉了!」

聽得慎古真人的名字,笑青山微微抬起眼皮,又閉上了。

掌門一心只管修煉,從不參與門派經營,搶生意這事肯定是其他長老自作主張。

葉易頷了下首,算是允了這事。

城主之責,就是在別人上門鬧事的時候,一刀了結那傻逼的性命,威震四方。

至於招賢納諫賺錢餬口搞死競爭敵人,誰愛做誰做,做不好提頭來見。

就在白泉告退,準備再與請帖大戰三百個回合,順便在心裡八卦下城主和美人的關係時,葉易道:「等等。」

他聲音淡淡,卻因內力深厚,聲如洪鐘,傳到殿內的每個角落。

白泉只能又退了回來:「城主有何吩咐?」

葉易沉銀了一會兒,道:「今年折花宴開在百花谷?」

白泉:「對,芙蕖真人百年前得了一小靈境,一直沒機會炫耀,這次把它獻出來當比試地點,那些小修士還以為芙蕖是真的不吝錢財大方得很,我看他早就把靈境裡的寶物搜刮得七七八八,只留下點尋常法器給人甜頭呢。」

葉易沒興趣聽這些,手指敲打著扶手,道:「請帖的內容你也不必想了,就寫折花宴吧。」

白泉下意識回了一聲「遵命」,眼珠子轉了轉,才反應過來:「嗯?」

白泉問:「城主是要搶了折花宴的主辦權?」

葉易反問:「不然呢?」

白泉喜笑顏開:「城主英明,百花谷如此囂張,此舉既能彰顯您的威嚴,又正好可以挫挫他們的銳氣,可謂一箭雙鵰。」

葉易撫了下笑青山的長髮,道:「卿卿,你就安心待在這兒,半個月後,歸元劍宗自會來到此處,你也不必跋山涉水去那什麼百花谷了。」

笑青山只懨懨「嗯」了一聲。

半夜三更,修真者不用睡覺,他可是困得不行。

白泉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聽城主的意思,他要辦折花宴,既不是為了羞辱百花谷,也不是為了揚天罡城之威名,只是為了留下這位美人?

白泉悄悄審視了笑青山一眼,青年閉著眼小眠,濃密捲翹的羽睫下透著一片青色。

長明燈燈光幽幽,他抱著小狼崽的手瘦削而雪白,隱約可見青色的血管。

如果不是有什麼法器遮掩,他應該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連引氣入體都還未完成。

而且……應該是個病懨懨的藥罐子,怕是活不過三十歲。

思來想去,他還是大膽問道:「城主,請問這位是……?」

葉易愛憐地望著笑青山的睡顏,低聲道:「笑青山,以後也是天罡城的第二個主人。」

聞言,白泉愣住了。

無論是美人的名字,還是「天罡城第二個主人」這種言論,都足以讓他驚到下巴都掉了。

城主這樣的殺胚竟然會願意和人共治天罡城,這消息放出去,足以震驚整個修真界。

不過英雄難過美人關,陷入情愛中的人,做出什麼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但笑青山……

自金丹期以來,白泉已經幾千年沒有正經散過步了,一旦路途超過一里,他都是用飛的。

此刻,他卻慢吞吞走在太羲宮內,月光灑在竹林旁的湖面上,他無端瞧出了幾分憂愁。

歸元劍宗有一劍癡,擔任鑄劍長老。

他一生所求,乃是鍛造出一把絕世神劍。

為了實現這個夢想,他拋妻棄子,周遊諸洲列國,只為收集鑄劍材料。

在一千年前,他回到了劍宗。

劍癡花費千年光陰鑄劍,在二十年前,這柄劍終於出世。

可天不遂人願的是,用了一千年,幾乎是他一生時間來打磨的這把劍,是把鈍劍,與凡間匠人打造而出的劍沒有任何區別,甚至還不如它們鋒利。

努力付之東流,劍癡當場走火入魔,自殺身亡。

而當日,正是他第二個孩子的出生之日。

妻子為了懷念愛人,沒有讓孩子繼承丈夫或者她的姓氏,而是把那把劍的名字按在了兒子的身上。

那把鈍劍,就叫做笑青山。

劍癡與余夫人在修真界內都是驚才絕艷之人,其長子亦是天資甚高,不過百歲,已入金丹期,但笑青山卻沒有繼承他們的天賦,而是和那把劍一樣愚鈍。

傳言,除了劍宗掌門生性敦厚不忍傷人外,其餘的長老見了他都是一聲嘆息,只道:「朽木不可雕也。」

而這塊木頭資質差也就罷了,身子骨也虛弱得不行。

若不是劍宗財力尚可,掌門又牽掛著和劍癡的同門之誼,有丹藥給他調養身體,他早就夭折於嬰孩時期了。

笑青山雖然根骨差勁,慎古掌門卻對他甚是喜愛,破天荒收他為真傳弟子,將畢生所學教給他,而笑青山也算爭氣,除了修為和練劍,其他都學得有模有樣。

但修真不能提升境界,不能習武保護自己,又有什麼意義?

因此,歸元劍宗內看不慣他的人不在少數。

當然,這些都是江湖傳聞,其中有幾分真實,白泉也不甚明瞭。

但從今天那一見面來看,那些傳聞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他倒是沒覺得城主找了個病美人有什麼不好的,只是笑青山這種情況,即使有藥吊著一口氣,怕也活不長久,而城主與天同壽,愛人去世後又該怎麼辦?揮劍斬情絲?改修無情道?

白泉打了個寒顫,別了吧,城主修的殺生道已經夠嚇人了,再加上無情道,怕不是分分鐘要毀滅世界。

白泉進了屋,油燈亮著,照出女子的嬌妹容顏。

他疑惑道:「碧霞?你來我房間幹嘛,我警告你啊,我沒有斷袖之癖。」

碧霞剜了他一眼:「姑奶奶是來看看你這蠢貨能寫出個什麼請帖來,不過看來你也有自知之明,沒有親自動筆。」

白泉笑道:「寫了一篇狗屎,拿去燒了而已。」

碧霞頗為惋惜:「燒了作甚,那不是很匹配他們的身份麼?」

白泉嘆息:「你嘴可真損。」

他在案幾前坐下,抽出狼毫:「不過現在情況有變,我們要寫的是折花宴的請帖。」

碧霞:「你且細說。」

白泉將一方硯挪到她面前,道:「磨墨,請。」

碧霞挽起袖子,便聽白泉道:「城主開竅了,找了個大美人回來鎮宅,那排場可不得了,萬寶樓的貔貅老賊見了,怕是眼睛都要瞪出來,只恨自己沒有長那麼一張臉啊……」

屁話真多。

碧霞忍無可忍,拍了下桌子:「說正事。」

白泉:「哦,二城主要去參加折花宴,城主懶得跑,便叫咱們殺殺百花谷的威風,搶了他們的宴會。」

碧霞皺眉:「二城主?這還沒合籍呢。」

白泉道:「城主說的,以後天罡城歸美人管。唉……你知道二城主是什麼人麼?」

碧霞:「你賣個屁的關子,見城主的人是我嗎?」

白泉摸了摸鼻子:「是歸元劍宗的笑青山。」

聽到這話,硯石落地,墨汁四濺。

碧霞瞳孔縮小,脫口而出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