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裏安安靜靜的。
張崇光聽不見任何聲音,但是他的內心世界已經分崩離析,剛剛霍西說,她說張崇光我們再試一次。
他的眼睛緊閉。
他多想答應她,多想回應她:“霍西,我們再試一次。”
這一次他不會再辜負她。
對她好,
拿出全部的好來對她!
可是,他有什麼資格呢,張崇光,你有什麼資格呢?
你的左腿殘廢了,不要說走路,就算是夫妻生活也得女人坐在上面,你就連最基本的生活都給不了她,憑什麼跟她重新開始?
張崇光緩緩睜開眼,他的眼裏有一種叫明滅的東西。
他說話時很緩慢,可以看得出來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望着前面很平靜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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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車禍時我保護了你?”
“多久的事情了?真相如何還重要嗎?重要的是我們分開了離婚了,現在我們又各自找到各自的伴侶……怎麼,現在覺得我的好回頭來找我?霍西,可是你問過我沒有,我對從前還有沒有留戀?”
……
霍西輕聲問他:“你有留戀嗎?”
張崇光嗤笑一聲。
他側頭看她,目光裏帶着一抹涼薄:“多少有一點兒吧,畢竟我們共同養育了三個孩子,但你非得讓我說再多也沒有了,你說我現在這樣都是因爲你,我心裏不怨恨你就不錯了,哪裏還有那麼多的感情放在你身上!何璐不錯,雖然她無論是從長相到氣質再到家庭,都跟你比不了……但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柔順聽話她不會跟我對着幹,跟她相處我覺得挺舒服的。”
他恍惚地說着,心都痛了。
霍西很安靜地聽,他說完後,彼此相對沉默了許久。
她問他:“如果我不走呢?我一定要留下來照顧你呢?”
張崇光死死握緊拳頭。
他盯着她的眼底,看似平靜卻染上一層不易察覺和風暴……良久,他的薄脣輕輕吐出幾個字:“是嗎?”
下一秒,在霍西沒有防備的情況下。
她被他粗暴地扔到了牀|上。
接着他壓在她身子上面,沉沉甸甸的,因爲太過突然彼此氣息亂而熱地交織在一起,噴在她柔嫩的頸側……霍西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
耳旁,是他戲謔的聲音:“這樣就有感覺了?”
那語氣竟是有幾分嘲弄。
霍西喘息着看他,張崇光修長手指輕刮她細嫩的臉蛋,嗓音很輕很柔但說出來的話卻很不好聽:“不是對我沒有感覺嗎?現在被我壓着怎麼就放|浪成這樣了呢?是你現在的男人不行,滿足不了你?”
他故意說得輕浮,故意羞辱她。
“走啊!”
“不走等着一個殘廢上你嗎?”
霍西眼底染上水氣,但她不肯走,就固執地看她。
張崇光面部肌肉都在抖動。
驀地,他開始解她的衣服,他粗暴地對她。
就像是對待最不值錢的女人那樣。
霍西沒有逃走。
衣衫褪下,女人完美纖細的身子刺痛了他的眼,他拉開皮帶把長褲往下拉……他第一次在旁人面前不避忌自己的傷痕。
縱使過了這麼久,仍是支離破碎。
他的左大腿,沒有一塊地方是好的,那些皮肉就像是拼接完成的。
霍西看了想哭。
張崇光卻捏住她尖美的下巴,他湊過去舔吻她的嘴脣,很輕柔地問她:“很可怕是吧?它走路還不怎麼利落,走在路上時常會有人叫它死瘸子,現在它也沒有什麼力氣,要是你想跟我發生關係的話,你還得花點兒力氣。霍西,坐在這樣一條殘存的腿上面,你真的有感覺嗎?”
霍西很柔軟地躺在牀上。
他雖脫了她的衣服,但是此時彼此其實都沒有任何的想法,除了悲傷……再無其他。
她眼底盡是水光。
曾經她以爲她恨極了張崇光,她這輩子再也不會爲他流淚,可是沒有想到……霍西知道,她這輩子算是栽到他手裏了。
並非同情,原因,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她愛過,心動過,
如今那種感覺,或許在悄悄萌芽,但跟從前又不同。
她擡手,柔細手掌平放在他的臉頰上,近距離地看他其實才發現他是真的瘦了很多,雖然仍是好看的,但是臉上卻沒有多少肉了。
皮肉服貼,很緊。
霍西一寸一寸地撫過,她的聲音帶了些許的緊繃,她低聲問他:“還疼嗎?”
張崇光捉住她的手。
他沒有說話,沒有立即將她推開……或許是孤寂了太久的心,也需要此時的撫慰。
他需要,她亦需要。
他撫摸着她的手,很珍惜,跟方纔完全不同。
很慢地十指相扣,按到了牀單上面。
不知不覺,他低頭吻了她……剋制而顫抖的吻,背部肌肉因爲剋制而緊繃,霍西完全沒有拒絕他,她的眼角帶淚,顫抖着嘴脣跟他貼在一起。
這個吻,充滿了心碎的味道。
他也有繼續的,他是個男人此時自己愛的女人躺在自己的身子底下,那樣柔軟地任他爲所欲爲,沒有人能抵擋住這一切。
他知道自己怎麼樣,她都不會拒絕。
是同情也好,是感動也好,這會兒的霍西似乎要將自己餘生獻ji給他。
張崇光不是聖人……
意亂睛迷之際,他卻發現她沒有一絲動情的意思,她很配合他但是她沒有一點兒感覺,這個發現讓他整個人都冷了下來。
他沒有再繼續了,將面孔埋在她的頸間。
輕輕喘息平復。
良久,張崇光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像是在說情話但卻滿滿都是絕別的味道,他輕聲說:“霍西你看,我們這樣子怎麼繼續怎麼修復?餘生說長不長可是說短也不短,我們互相傷害過也互相救贖過,到此爲止好不好……至於我欠你的那些感情,我欠霍家的,我想一條腿差不多已經還清了。”
霍西輕輕閉眼:“張崇光,我們之間就只有恩情,只有債嗎?”
“不然呢?還有什麼?”
“其實霍西,我們回不去了,我跟何璐在一起她就不會像你這樣勉強!我的腿變成了殘廢她也能面不改色地侍候着,就算是爲了錢就算是爲了改變命運,但是她侍候得我舒服,我覺得挺好……我何必放棄這樣一個女人而去將就你呢?”
“霍西,你說是嗎?”
……
霍西聽得恍恍惚惚的,即使知道他故意氣自己,但她還是在意了。
這段日子,何璐一直在他身邊。
她無法去問,他們進行到什麼地步了。
是真是假?
方纔的汗水,變得微涼,霍西慢慢地坐了起來……她抱過他的襯衣,抱在懷裏,她明白他的意思,她已經不是一個正常的女人。
他有需求,何璐能滿足他。
良久,霍西才輕聲問:“你還愛我嗎?”
張崇光躺在牀上,他拿一只手擋住眼睛,過了好半晌他纔回答她的問題,他說:“也許還有一點兒吧!但是霍西,我們都得往前走。”
霍西嗯了一聲,她說知道了。
她下牀開始穿衣服,她沒有避開他,就在他面前穿衣。
一件一件穿好。
等到衣衫整齊,她沒有轉身而是選擇背對他,她輕聲說:“我走了!”
張崇光沒有出聲。
他撐着坐起靠在牀頭,從牀頭櫃上摸了一根香菸,點燃……狠狠吸處一口煙霧時,那種疼痛緩解了他的心痛。
才緩和一些些,霍西已經離開。
心口熟悉的疼痛,再度襲來,判處他終生孤寂。
一根香菸未抽完,樓下傭人忽然跑了上來,也沒有敲門就直接進來了……光線雖幽暗但是也能看得見散在地板上的衣物,特別是皮帶啥的,添了些璦昧。
傭人不敢看。
她連忙說着正事,“太太剛剛下樓時,不小心碰到了個花瓶,手腕上流了不少的血,我說送她去醫院但是太太卻不肯,她說自己開車走。”
張崇光根本就沒有考慮,直接從牀上起身。
他好歹還有一條底褲。
傭人連忙避讓開。
張崇光披了件睡衣,就瘸腿下樓了,他走得很快又急。
腿巨痛。
別墅外面的停車坪,霍西的車子還沒有開走,車窗也是降着的。
她坐在車裏,那只流血的手腕放在外頭。
而她則是側着頭,像是算準他會下樓一樣,目光幽深地凝望他……那帶了些尖銳的眸子裏,有一點點勝利的嘲弄。
張崇光知道上了她的當,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讓他緊張。
故意讓他心疼。
四目相對,半晌,霍西微微勾脣,當着張崇光的面發動車子。
同時車窗升起。
“霍西!”
張崇光叫她,她也沒有理會,名貴的車子緩緩駛離別墅。
張崇光知道她有數,不會出事。
他應該上樓去,他應該好好地思索一下怎麼應付接下來的日子,但是他一點兒也不想動,他就只是站在那裏。
稍後,他忽然想起了後院的楓樹。
他腿疼着,很慢地走過去,然後就看見了一樹青嫩的淡紅……原來,在夏末的時候,楓樹也悄悄地紅了。
張崇光的嘴脣顫抖,面部肌肉控制不住地抖動。
楓樹紅了。
他是不是,也會等到他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