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寧願閉上眼睛。
看不到火光,也就寧可當它不存在。
過了好一會兒,周濂月方又出聲,聽不出情緒的語氣,“……睡覺吧。晚安。”
他收回了手,從牀邊離開了。
南笳藏在被子裡的手輕輕揪緊了心口的衣服,說不上來的心情,似乎需要一點新鮮空氣來緩解這份沉悶。
南笳丟失了睡意,聽著周濂月去浴室衝了個澡,隨後走了過來,“啪”的一聲輕響,按滅了牀頭的夜燈,走到沙發那兒躺了下來。
黑暗裡看見他黯淡的輪廓,聽呼吸聲,他也沒睡。
可無人說話,只有恆久的寂靜。
——
南笳睜眼時周濂月早已穿戴整齊,準備走了。
不知道是幾點鍾,天光不算透亮,或許還早,也或許因為是個陰天。
周濂月說:“中午我再過來。小覃來的路上了,你有什麽需求跟她說,她如果照顧不過來,我再派個人。”
南笳說好。
他走過來,伸手在她額頭上拊了一把,便往門口走去。
南笳聞到他袖口處籠著的淺淡的香味。
上午,南笳做完常規的體溫和血壓的測量,便繼續輸液。
主治醫生過來巡房查問,得知南笳已經沒有疼痛感了,就讓她後天再去做一個超聲看看恢復情況。
上午十一點,南笳輸完液,接到解文山的電話,說要來醫院裡探望她。
南笳疑惑:“您怎麽知道我住院了?”
解文山笑說:“發生這麽大事,你還指望瞞得住?你這孩子也不主動告訴我,真不讓人省心。”
大約十一點半,解文山趕到了,沒帶什麽營養品,獨獨給她帶了一束紫色的重瓣洋桔梗。
南笳笑說:“您真了解我。”
解文山將花束放在一旁櫃子上,拖了凳子在牀邊坐下,詢問她傷勢如何,怎麽受傷的雲雲。
南笳都回答了。
解文山問:“跟你爸說過了嗎?”
“……還沒。”
“還是主動說一聲啊,回頭他從別的地方知道了不得更操心。”
南笳笑:“好。”
又坐著閑聊了一會兒,解文山便準備告辭了。
南笳叫小覃將她的包拿過來,從包裡拿出葉冼給他的那本書,交給解文山,“麻煩您幫我把這書帶去您店裡,隨意放到我留在您那兒的那幾個紙箱裡吧。”
解文山接過書,正要走,病房門被推開。
周濂月回來了。
解文山沒有半點會在這裡碰見周濂月的驚訝,只笑了笑,局促地打了聲招呼。
周濂月說:“您來瞧南笳。”
“瞧過了,正準備走了——濂月,麻煩你送我兩步吧。”
周濂月看了靠坐在病牀的南笳一眼,點點頭。
走出病房,沿著走廊走進了電梯。
周濂月估摸解文山有話要對他說,但他一直沒開口,可能不覺得這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注意到解文山拿在手裡的書,周濂月說:“您給南笳帶的書?怎麽沒給她?”
“哦。南笳叫我帶回去幫她保存的。”
周濂月伸手,解文山自然地遞了過去。
周濂月翻開封面一看,扉頁上四個簽名,最底下筆走龍蛇的一個名字,葉冼。
他頓了下,神情一斂,微微地眯了眯眼。
但沒說什麽,將書還給了解文山。
走出電梯,離開住院部的大樓,穿過通往大門口的一段開放式長廊時,解文山終於開口。
“南笳大學畢業後沒多久,就搬到我書店後頭的胡同裡了,有一回她陰差陽錯地進了我店裡,就這麽認識。她為人真誠又熱情,給了我解了不少的悶。我跟她的父親也認識了,之後一直得南先生的委托,叫我多照顧照顧她,她一個外地小姑娘,在北城打拚不容易。我也就忝居長輩之列,替她說兩句。濂月,你是有家室的人了……”
周濂月不意外解文山會知道,紙包不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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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文山歎聲氣,“你的身份地位,想要什麽樣的女人不能有,為什麽非要是她……退一萬步,既已到了這份上,又為什麽沒保護好她。”
周濂月平聲說:“我要做什麽,倒也犯不著向誰交代。但我敬您是老師,也是長輩。”
解文山看他,“你能跟她斷絕這種不正常的關系嗎?”
周濂月毫不猶豫,“不能。”
解文山一臉的痛色,“她才二十七歲,往後就要背著這罵名跟你不清不楚下去?”
周濂月看向解文山,“您該知道,人活一生,裡子與面子不可能全佔。當年您選擇了面子,後悔過嗎?”
解文山愕然,繼而神情迅速地灰敗下去,“你知道……”
“當然。我母親是誰,您不也見我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周濂月聲音平淡極了,“您當年想圖一個名正言順,結果什麽也沒圖到。”
周濂月頓了頓,看他一眼,“失敗者的人生經驗不值得聽取。”
解文山一時狼狽又倉皇,“……我哪有資格對你指手畫腳,我只是心疼南笳,希望你至少考慮考慮她的前程。”
周濂月淡淡地說:“她的前程也要由她自己選擇。”
“她真有選擇的權利?那倘若是她主動提出終結這種不體面,你的回答是?”
周濂月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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