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姐姐安好?妹妹粗笨,絆了李姐姐的尊腿。李姐姐可有受傷?”
江書晚作勢就要伸手去摸李常在的腿。
李常在忙不迭地一縮,生怕她挨着一星半點兒,
“拿開你的髒手。你一個小小庶女小小答應,也配碰我?”
江書晚乖乖的收回了雙手,垂手而立。
李常在轉着圈瞧了江書晚幾眼,
“嘖嘖嘖,書意姐姐溫婉秀靜,想不到她的妹妹竟如此粗鄙不堪。哼,原以爲可以和書意姐姐在宮中互相扶持,卻沒想到臨了竟被你個小小庶女替了去,我真是替她叫屈。”
江書晚一笑,討好道:
“書意姐姐自然有更好的福氣。李姐姐,父親叫我在宮中與你守望相助,晚兒定當好好輔佐李姐姐。”
李常在哼了一聲,
“你也配?!”
江書晚也不惱,繼續討好:
“李姐姐,今日天朗氣清,咱們去瞧梅花可好?聽說御花園的梅花是一絕呢!”
李常在哼了一聲,“誰和你是咱們?”
“那姐姐們去瞧梅花,帶上妹妹可好?”
李常在嗤笑道:“你怕不是有病吧。聽不懂我的話嘛?叫你滾啊!以後離我遠點!”
其餘四人附和着恥笑江書晚一番,搖曳着身姿就跟在李常在身後往東邊小梅林去。
“李姐姐,早上來的時候,妹妹瞧着東邊那小片林子剛埋了肥,那花肥又髒又臭,萬一踩上可怎麼辦?姐姐們還是不要去那邊了。西邊,西邊的梅花開得也很好,不如去那邊吧。”
李常在止住腳步,半信半疑地瞧了江書晚兩眼。只見她眨巴着一雙圓溜溜慘兮兮的大眼睛,表情真摯萬分。
四人猶豫半晌,李常在突然“切”了一聲。
她剛剛拿腳絆了江書晚,她會這麼好心?
“不要耍什麼小心思。你們這些庶女慣會耍心眼使絆子,我在府裏見得多了。你讓我們去西邊?怕不是西邊纔有鬼吧!”
“就是就是。我們走!”
四人嘻嘻哈哈,丟下江書晚就往東邊去了。
紅綃掩嘴一笑,道:
“主子這麼真誠的告訴她們實情,她們還非得上趕着去踩屎。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江書晚一甩帕子,遮了遮明晃晃的日頭。
“真話沒人聽,活該她們倒黴!哎!走,咱們去西邊折幾只帶回去。一、二、三!”
三個數剛落,東邊就傳來了幾聲慘叫聲。
“我蜀錦的鞋子!全廢了!”
“啊!我煙雨繡的裙子!嗚嗚!好臭啊!”
“快拉我一把啊,我陷進去了!”
“啊!誰推我!”
東邊梅林中,四人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李常在一腳踩在肥坑裏,蜀錦的鞋子報廢了。她急着去拉身邊的宋常在,宋常在躲閃不及,兩人拉扯着一起跌進了肥坑裏,鞋子裙子全污了。
趙常在見狀,尖叫着後退幾步想要避開,卻吧唧踩進身後的另一個糞坑,怎麼拔都拔不出。
柳常在更倒黴,被慌不擇路後退的趙常在一撞,一屁股坐在糞坑裏嗷嗷痛哭。
跟在身後的婢女們紛紛衝上前去救自己主子,可越救越忙,場面直接失控。
“狗奴才!施了花肥也不放一塊牌子警示!”
“臭死了!你滾開啊,都是你拉我的!”
“別擦我身上!啊!”
聽着東邊的熱鬧,紅綃恨不得跑過去瞧上兩眼解解氣。
“主子,真是餘音繞樑三日,其臭半月難除啊!”
“哎,誰讓她們不聽真話呢。”
“那鞋子裙子老貴了,就這麼廢了!真可惜!主子,早上我可瞧見,你一腳將那警示牌子踹老遠。”
“哎,我身子不適,頭暈眼花,腿腳發顫。好似是踢到什麼東西了。誰知道呢!”
……
假山上的涼亭中,一身明黃龍袍的李佑負手而立。
春日的陽光照在他的龍袍上,隱隱閃着一圈光環。他上半個身子隱在涼亭的陰影處,冷眼瞧着下面發生的事情,腦中頻頻閃過他幼年時的畫面。
“六弟,爬過來幫太子哥哥擦靴子。”
“六弟,你沒喫飯嘛?磨個墨都墨不好?”
“滾!一個辛者庫宮女生的下踐坯子,也配和本王同席?”
……
他是先帝第六個兒子,落魄了十多年。
那些年,他如同草芥,任人驅使踐踏。宮裏隨便一個皇子公主都能在他臉上踩上一腳,再吐上一口唾沫。
他怯怯諾諾的活了十多年,就如同此刻山下那個被人欺凌的江家庶女。
貼身內侍福臨,垂手而立,瞧着皇上挺拔的背影散發着一絲絲寒意。
“江豐年的嫡女可好些了?”
李佑冷冰冰地問道,問得福臨猝不及防。
“回皇上,聽說還一直咳嗽,只怕是傷了肺了。”
李佑轉過頭,陰惻惻地笑着,直笑得福臨縮了縮脖子,攏了一下身上的外袍。
“江豐年這個老狐狸,慣會算計。他瞧着朕這身子一日不比一日,親生的女兒都捨不得送進宮來!”
“皇上,那江家大小姐寧願自己跳進冰湖裏生病,也不願進宮來。活該她日日咳嗽!”
福臨附和道。
江豐年這個人工於算計,是扶持皇上登基的功臣。他一向以皇上的心腹自居,可這次冊選卻出了紕漏。
雖說福臨派人去江家瞧了,江家大小姐的的確確高燒不退,可這時機卻不得不叫人懷疑。
他不過派人查了一下,還真讓他查出那江大小姐竟是自己跳進湖裏的。江豐年順勢就換了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小女兒。
“皇上,那下面這位江答應?”
“隨她自生自滅吧!”
李佑瞧了一眼林間被人欺負的模糊身影,雖有些感慨,但還是收回目光問道,
“蕭策呢?”
福臨回道:“回皇上,蕭副統領昨日休沐。今兒一早蕭家又替他告了幾日假,說是昨日出城策馬,摔了。”
李佑鼻子出氣,笑道:
“他倒是瀟灑。”
福臨陪笑道:
“蕭副統領那性子,您還不知道嘛。有事沒事都要偷着出去玩的。若不是這樣,當年也不會遇見皇上了。”
李佑道:“也是。當年朕在西郊獵場被他們丟下,若不是遇到偷跑出去玩的蕭策,只怕已經命喪虎口了。你給他送些傷藥去,叫他好好養着,不必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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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臨道:“皇上宅心仁厚。”
福臨瞧了瞧時辰,提醒道:
“皇上,太醫說了,曬一刻鐘太陽就行了,您該回去了。護國公剛送了南邊的軍情進京,太傅和武安候等人還在御書房等着和您商議呢。”
李佑聞言走出涼亭,明暗交匯的一瞬間,他的身子彷彿佝僂了一些,面上的神情也變得懨懨,他接過福臨手中的一塊帕子,捂住嘴角,輕輕地咳嗽了幾聲。
待走下假山,他已經氣喘吁吁地靠在福臨身上,有氣無力地好似完全變了一個人。
永和宮內殿,皇后娘娘端坐在暖榻上,拉着一旁淑妃的手。
“淑妃,今日你能走出重華宮,本宮真是由衷的替你高興。”
淑妃神情清冷,默默不語。
皇后又道:“你且好好養身子。皇上無時無刻不在掛念你,昨日還同本宮提起你了。”
淑妃眉頭一挑,別過頭去,
“皇后娘娘,臣妾不想見他。”
“哎,軒兒都走了快一年了。你傷心欲絕,本宮和皇上又何嘗不是呢?這一年,鬧也鬧了,冷也冷了,你這樣一直僵着不見皇上,可是還在生他的氣?”
“臣妾不敢!”
“事情已經過去了,你要爲長樂和自己打算。”
淑妃神情一動,
“當初臣妾說軒兒的死另有隱情,懇請皇上下旨徹查。直到最後,皇上也沒給我一個答覆。軒兒走得不明不白,臣妾一閉上眼睛,就是他在臣妾懷裏嚥氣的模樣……”
淑妃平平淡淡的講着,不掉淚不嘆息。
但卻叫人瞧着揪心地疼。
皇后長嘆一口氣,
“你說長樂瞧見了鄭貴妃給軒兒喂飴糖,可那飴糖鄭貴妃自己也吃了,太醫也給了定論。淑妃,不要再執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