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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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拿著許星洲的小星星傘,說:「想什麼呢,小姑娘。我是要回家啊。」
許星洲:「……」
天上咕隆一聲響雷,漆黑的夜裡,雨水瓢潑而下。
許星洲簡直都語無倫次了,簡直不敢相信:「……你……你人怎麼能這麼爛……」
秦渡禮貌道:「過獎,謝謝你的傘。」
簷下燈火通明,許星洲憋屈地看了他片刻,把黏在額頭上的濕頭髮往旁邊撥了撥。
「你又不打傘,」秦渡揶揄地說:「我會好好用的。」
許星洲想了一會兒,自己確實也是在雨裡環奈跑了半天,傘也的確是個擺設,一時實在也想不出什麼別的理由反駁他……
她想了一會兒,心塞地說:「好吧,回頭把傘和那個閱讀器……我回頭去找你拿……」
冷風一吹,許星洲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濕漉漉的胳膊和衣服,初春的天氣,還真是有點兒冷。
秦渡說:「好,沒問題。」
然後秦渡撐開傘,走進了無邊的雨裡。
許星洲懵逼地目送他,然後發現秦渡單手撐著傘,摸出個車鑰匙——接著外頭一輛車嗶嗶一聲亮起溫暖的光。
許星洲:「……」
這人根本就是有車好嗎!他平時開車來上學的?有車還要搶傘?話說這人也太糟糕了吧!
許星洲簡直覺得不可理喻,她甩了甩頭,只得將其歸類為瞎逼把妹的報應,然後衝進了雨裡。
常言道春雨如酥,但夜裡的春雨卻猶如冰水,淋在身上頗為要命。許星洲在雨裡跑了兩步就有點想追上去紮秦渡輪胎——但是她轉念一想,那車看上去好像不便宜,還是改為每天在他擋風玻璃上畫唧唧吧。
畫唧唧是不是又有點限制級……最近還在嚴打應該不會被保安大叔罵一頓吧……許星洲一邊想一邊踩進雨裡,還有什麼方法能報復秦渡嗎?
雨水衝走路上花瓣,下一秒,身後雨突然停了。
許星洲回頭一看,秦渡撐著傘,道:「我送你回去。」
許星洲簡直感動得無以言表……
……可見這人還沒這麼垃圾!
然後許星洲感動地說:「不麻煩你了,學校的夜路沒這麼不安全,我自己就能回去。」
秦渡:「哈?」
秦渡嫌棄道:「和你走夜路有什麼關係,別感動自己了吧。我送你回去,拿你的傘回家而已。」
許星洲也不惱:「……可是……」
——可是你不是有車嗎,你開車回家不就好了……
許星洲終究沒把那句話說完,說不定是他的車壞了呢?按以往和直男打交道的經驗來看,如果打開了這個話題,估計就得一路上和他聊車了……
同撐一把傘和直男聊車!許星洲想到這場景,立即一個寒噤。
「謝謝你,」許星洲斬釘截鐵地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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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敲打著傘面,許星洲被風一吹還是覺得冷,她抱著胳膊抬頭看傘面,路燈映著傘上金黃的星星,像是雨夜僅剩的星空。
「……你宿舍在哪裡?」秦渡問:「南院?」
許星洲嘴唇凍得有些發青,點了點頭。
路燈將雨絲映亮,春夜的雨水讓許星洲有些昏沉。夜色裡秦渡撐著傘,手指修長有力,妖風吹過時傘都穩如泰山。
秦渡將傘交給星洲,道:「拿會兒。」
許星洲嗯了一聲,接過了傘柄,秦渡將自己的外套脫了。
「下周還我。」秦渡把外套遞給許星洲,威脅道:「不准漬上飯味兒,尤其是蒜。」
許星洲也不伸手接,打著哆嗦道:「算、算了吧……我渾身都濕透了,不過好處是我不容易感冒。」
秦渡:「你當我願意給你啊?」
他把外套丟給許星洲,又威脅道:「弄上蒜味我就揍你。」
許星洲:「……」
許星洲一向不喜歡受男生照顧。
以她從小到大的色相,本來應該是可以活在異性的簇擁裡的——但是十九歲的許星洲人生卻和這種簇擁沒半點關係。她常年隻和女孩廝混在一處,不談風月,像是仍是個孩子的心性。
秦渡看了她一眼,只看到那姑娘眼睫纖長,猶如盛夏葡萄藤的樹影。她嫌棄地看著那件湖藍的外套。
秦渡看著她,只覺心頭忽而熾熱,像是春夜燃起的篝火。
他們兩個在傘下並肩而走,許星洲好奇地張望外頭的雨,過了一會兒又伸手出去接,張著手,任由冰冷的雨水在手裡彙聚。
那個幼稚的動作許星洲做的是如此自然,絲毫沒有妹世的意思,也半點不顧忌別人的目光。
許星洲突然道:「我還以為你今天晚上會揍我呢。」
秦渡:「揍你幹嘛?」
「你不是一直想和我算帳嗎?」許星洲滿不在乎地說:「我剛剛都腦好了,你如果揍我我就撒丫子朝樹林裡跑。」
秦渡眼皮都不抬,啪唧一聲,拍了她額頭一巴掌……
許星洲:「你幹嘛!」
秦渡:「欠收拾。」
秦渡拍完,還在許星洲衣服上擦了擦手……
許星洲簡直毫無反抗的餘地……
秦渡一手撐著傘,一手在許星洲衣服上擦完,還是覺得不乾淨,就直接去翻她的包找衛生紙,把手擦了。
許星洲不敢反抗,隻敢小聲逼逼:「可是你有什麼資格收拾我!搞清楚這一點好嗎?」
秦渡撐著傘,擦著手漫不經心道:「中國講究天地君親師,師兄占了個師字。」
許星洲:「……」
許星洲簡直想打他:「誰是我師兄,你?你除了比我高一年還有什麼我必須尊重你的理由嗎?」
秦渡:「你可以不叫。不如說,你叫過嗎?」
許星洲一時接不上話兒,只能和他並肩走在雨裡。校園最老的建築矗立數十年,前方南院公寓區的燈溫柔地亮起。
秦渡突然道:「我其實挺羡慕你的。」
許星洲:「誒?」
「……我和你不太一樣。」秦渡終於看了許星洲一眼,說:「我沒有你這種生活的激情。」
許星洲一愣:「……我大概是因為……」
我大概是因為我太珍惜生活了,許星洲想。因為生活於她而言,太容易破碎。
然而還沒等她認真回答,秦渡就欠揍道:「——不用因為了,因為你沒我有錢。」
許星洲:「???你??」
你根本就是來找茬的吧!許星洲憋都要憋死了……
許星洲決定不再跟他討論這個鬼生活激情不激情的問題,甚至都不打算搭理秦渡這個小肚雞腸的杠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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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會兒,許星洲又覺得不能把人想得太壞,要以善意度人。她和秦渡相處遇上的問題終究是自己先撩者踐,她不分青紅皂白在酒吧把人一通懟,還拽跑了那群人的馬子,他對自己有意見也正常……
可是他還會送自己回宿舍!
她頓時被秦渡的人設感動了,小聲問:「實話說,你其實沒打算尋仇是不是?」
秦渡挑起條眉毛。
許星洲撓了撓頭,靦腆地補充:「對吧,所以我覺得你人不壞,就是嘴硬。雖然你總說要揍我,但其實心裡也沒記恨我搶你馬子……」
沉沉的黑暗中,秦渡說:「許星洲。」
許星洲喊道:「在!」
秦渡:「你是準備現在被我揍一頓?」
許星洲:「……」
許星洲慘叫一聲:「你當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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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一直把許星洲送到她宿舍的樓下。
要走到位於南院的、許星洲的寢室樓,要穿過一片滿是香樟的小樹林。林中一條幽長小徑,下雨時漆黑一片,雨勢漸大時影影曈曈,頗有幾分嚇人。
秦渡突然問:「這裡平時情侶蠻多吧?」
許星洲:「……哈?」
「單身狗路過這裡估計心裡不太舒服,」秦渡意有所指地說:「一看就是適合情侶約會的樣子。」
許星洲想了想道:「有可能,不過我不太清楚。」
秦渡眉毛微微揚起:「你有男朋友?」
許星洲:「……」
許星洲裹著秦渡的外套,迷惑地問:「……你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無論我有沒有都和你沒什麼關係吧。」
秦渡不再回答,雨水敲著傘面,叮叮咚咚的,猶如協奏曲一般。
在漫天大雨中,許星洲突然說:「不過我不談朋友。」
秦渡:「……」
秦渡砰地一拍許星洲腦門,惡劣道:「誰問你了嗎?你以為對你有想法?你談不談朋友關我屁事,我們連賬都沒算清。」
又是□□赤果果的羞辱和威脅……
許星洲慘叫道:「你大爺的!我不借你傘了!話說這個傘本來就是我的吧你能淋著雨滾回去嗎!」
秦渡說:「你確定?我很小肚雞腸的。」
許星洲:「……」
許星洲斬釘截鐵地說:「傘送您了。」
秦渡十分欣慰:「這還差不多。」
秦渡一路將許星洲送到她宿舍樓下,許星洲那時候身上已經幹了大半,拖著小鼻涕跟他揮了揮手,然後躲瘟神似的拔腿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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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撐著許星洲的傘,站在雨裡。
那把傘甚至都很有主人的特色,漆黑傘面上印著一顆顆五角星,路燈照在星星上時猶如隔絕了世界,走在星河燦爛的夜裡。
下一秒秦渡的手機鈴聲響起,他一怔,把手機摸了出來。
是他朋友陳博濤的來電,秦渡接了,問:「什麼事?」
陳博濤那頭道:「你今晚咋了?發消息也不回,哥們幾個下雨想聚聚,晚點約個燒烤,你來不來?」
秦渡說:「來。我剛沒看手機,送那個姑娘回宿舍來著。」
陳博濤:「……」
陳博濤難以形容地說:「……操,不會還是那個……你真……」
「你又跟人上課,又……」
秦渡抬起點傘簷,在重重雨幕中望向女生宿舍樓。
許星洲火紅的身影跑過樓梯間,他遙遙地目送那個女孩。黑長髮,裙子顏色鮮豔,脊背挺直,如果說雨裡將有火,那必定是她那樣的火焰。
「這些怎麼了?」秦渡看著她的方向說:「我就是抗拒不了這種類型。」
陳博濤那頭又說了什麼,十分的義憤填膺,語氣裡簡直把秦渡當成傻逼。
秦渡聽了一會兒,尷尬地說:
「……老陳,咱們就別提在酒吧那天晚上,她扔我聯繫方式那事兒了吧……」
「太丟臉了。」
……
四周前的那天晚上。
那個姑娘當時靠在吧台邊上,只一道亮色背影。吧台邊燈光耀得秦渡眼睛發花。他給那女孩點了一杯莫吉托,附了張寫著他電話號碼的紙條。
那是個經典的搭訕方式。
他清楚地看到那姑娘拿起莫吉托和紙條看了看,繼而回頭看向他的方向。
那一瞬間,說實話。秦渡呼吸都窒了一下。
——對自己滿意嗎?她?
秦渡自認是個很能拿得出手的人,長相身材家世能力無可挑剔,但那瞬間只覺一陣難言的緊張,甚至想到了今晚自己香水噴得不對,香味太花了,會留下壞印象。
然後。
那個小混蛋連看都沒看,就把紙條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