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偶邂逅嫮宜膽戰戰 終援手韓耀意深深
韓耀一時也沒料到突然衝出一個人來,只見她低著頭,嚇得瑟瑟發抖,還以為是哪個丫頭被驚到了,走路沒長眼睛,也懶得同她計較了,拔腳就要走。
只是那個丫頭卻連跪下認錯都忘了,反而徑自發著抖,倒叫韓耀覺得有三分可疑,細看她身上穿的,卻是自己家下人的服色,不由沉聲問:“抬起頭來,你是在哪裡伺候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那人反而把臉垂得更低了,韓耀瞇起眼,用手捏住她下巴,強迫她抬頭:“火勢雖大,離這裡卻還有距離,難道你是趁亂偷了東西?”
韓耀正在疑惑,卻見指掌間是一張熟悉的臉。
雖然臉上臟兮兮的,仍不掩國色。
韓耀電光火石般明白了過來,沉吟道:“你這個打扮,出現在這裡,難道是要藉機逃走?”
嫮宜用力掙開他的手,他剛剛捏得大力,在她臉上留下了兩個深深的手指印子:“小伯爺是要去告發我嗎?還是把我緝拿歸案?”
韓耀聞言一笑,呵了一聲:“我既非羽林衛統領,又不是刑部的人,拿人問話這種事兒,且還歸不到我管呢!”
他上下打量了嫮宜兩眼,又微笑起來:“可惜咯,你雖然打扮成這副樣子,今日羽林衛也因為走水之故,沒有往日戒備嚴密,但若連你這麼一個弱女子,都能隨便出入平溪圍場,那我那皇帝表哥,只怕是死了幾百次了。”
他明明說著大不敬的話,偏偏還笑出了一個小酒窩,讓人覺得是真如稚子一般,有一種天真的赤誠:“不過呢,我可以幫你。”
嫮宜一愣,不喜反驚,謹慎地問:“小伯爺想要什麼?只是如今的我,未必給的起。”
韓耀聞言,傾身前來,近到嘴唇只差毫釐,嫮宜幾乎能聞見他的呼吸聲。
他的眼珠子黑的驚人,這麼近距離看著,只覺要被他的眼睛吸進去,嫮宜下意識後退,韓耀卻陡然大笑起來,站在原地捂著肚子笑了許久,才上氣不接下氣道:“方昭儀……不,方女官,你不會以為,我是要你以身相許罷?”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見嫮宜抿著唇不肯說話,韓耀才重新直起身來,挑著眉:“我不想要什麼,我只是想看戲罷了。”
嫮宜因問:“你不問我為什麼要逃嗎?”
韓耀無所謂地一擺手:“我說了,我只是想看戲而已。你有今日之事,與我的折子到底還是有乾系——唉唉,別這麼看我,我的折子寫的可都是實話,我也不是平白無故就去查人私隱,冤有頭債有主,這個賬呢,你還是去找陛下算罷!”
韓耀聳了聳肩,漫不經心道:“不過呢,這一次,就當是我付的戲資了。”
他帶著嫮宜進了自己的帳子,找了一身普通平民的男裝讓她換上,還讓她梳成了男子發式。
又喚了兩個心腹侍衛,指著他們道:“草原廣袤,羽林衛不能完全布防,我這兩個侍衛會帶你從草原上走,一直走到邊境的平城,之後如何,生死有命,禍福在天,能不能逃過表哥的天羅地網,就看你自己了。”
又給了嫮宜一疊銀票和一包碎銀子:“平城入城時,需要交關費,你拿著打點罷。戲資呢,我一次也給夠了,方……方夫人,一路珍重罷。”
嫮宜握著手中的小包袱,抿了抿唇,還是鄭重道:“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幫我,但風險是小伯爺為我擔著的,嫮宜銘記在心。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希望小伯爺也永遠不會有需要我報的時候。”
韓耀聽得“救命之恩”幾個字,眼睛微瞇,一時未解其意,也暫且不去解了,只道:“多久之前,我就說過,方夫人看人的本事,需要再練練,不然焉何今日會到如此境地呢?此時我也不多話了,山高水長,就此別過。”說完沖她一點頭,然後自己挑開簾子,走了。
見韓耀已率先走出去了,兩個侍衛阿大阿二也過來道:“方夫人,外頭馬匹已準備好了,請罷!”
第八十章 追兵急箭發三騎跪 百里行風入四蹄輕
等到了外邊,嫮宜本不會騎馬,是被阿大阿二叫馬半伏下來,才上了馬,阿大道:“方夫人儘管放心,這幾匹馬都是從小伴著咱們長大的,最聽話不過,這一路上人多眼雜,我們不好帶著夫人騎馬,夫人便不會騎馬,也須做個樣子出來給人看,等無人了,就方便行事了。”又教她握著韁繩,踏著馬蹬,裝出一個騎馬的樣子。
嫮宜知道在營地裡叫人帶著騎馬太顯眼了,也便應了,努力在馬上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一路出了營地,往草原上走,也不知他們是怎麼帶的路,一路竟真的完全沒有遇到羽林衛。
她跟著阿大阿二,騎了三匹快馬,一路疾行了半個多時辰,一直跑到人際罕見處,才放緩了速度。
見嫮宜面色慘白,阿大不由道:“委屈方夫人了,剛剛為了趕路,不得已快馬加鞭,現下已出了羽林衛的布防處,只是到底路程遠,略緩一緩,咱們就得繼續趕路了。”
嫮宜抱著馬脖子,被顛得只覺想吐,但也明白這是情勢所迫,也不吭聲,沖他微微一點頭,只道:“一切都聽大人的安排。”
三人緩行了一刻鐘,阿大正要偏過頭,對嫮宜說接下來還是要加快速度趕路了,就听一向耳朵最靈的阿二道:“大哥,不對!有人馬過來了!應當有五六個人!”
阿大面色一沉:“難道……難道是陛下那邊,那麼快就追來了?”
阿二搖頭道:“聽這馬蹄聲,不像。再說若是陛下的人,不應當只有這麼些人!”
此時已在草原上,一望之下,四處竟無絲毫遮擋,連避都無處避。阿大阿二只好帶著嫮宜拼命甩鞭,往前趕路。
但不過片刻功夫,馬蹄聲從身後漸次踢踏而來,阿大回頭一看,遠遠就從天邊出現了幾人幾騎,身手矯健,蹄下如電,而且明顯對這草原地形爛熟於心,從容驅使著胯下駿馬去追趕他們。
三人握著韁繩,拼命往前狂奔,馬腿卻忽然一軟,已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原來是身後幾人已開工挽箭,六箭齊射且毫無虛發,將三匹馬的後腿盡數釘住!
幸好這幾匹馬久經調教,突然被人射中,也未狂躁之下將人摔下來,而是就勢跪在了地上,讓身上人順勢滾下來。
嫮宜下意識捂著肚子,滾到草地上,還好草深地軟,嫮宜並無大礙。阿大阿二立時站起身,擋在嫮宜身前,冷冷看著來人。
來人高鼻深目,身量魁梧,騎術也精湛的很,一看就不似燕朝中人。此刻驅役著馬匹,五人將他們三個牢牢圍起來。
阿大面色難看,沉聲道:“鞅狄人。”
那邊為首的一個鞅狄人已攤開手中的一捲紙,細細端詳了嫮宜一番,點了點頭,用鞅狄話對其餘四個人說了些什麼。
那邊話音剛落,有個鞅狄人揮著馬鞭,一眼撇過來,故意用生硬的燕朝話道:“汗王只叫我們找這個女人,其他人,就立刻殺了!”
嫮宜心一沉,阿大阿二已將她推開,手中馬鞭一甩,已纏繞上鞅狄人的馬腿,再用力一拉,那馬受驚之下,兩個鞅狄人就被摜到了地上!
其餘幾個見同伴出事,都是怒火萬丈,立即跳下馬來,一掌就往阿大背心拍去!
阿二回身替他大哥擋開,自己卻被一個鞅狄人拳頭擂中心口,這一拳又重又狠,他一口鮮血就這麼噴出,自己卻毫不在意,也不擦擦,就著這個傾下身吐血的動作,往前一沖,腦袋狠狠撞向那鞅狄人的胯部!
這招雖損,但對敵就有效,那人果然痛叫一聲,下意識捂著下身,嘴裡罵了一句什麼,暫時失了還手之力。
阿大雖情急弟弟之傷,但此時情況緊急,他和阿二下手越來越狠,出手的都已成殺招,招招搏命!
他二人已是難得的悍勇,只是到底雙拳難敵四手,鞅狄幾個人也都是戰場上出生入死過來的,最終也是靠人數將他二人擒下。
那個捂著下身的鞅狄人一臉狠厲,抽出腰間佩刀,又飆了幾句鞅狄話,嫮宜雖聽不懂,但看他表情,竟像是真已動了殺心,不由高聲道:“住手!”
諸人都看過來,嫮宜咬著牙,冷冷道:“不是汗王叫人來找我嗎?我跟你們走,你們放他二人走。”
那鞅狄人不太通燕朝話,只先指了嫮宜:“你,帶走!”又指著阿大阿二兩個人:“他們,殺掉!”
嫮宜反手抽出剛剛混戰之時拾到手裡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之上:“你若殺了他們,我也不會跟你們走,除非你們想帶著我的屍體回去!”
那幾個人顯然是得了要把人好生帶回去的命令的,正在遲疑間,又聽嫮宜道:“何況,你若把他們殺了,現在你們還在燕朝的地界上,要打算怎麼交代?你們若硬把我帶回去,倒是我跟汗王一告狀,你以為你能逃的了懲罰嗎?”
一番軟硬兼施之下,為首的那個鞅狄人點了點頭,把剛剛拿著匕首的人叫回來了,又用馬鞭指著嫮宜,皮笑肉不笑道:“既然是日後的閼氏發話了,我等自然要聽。”
他的燕朝話本就不怎麼靈光,再配上這個奇怪的語氣,是叫人聽得打心眼裡冒出火來。只是此時形勢比人強,嫮宜只得忍了,又偏頭對想要阻攔的阿大阿二道:“多謝二位,我並非你們的主人,先時二位大人以命相博,嫮宜已感激不盡,若真害二位送了性命,嫮宜便是今日逃出去了,也必將終身不安,嫮宜身無長物,在此拜謝。”說完鄭重躬身一福,他二人趕緊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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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鞅狄人冷哼一聲,比了個手勢,其餘幾個就手刀一揮,將阿大阿二打暈了,才帶著嫮宜,驅馬往另一個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