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雨中夜戲
一連下了兩個多星期的雨,拍攝取景的社區都淹了大半,直接把劇組的拍攝計劃打亂。蔣茵也特地飛來武漢開會,好在之前的拍攝時間安排得很緊湊,原定兩個月拍攝的內容都壓縮到了一個半月,為後續的變故預留了很大空間。
「所以先拍後面的劇情?」夏習清不禁有些擔心,「可是這樣周自珩的體型……」
「可以的。」周自珩直接把話接了過來,「這幾天我會努力減重,再加上妝容,我覺得沒有太大的問題。」
「也是沒辦法的事,不然我們就趕不上柏林電影節了。」昆城摸了摸下巴,嘆口氣。
蔣茵手拿著簽字筆,輕輕在桌面上點了點,「別說電影節了,這都是後話。我們原先計劃的定檔日是世界艾滋病日12月1號,意義相符,時機也不錯,雙十一之後雙旦節之前,避開強檔。但是後期剪輯製作至少預留出兩個月的時間,加上送審的時間。你們算算。」
周自珩凝眉,「最遲要在八月拍完。」
可現在距離七月也只有一周,時間太緊張。
「不補鏡頭的話,可以順利殺青。」昆導看了看場次安排,「剩下的鏡頭也不多了,沒幾場了。」
下雨的這些日子,組裡把所有需要雨的戲都拍完了,就連副導演都開玩笑,「這算是我進過最省錢的組了,下雨戲全是真雨。」
他們剛剛轉場到戲中江桐打工的便利店,場務和道具人員正在佈置,夏習清和副導站在一邊等待,聽見副導演開玩笑,夏習清也道,「武漢就是這樣,這兩年其實還好一些了。」
正巧,剛化完妝的周自珩走了過來,站在了夏習清的身邊,聽他繼續說道,「以前我讀高中的時候,動不動就淹了,體育場地勢低,整個淹成了湖,馬路上開車都像是開船,我還在路上摸到過一條魚。」
說著周自珩倒是先笑起來,「淹到你哪兒?」
「我那個時候比現在矮一點,可能一米八還差點兒,最厲害的時候淹過膝蓋了。」夏習清靠在門口回憶道,「那個時候班上可多男生背著女生出去,把她們放到公交站台什麼的。」說著說著他忽然笑起來,「那個時候琛琛還差點被背著回去,他嫌丟人死活不答應,兩個人差點兒沒吵起來。」
副導演大笑,「習清你沒趁機會去背背班上的女同學啊?」
周自珩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側過臉去看夏習清,看熱鬧似的笑道,「對啊,那你呢?」
「我?」夏習清痞裡痞氣地笑了一下,「我自己都顧不上,誰閒得沒事兒背她們啊,我都恨不得有個人背我,每次下雨都要泡壞我好幾雙球鞋。」
話剛說完,就聽見周自珩一個勁兒傻笑,連副導演都有點莫名其妙。
有這麼好笑嗎。
等到副導演去忙活別的事走了,周自珩才拿肩膀撞了一下夏習清,「我背你啊。」
夏習清瞟了周自珩一眼,正巧場務叫了他的名字,他應了一聲,把手裡喝了一半的咖啡塞到周自珩的手上,準備過去導演那兒。
「不讓你背你不也背了?」
輕飄飄留下這句話,笑笑撐著傘把夏習清接走了,只留下周自珩一個人在原地傻笑。
昆導的身邊站著另一個新進組不久的演員郭陽,四十多歲風度翩翩的一名男演員,配上戲裡西裝筆挺的造型,很容易給人以好感。開會的那天晚上夏習清就已經和他見過面,兩個人視事先也已經對過戲。
「幸好我也是個高個子,」一米九的郭陽笑起來,「否則江桐這高個兒在一般人面前還真演不出柔弱的樣子來。」
昆城也大笑起來,「這是我拍過男演員平均身高最高的一部戲,我每天都跟掉坑裡似的。」
郭陽在演藝圈也是摸爬滾打很多年,早年不得志一直沒能大紅大紫,但步入中年之後反而因為自身儒雅的氣質和精湛的演技獲得了不少年輕女粉絲的喜愛。
在這部戲裡,他演的是一個因在便利店買煙注意到江桐的一位企業高管程啟明,他看見江桐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對他非常好,時常藉著買東西的名義來看他,出差的時候也會帶禮物。
江桐一開始是抵觸的,但漸漸地也願意接受他的好意。而後,陪著高坤去化驗時,從醫生口中得知他體內的病毒已經產生抗藥性,並且很有可能是傳染給他的人本身就已經吃過藥並且產生抗藥反應了,他吃藥又晚,免疫幾乎沒有了。如果想要繼續治療,依靠國家免費派發的一線藥物遠遠不夠,可他們沒有錢自費買藥。
看著高坤因為並發症高燒入院,江桐拼了命地打工,還是沒辦法幫到他,只能向程啟明借錢求助。碰巧的是,高坤和玲玲混在一起的時候,兩人看雜誌曾經看到過程啟明的專訪。
那個時候玲玲還八卦地提過一嘴,「聽我一個在高級會所打工的小姐妹說,這個男人不喜歡小姑娘,只找會所的小鴨子陪酒。」
高坤因此誤會了江桐,兩人大吵一架。
這是他們今天需要拉完的戲份,也是這部片子的最後一場雨戲。
「江桐來了,正好,那我們一起說吧,這段是兩個文戲加一個衝突戲。」一個小助理替昆導撐著傘,他走到了玻璃門外面,「等一下我們會用幾個不同角度的鏡頭,有一個是這個門外的。所以你們走位的話要注意下,盡量能讓這個機位拍清楚。」
大概地解釋了幾遍,昆城回到監視器前。
「準備拍第一條了。」
「《跟踪》第七十四場A鏡第一次,Action!」
凌晨十二點,接班兩個小時的江桐已經連續搬了十幾箱貨,一一填補貨架上的空缺。他怕生人,聽說都不方便,沒辦法當收銀員,只能做一些更苦更累的活。
收銀的同事阿奇忽然捂著肚子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特意大聲地對他說,「江桐,我去上個廁所,肚子疼死了,你幫我站一下櫃檯,謝啦。」
江桐半低著頭,把手套取下來放在衣服口袋裡走到櫃檯前,好在凌晨也一向沒有什麼人,他也不必太擔心。
誰知剛這麼想著,門口便利店自動歡迎的語音就響了起來,江桐遲鈍地抬了抬頭,又迅速低下,視野裡只有一雙穿著昂貴西裝的腿。
這個客人接了一杯咖啡,又站在櫃檯前,和善地開口,「你好,麻煩給我那一包黃鶴樓滿天星吧。」
對方的聲音實在溫柔,江桐只聽見黃鶴樓三個字,匆匆忙忙蹲下給他找了一包,低著頭推過去。
「不是的,我想要滿天星,藍色軟包的。」
藍的。
江桐知道自己找錯了,又蹲下來找到藍色的黃鶴樓,雙手拿著遞給了客人,嘴裡結結巴巴地說著對不起,很小聲。
接過煙的那雙手很乾淨,指甲修剪得整潔。
「謝謝你,請問多少錢?」
江桐掃了一下,眼睛謹慎地往上瞥了一下子,看見了屏幕上的數字,吃力地報給了站在面前的客人。
他從錢包裡拿出一張一百元的紙幣遞給江桐,耐心地等著他找零,最後說了句謝謝,推開門離開了。
等到門口的自動語音結束,江桐才鬆了口氣,抬頭的時候只能看見一柄黑傘下的半個身影,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Cut!」
昆城性格雖好,但在拍戲上非常精益求精,這一條買煙的戲拍了足足二十一次。實際上他也覺得納悶,夏習清和周自珩一對戲就張力十足,可跟其他人就總是欠了那麼點意思,總是要磨上好一會兒才能找到那種感覺。
「等一下那幾場戲,就是江桐跟程啟明漸漸熟悉的幾場戲,你要表現出一種近似於對父親的依戀感,但是那個尺度不能太過,要好好把握。」
聽見昆城這麼說,夏習清就覺得更難了。
從小缺失父愛的孩子,長大之後往往會出現兩種人格上的傾向,一種是對於父愛情結的極度渴求,總是期望從別人身上找尋類似的替代情感,另一種則是對於父愛及類似情感的反感。
夏習清明顯是後者,要讓他演一個前者,完全是鴻溝式的跨越。
硬著頭皮演了幾次,昆導依舊覺得不滿意,「你的眼睛裡只有軟,沒有那種對他敞開心了的一種依賴。」
說戲說了好久,站在一旁的周自珩也參與了討論,「導演,你真的覺得江桐對程啟明敞開心了嗎?雖然我是站在高坤的角度來看的,但我覺得江桐其實真正依賴的人只有高坤,他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不會去求助程啟明的。」
兩個人因為角色差點吵起來,不過這在劇組裡也已經是常事了,大家都各幹各的沒人插手,兩個人說到不可開交了,夏習清才終於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如果他真的對程啟明有依賴,一定在一早就告訴他高坤的病了,他一直藏著瞞著實際上就是一種不信賴。」說著,他又頓了頓,「何況,像江桐那種生活環境,從小看著自己的母親帶著各種各樣的成年男性回家,稍有不快就又大又罵,這樣子的一個成長環境,我覺得他會對一個中年男人產生依賴感是不現實的。」
周自珩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又對著昆城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觀念。連從旁觀戰的郭陽都站了隊,「其實我也覺得他們的分析更合理一些,如果讓我演江桐我也會演得比較害怕畏縮。」說到這他又開始打趣,「不過我只能演中年江桐哈哈哈。」
昆城這才妥協,覺得還是自己的思路有些偏,但他從來都是一個願意接受演員建議的導演,拍戲本來就是一個團隊創作,導演有時候也不一定比演員對某個角色的感受更深。
「那我們按著這個思路再來一遍。」
又拍了三四條,周自珩在監視器旁邊盯著,看著鏡頭裡夏習清眼底的情緒,對於夏習清而言,裝柔弱根本不是什麼難事,再配上他那張面孔,完全沒有違和感,但厲害得是,他看程啟明的眼裡除了膽怯和畏縮,還有一種複雜的情緒,那種接受他人好意的不自在,和藏在骨子裡的一種倔。
那些情緒,是屬於夏習清的。
「好了。」昆導看了一眼手錶,已經是凌晨三點,「我們抓緊時間,天亮可就拍不了了。」
最後一場就是高坤參與的衝突戲了。造型師將郭陽帶下去換衣服,化妝師上來給夏習清補妝,周自珩就在旁邊幫著他對戲。
說著台詞,夏習清瞥過眼去看周自珩,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右邊的嘴角是皰疹,有的已經破掉。他的眼窩深陷,臉色是不健康的黃,脖子的淋巴也腫起。儘管他知道這是化妝師的功勞,可說不上為什麼,光是看著夏習清就覺得心疼。
「別看我。」周自珩拿劇本遮住了自己的臉。
「別看他,」化妝師小姐姐用手扶住了夏習清的下巴,「光顧著看他妝都沒辦法化了。」
「誰看他了。」夏習清把頭撇過來,聽見周自珩在自己旁邊笑。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最開始的時候,是為了不讓其他的小鮮肉跟周自珩一起拍戲,非得攪局才過來試鏡的。這麼一想,當初的自己也真是夠傻的。
可如果他不來,他們或許到現在也只是戳不破的那種關係。
「《跟踪》第七十六場A鏡第一次,Action!」
一場大雨下個不停。搬完貨的江桐悄悄進了員工休息室,把外套脫下來用毛巾吸了點水,這才重新穿到身上。
關上格子櫃的時候,他看見了裡面放的便當盒,還有一小盒巧克力。
捱過這一晚,明天一早的時候買上一份熱騰騰的三鮮豆皮,帶著一起去醫院找高坤。江桐關上了櫃門,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正要放回去的時候,來了一條短信。他匆匆將手機塞進褲子口袋裡,從休息室走出來,四處望瞭望。
便利店的外面站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依舊撐著那把黑沉沉的傘。他將傘面往後靠了靠,露出臉來沖江桐微笑了一下。
江桐瞟了一眼收銀台,今晚跟他一起搭夜班的是一個女生,正低頭專心致志地追著劇。他藉口出去,看見程啟明就連連彎腰。
程啟明走到便利店的簷下,收了傘,和善地笑道,「別人都有換班,怎麼你每天都是通宵的夜班?」
雨聲大,好在他的聲音也大,江桐這才勉強聽清,他半低著頭,想解釋又解釋不出,「我……我……」
「我就問問,別緊張。」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拍了拍江桐瘦弱的肩膀,江桐卻敏感地躲了躲,沒抬頭。
「哦對了,」程啟明立刻換了話題,「你說有事要跟我說,是什麼事?」江桐的身上有股子消毒水味,很明顯,他又問,「是跟你那個生病的朋友有關?」
這一句江桐聽得很明白,他立刻點頭,下意識想比手語,可手剛抬起來又放下,十分艱難地向他解釋,「病、病……很重……需要、要很……多……錢……你、你……」他太著急了,不小心嗆住咳嗽好幾聲,程啟明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背,「你慢點兒,慢點兒。」他抬眼看了看便利店裡面,「這裡不方便說話,要不你跟我去車上說?」
江桐看了一眼車,搖了搖頭,「我……我想、想……借一點……錢… …」最後一個錢字他說得很輕,骨子裡的卑微和從小到大的困窘讓他實在沒有辦法大大方方地提錢。可他又害怕程啟明以為自己是騙子,想跟他說明清楚,他從打工服口袋裡拿出記貨本子和筆,「你……您……等……我……」
說完他飛快地蹲下來,拼命地想把自己想說的話都寫上去,高坤得了什麼病,為什麼得的病,為什麼必須得自費治療,來龍去脈都一筆一劃寫清楚,可越寫越著急,渾身打顫。
「你別急,來,我們起來說。」程啟明一把拉起江桐,「我們還是去車裡,你可以坐著,在這站著多不方便。」
江桐先是搖頭,可搖著搖著又點了頭,任程啟明打起傘,半攬著他的肩膀走到了那輛昂貴的轎車邊,替他紳士地拉開了車門。
「進吧。」
江桐剛要彎腰進去,忽然出來一個人,使了不知多大的勁一把將他拉出來,江桐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竟是高坤!
「高……高……」
「你給我過來。」高坤原本打著的傘現在掀翻在地上,雨水劈裡啪啦打在他的臉上,他的眉毛擰成了一團,伸手一把推開程啟明,「你他媽幹什麼?」說完又推一下,「你想帶他去哪兒?」
程啟明想解釋,還沒解釋清楚高坤就要出手打人,江桐立刻擋在他們的中間,急得說不出話,只能啊啊地叫著,抓住高坤的手,之前手裡拿著的小本子都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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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坤忽然想到自己手上才打完針,還有針眼,立刻收回自己的手,可心裡的火卻下不來,「你鬆開我,鬆開!」
江桐被他嚇了一跳,愣愣地鬆開抓住他胳膊的手,望著他的眼睛。
「回家去。」見他愣在那兒不動,高坤又吼了一聲,「我讓你回去你聽不懂人話嗎?」
「你別這樣,他是為了幫你才……」
高坤直接打斷了程啟明的解釋,「我讓你說話了嗎?麻煩你離他遠一點,要禍害禍害別人去你別找他!不要以為自己有兩個錢就可以隨隨便便糟蹋別人! 」
江桐忽然就明白高坤的意思了。
他沉默著彎下腰,拾起自己已經淋得不像樣的小本子,一句話不吭遞給高坤,可高坤正在氣頭上,和程啟明都沒拉扯完,哪裡顧得上江桐。
「我告訴你!你喜歡男的女的我都管不著,但是你不許動江桐!他不是你那種人,你給我離他遠一點!」高坤說著說著,想起了之前在防疫中心看到的那個男孩子,也是白白淨淨的,比江桐年紀還小一些,只不過是在酒吧玩了一晚,就被人灌醉迷姦染上艾滋,好端端地變得和他一樣,每天膽戰心驚。
高坤拿胳膊肘推搡著江桐,「回家去,回家。」
江桐的本子又被他推掉了,他又匆匆拾起來,站起來正想要給他,就發現高坤倒在了自己的腳邊。
他嚇得立刻跪在地上,在滂沱大雨裡慌忙抱住高坤的頭,又調轉了身子對著程啟明,想把懷裡的小本子遞給他可又沒辦法,只能不斷地向他磕頭,本就不連貫的聲音被大雨割碎。
「救……他……求、求求……您……」
連著磕了好幾下,程啟明於心不忍,只能蹲下來兩人一起將高坤抬起弄進車裡,關上了車門。
「你去副駕駛,我們現在得把你朋友送去急診。」
江桐坐上了副駕駛,可整個人幾乎都要扭轉過去,渾身發抖地盯著躺在後座昏迷不醒的高坤。
程啟明看了他一眼,嘆口氣,發動了車子駛向醫院。
「過。」
這一場拍了十四次才拿下,三個演員在雨裡拉扯了一個半小時,導演一喊停幾個助理立刻撐著傘上前,拿著浴巾裹在他們的身上。蔣茵給夏習清安排的車子路上出了問題,笑笑只能暫時把他接到周自珩的房車上,反正現在這個時間又下著大雨,蹲點的狗仔幾乎沒有。
「總算是趕在天亮前拍完了,再這麼耗下去就得生病了。」笑笑拿了乾淨衣服和早就備好的熱紅茶,替周自珩卸乾淨臉上的妝,「習清病才好了半個月。」
習清笑著說了謝謝,笑笑這才跟著小羅去了前面的駕駛座,還十分貼心地幫他們把簾子拉上了,「你們可以睡一會兒,回酒店估計天都亮了。」
夏習清上車的時候周自珩就已經換好衣服了,現在就剩他了。
「轉過去。」
周自珩臉上似笑非笑,聲音壓低了幾分,「我從裡到外哪裡沒看過。」
夏習清懶得跟他拉扯,「愛轉不轉。」他自己飛快地脫了上衣,周自珩乖乖拿了毛巾替他擦乾上身,又替他把短袖攏在頭上。
臉上的妝早就被大雨沖得一乾二淨,又換上了白色短袖,夏習清現在活脫脫就像個學生,素淨又清爽。
「褲子也讓我幫你?」周自珩拿起桌子上的褲子,抖了一下,下一秒就被夏習清搶過去,狠狠瞪了他一眼。
雖然說笑,可顧忌著駕駛座上的助理,周自珩還是把臉轉了過去,腦子裡都是剛才戲裡的畫面,情緒還沒完全抽離。
夏習清換好衣服,整個人躺倒在房車裡的沙發床上,感覺自己都被掏空了。
周自珩也側躺下來,親了親夏習清的眼睛,小聲道,「都哭腫了。」
聽了這話,夏習清拿手背擋住自己的眼睛,滿心想著拍戲的事,「這麼腫下去明天可就連不上戲了。」
「別遮住。」周自珩吻了吻他的手心,「你哭起來很好看,我喜歡看。」
夏習清拿開手,拍了一下他的額頭,「我怎麼覺得你這傢伙有施虐傾向?你該不會骨子裡是個病嬌吧?」
「病嬌?什麼是病嬌?」周自珩抓住夏習清的手又親了親。
「就是……」怎麼解釋呢,夏習清想了想,覺得解釋不清,「算了,你自己回頭查去。」他看著瘦了很多的周自珩,看起來都少了幾分以前的總攻氣場,倒實實在在像個二十歲的小孩兒了,紅頭髮都擋不住的少年氣。
夏習清先是摸了摸他的臉,又順下去捏了一下周自珩的腰,「你瘦了一大圈,這段時間掉了得有十五斤吧。」
「快二十斤了。」周自珩嘆了口氣,「昆導說還得再瘦點,我的腹肌什麼的都沒了。」
這些天周自珩的盒飯全都是蔣茵特別安排的,有時候就吃一碗水煮油麥菜,再不濟拍戲中途吃點切成小塊的蘋果,眼看著人就瘦了下來,原本引以為傲的身材就這麼變成了一個瘦竹竿。
演員的身材本身就需要根據角色調整,這事本職,以前拍戲周自珩也不是沒有經歷過,他也挺樂意為了藝術獻身,可現在跟喜歡的人一起拍戲,總還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難看的樣子。
夏習清戳了戳他凹陷的臉頰,嘆了口氣,「趕緊殺青吧。」
再這麼瘦下去,身體都熬垮了。
「你是不是看不下去了。」周自珩笑道。
「為什麼這麼說?」
周自珩低頭抱住夏習清,聲音小了許多,「你之前不是說,你只是喜歡這張臉,還有身材……」
還沒說完,夏習清就笑出來。周自珩抬頭看向他,「你笑什麼?」
「笑我怎麼會被你這種傻子騙到手。」
「你……」
「雖然我不嫌棄白條雞,不過殺青之後你最好快點給我把身材練回來,不然……」,夏習清湊到周自珩的耳朵邊,含著他的耳垂上那枚小小的銀質耳釘,舌尖濕熱,磨過冰涼的金屬和逐漸滾燙的皮膚。
和他的聲音一樣,軟軟的。
「很多姿勢就沒法解鎖了。」
第80章 殺青送行
一個半月的時間一晃就過去,整個劇組緊趕慢趕總算把最後幾場戲控制在了八月中旬。
之前的一場大雨把計劃全都打亂,組裡先拍攝了劇本後期高坤重病的部分,為了演戲他一度瘦到120斤的病態身材,後面快要殺青的時間又來補之前的場,周自珩每天除了拍戲,還要拼了命增重健身。
小羅把牛排和白煮蛋都從便當盒裡拿出來,「自珩的身體快成氣球了。」
周自珩看見這些都犯噁心,可為了拍戲還是得繼續,「算了,現在健身好歹有動力,等到殺青再健身就晚了,廣告什麼的也沒法拍。」
「你還挺會安慰自己。」夏習清拿著自己的豪華盒飯一屁股坐在了周自珩的身邊,當著他的面美滋滋地吃著自己的糖醋排骨和宮保雞丁。
「你能不能行行好,吃飯的時候離我遠一點, 」聞著夏習清盒飯的香味,周自珩都絕望了。
事實上為了演江桐,夏習清之前幾個月的盒飯也都是減脂餐,快要殺青了才有了點好的菜色。他用筷子夾起一塊糖醋排骨,送到周自珩的嘴邊,「你偷偷吃一塊,沒事的。」
「誰說沒事?」背後傳來一個氣場強大的女聲。周自珩一聽就立刻坐到了對面。
夏習清也收了筷子,把肉放進嘴裡,吊兒郎當地邊吃邊笑道,「蔣茵姐,你也太鐵面無私了,他可是你親小叔子。」
蔣茵也跟著坐下,「他以前不也這麼過來了。」說完蔣茵瞪了一眼夏習清,「你不招他他也不至於。」
「行行行,我招他。」看著周自珩在蔣茵背後連連點頭,夏習清也認了,「我今天可就殺青了,再招惹不上了。」
這句話一說完,就看見周自珩沖他皺了皺眉,很是不高興的樣子。
笑笑給蔣茵倒了杯茶,蔣茵接過來說了句謝謝,轉頭又跟夏習清說,「說到殺青,今晚劇組是不是得給你慶祝一下?怎麼說也是你第一次演戲。」
「算了。」夏習清想到前天習暉聯繫他,外祖父重病,殺完青還得回一趟習家解決遺產處理的事。
儘管夏習清對習老爺子的遺產沒有任何的想法,但就像習暉說的,總不能讓本來屬於他母親的東西落到別人手裡。
「我在北京還有點事,殺完青就得回去一趟。」
周自珩光顧著看夏習清,都沒顧上吃飯,蔣茵拿高跟鞋尖踢了他一下,這才回神,「那行吧,正好我晚上就得趕回去,我讓助理多買一張機票,我們一起吧。」
夏習清的最後一場戲在病房外的走廊長椅上,也是劇組最後一場租用醫院取景的戲。他身上穿著飯點打工的衣服,旁邊坐著一身西裝的郭陽,兩個人對完最後一遍詞,鏡頭被推過來,對準了夏習清的臉。
「《跟踪》第121場第1鏡第一次,Action!」
「喝點咖啡吧。」程啟明將手裡的紙杯遞給江桐,自己也挨著他坐下,「剛打完工?」
江桐點點頭,輕輕抿了一口咖啡,可還是苦得皺起了臉。
程啟明看見他的腿邊有一個不銹鋼保溫桶,於是關切地問道,「給他的?」
「買……的……」江桐最近的狀況也不好,聲帶長期使用不正常的發聲方式,嗓音嘶啞得厲害,程啟明看了也覺得怪可憐的,「喝點熱的。」
自從高坤被送進ICU,江桐就辭了便利店的工作,每天晚上陪著他在病房裡,偶爾他清醒一點,江桐也好照顧他,陪他說會兒話。
程啟明看著他眼下的烏青,扭過頭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夾遞給他,「你看看,這是我上次跟你說過的。」
江桐將咖啡放在地板上,接過文件夾打開,裡面都是關於成人教育的資料,他看了沒多久,就把文件夾遞回給程啟明,一句話也不說,只低著頭抿著嘴唇。
「你還沒仔細看,」程啟明嘆口氣,「你不是很喜歡畫畫嗎?等高坤病好了,」說出這句話,程啟明感覺有些不妥,又換了說辭,「我是說,等他的情況穩定下來,你就可以去學畫畫了,這些學校我都看過了,可以申請助學金,我也會幫你,你不用太擔心錢的事。而且……」他的聲音低了些,「你不要誤會,我真的只是覺得你和我弟弟很像,我心裡對他有愧疚,看見你就覺得很心疼。僅此而已。」
江桐聽了這些,匆匆拿出便利貼寫了句話遞給程啟明。
[您幫他就是幫我了,我非常感謝您。]
程啟明看了不禁有些惱怒,他和江桐說的是他自己以後的前途,可他怎麼都聽不進,「我都說了,他我會幫的,可是你要知道這不是普通的病,高坤現在幾乎可以說是最壞的情況了,有些事情不是花錢能解決的。」
他的語氣有些急了,也忘了顧及江桐的心情。剛說完就有些後悔,可話都叫他聽了,也沒辦法收回來。
江桐點了兩下頭,兩個手掌捂著了整張臉,整個人蜷著身子彎下腰來,像一只瘦弱的小蝦。
「你……你這是,我知道你們是朋友,」程啟明試圖尋找一種合適的措辭,「但是你也要為你自己考慮啊。」
過了好久,江桐才抬起頭,發紅的眼裡隱忍著淚水。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拿出便利簽寫了句話,肩膀抖著,字跡歪歪扭扭,怎麼寫都寫不好看。忍了好久,最後還是落下一滴眼淚,滴在便利籤上。
[他說遇到我之後,他不想死了,我也是這樣想的。]
程啟明將那張紙接過來,仔細地看了好久,最後也只能點點頭。
「好。那就等他穩定下來,我們再談這些。」將那張便利簽收在西服口袋裡,程啟明站了起來,「我先走了,明天我會叫人送些水果補品來。」
江桐匆忙站了起來,對著程啟明深深鞠了一躬,一直到他走了很久,江桐才直起身子。忙了一上午沒吃飯,頭有些暈,他連忙扶著牆坐下,從口袋裡拿出一根棒棒糖。
之前他逼著高坤戒菸,高坤就只能去外面買那些一塊錢一根的棒棒糖含在嘴裡,偶爾也去給他買一些。
江桐低下頭,滿腦子都是之前他還健康的樣子,生龍活虎的,給他修自行車,跟在他後頭送他上夜班。他慢慢地剝開糖紙,將那個晶瑩剔透的糖球塞進嘴裡。
不知怎麼的,眼淚就是止不住,江桐看了一眼走廊過道的護士,抬手悄悄把眼淚擦了,可剛擦了沒多久,淚珠又往外湧,江桐又用手掌去抹,可就是控制不了。他學著高坤的樣子將糖球嘎嘣嘎嘣咬碎了,糖太甜了,甜得發苦。
含著一嘴糖碴,江桐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長椅上,哭得抬不起頭。
鏡頭漸漸地拉遠,將整個醫院走廊都囊括進去,一個長鏡頭,塞下了一個有喜有悲的小人間。
「過!」
這場哭戲拍了五六遍,最後一遍狀態實在太好,導演還特地臨時換了一個長鏡頭。
「好,這條過了。江桐辛苦了。」昆城從監視器那頭過去,拍了拍夏習清的肩膀,「習清辛苦了,終於殺青了。」
片場的女工作人員好多都被夏習清的情緒感染了,一個個上去給他遞紙。
「習清好可憐,哭得我都想哭了。」
「就是,我都不敢看正片了,這是我跟過最虐的一個組。」
哭得太狠,有點喘不上氣,夏習清深深吸了口氣,一轉頭就看到了周自珩,嚇了一跳,他的手裡捧著一大束紅玫瑰,笑著朝他走過來。
這畫面,讓他一下子回到了之前和周自珩一起拍雜誌的那一天。
夏習清發了怔,「你從哪兒買的……」
「恭喜殺青。」周自珩笑得溫柔,將花遞給他,這麼大一束花,拿著臉上臊得慌,夏習清接過來立刻給了身邊的笑笑,誰知這傢伙直接一把抱住他。原本就是殺青,這些在外人的眼裡也都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更何況全劇組都知道他倆關係好。
藉著擁抱的勁兒,周自珩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說。
「習清哥哥哭得我心都碎了。」
又來了,「你……」
「想親你的眼睛。」
夏習清徹底沒轍了,只能把眼淚都往他肩膀上抹。
除了周自珩,其他幾個同組的主創也都上前一一和他擁抱。大家都知道夏習清還有事情要處理,劇組的時間也很緊,殺青宴只能免了,夏習清自掏腰包,在當地最有名的飯點訂了整個劇組的外賣,又買了一個大蛋糕,這才離開。
飛機落地北京,夏習清好好睡了一覺,起牀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收拾了自己一番。沒跟周自珩在一起的時候,夏習清對自己的外表相當花心思,畢竟是個學藝術的又在gay圈裡,臉蛋身材都是一頂一的重要。
頭髮弄了造型看起來總算不奇怪了,前頭的頭髮全都吹了起來,額頭上還有一個小小的美人尖,不在正中間,偏左歪著,倒也符合夏習清這種不周正的性子。
習暉開了車接他過去,夏習清路上跟他寒暄了幾句,也再沒有多說。習暉一輩子黃金單身漢,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對藝術沒有半點興趣只想做生意,為此早就跟習老爺子鬧翻,小兒子不孝,女兒又因為躁鬱症早逝,旁系的親戚對兩老畢生收藏虎視眈眈,只想著熬到他們不在的那天就立馬瓜分。
到了習家,夏習清跟著習暉一起上樓,到了習老爺子的房間外,門口站了好幾個年紀不大的孩子,八成也都是那些親戚帶過來的小孩兒。夏習清很少來習家,最近一次都是出國留學前,認識他的親戚少之又少,跟不用說這些孩子。
可他最近可是網上的流量之一,這些孩子沒有不認識他的,見到夏習清先是一愣,然後相互間竊竊私語起來。
夏習清半低著頭,理了理袖口的襯衫鈕扣,只當什麼都沒聽見,等到裡面的醫生出來,直接走進房間。
習老爺子的牀儼然成了家庭病牀,他蒼老的臉上滿是溝壑紋路,但穿著仍舊講究,即便是臥病在牀,臉上還帶著呼吸機的面罩,狼狽如此,也存著最後那份老藝術家風骨。
他的旁邊站著一個年紀約四十歲的男人,穿得倒是名貴,他斜眼看了一眼夏習清,不客氣道,「這又是誰進來了,管家,把他請出去。」
夏習清笑了一下,側過頭去看習暉,還沒開口,習暉便解釋道,「這是爸爸的表侄。」
「表侄?」夏習清眼神飄過去,語氣悠然,「我還以為是我又多了個親舅舅呢。」
對方明顯是被這話狠狠刺了一下,眼睛在夏習清和習暉跟前轉著。夏習清也懶得給他臉了,拉了張椅子慢悠悠到窗前,大大方方坐下來。
臥病在牀的老爺子似乎是聽見聲響,睜了睜眼,看見夏習清的臉,恍惚間像是看見了自己的女兒。
「昕兒……昕兒回來了?」
聽見外公叫著母親的小名,夏習清心頭一酸,伸手握住外公的手。
習暉在旁邊看著,又扭頭看向放在那個不自知的表侄,「表弟,你沒事兒就下去喝點茶吧,這些天乾守著,真是辛苦你了。」
「你!你們這是為了謀習家的財產!」
「謀?」夏習清抬頭,「我是外公的親外孫,」他又轉頭看了一眼習暉,「這是外公唯一一個兒子,您是哪位?」
被夏習清這麼一懟,那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半天也吭不出一句話。
習暉打電話叫了人,上來把這些不相干又不甘心的親戚們統統請了出去。
習老爺子的律師也到了家裡,趁著清醒,他們清點了所有藏品、流動資金和不動產。
夏習清很清楚習暉的目的,「我只要藏品和藝術館,其他的資金和不動產都給你。」習暉見他這麼直接,也就不藏著了。一直到習老爺子走的那天,夏習清一直都在他的牀前陪著。他從來沒有陪過一個長輩這麼久,沒想到唯一一次有機會竟然是這樣的場面。
習老爺子走的那天,讓夏習清推著輪椅帶他去了一個房間,裡面放著一個石膏雕塑,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抱著一個漂亮的嬰兒。
「這是……我親手……在你出生的時候……」外公連連咳嗽了好幾聲,喘著氣勉強續道,「早就該送給你……」
夏習清鼻子一酸,手指摸上那尊雕塑。
在這短短的十天,他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了屬於家人的溫暖。
儘管來得實在太遲了。
處理完所有事務,夏習清暫時將藏品都放在習家的保險庫裡保存,準備等到藝術館開業再做打算。葬禮那天,夏習清作為外孫,和習暉一起站在最前面替習老爺子抬棺,夏昀凱也露面了,可夏習清只當看不見他這個人,一句話也沒有說。
回家之後,夏習清窩在自己的房子裡畫了好幾天的素描,趴在工作室木桌上午睡的時候,微信的聲音把他吵醒,是周自珩的消息。
[道德標杆]:我落地了,你在哪裡?
夏習清揉了兩下眼睛,剛睡醒手發軟懶得打字,拿過手機發了一條語音。
「我在家啊。」
手機那頭的周自珩從混亂嘈雜的接機現場出來,好不容易上了車,這才戴上耳機點開語音,夏習清的聲音比平時軟上許多,黏黏糊糊的像是剛睡醒,聽得周自珩心都酥了,四個字的語音聽了十幾二十遍,嘴角壓都壓不下來。
「自珩怎麼這麼高興?」司機大哥看了一眼後視鏡,向小羅問道。
小羅一臉門兒清的表情,應付道,「誰知道呢?」
「去哪兒啊自珩?回公司嗎?」
「回家,回我公寓。」
八月下旬,北京的暑熱還沒有完全消散,但總不是南方的濕熱,突然從武漢回來,周自珩反倒還有些不習慣。
一出公寓電梯,周自珩便直奔夏習清家門,按了半天門鈴也沒人回應,他靠在牆上發了條消息,便用指紋開了自己家的門。
「去哪兒了……」周自珩自言自語地換了鞋,走到客廳的沙發上仰頭躺下。
房間裡很安靜,周自珩一連給夏習清發了好幾條消息,聽見微信提示音,他站起來找了一圈,發現夏習清的手機居然在沙發上。
「人呢?」周自珩站起來,一邊喊著他的名字一邊上樓去找,幾個房間都是空蕩蕩的,只好又回到客廳。
「你多大了還跟人玩兒捉迷藏,」周自珩試探性地走到落地窗那兒,一把拉開簾子,「不在,」他退後了幾步背靠著泳池邊,面對著落地窗,「快出來啊,我知道你在這……」
話沒說完,一只濕淋淋的手抓住了周自珩的腳踝,向下一拽,周自珩在重心不穩,整個人都後仰摔進了泳池裡。
夏習清出了水面,用手抹去自己臉上的水,將頭髮統統往後捋過去,手掌推上他胸口把還沒反應過來的周自珩懟到了泳池的邊緣,強勢又狡猾地按住他的肩膀。
周自珩看著赤果果了上身從水中出來的夏習清,白皙精瘦的皮膚上像是蒙了層絲緞,水光粼粼,淺金色的陽光穿透落地窗,一寸寸鍍在夏習清線條流暢的肩背上。他渾身淌著水,皮膚薄得幾乎透明,逆光下漂亮得只差一條璀璨魚尾。
「我等你等得快斷氣了,」夏習清手撫上周自珩的臉側,與他熾熱的眼神對視了片刻,便親密無間地貼上他的胸膛,嘴唇湊上又不完全貼上,隔著點微妙的距離,微微喘息著的聲音幾乎就要把周自珩的魂給勾走,「快給我人工呼吸。」
周自珩伸手懶腰,一個用力抱著他翻轉過去,局勢立刻顛倒,夏習清的兩只手都被他捉住摁在泳池外的大理石地板上,欺身吻了下去。
濕軟舌尖相觸的瞬間,天雷勾了地火,火勢轉瞬便可燎原。
一吻落定,周自珩捏住夏習清的下巴,親了親他的鼻尖,「誰讓你進來游泳的?」
一雙白生生的長腿在水裡盪著,勾住周自珩的小腿。夏習清笑著摟住他的脖子,頭歪了歪。
「誰說我是進來游泳的?」
周自珩任他摟著,又道,
「我聽語音,還以為你睡著呢?」
夏習清拿鼻尖蹭了蹭周自珩的下巴,聲音比語音裡頭還要酥,聽得周自珩耳根子都軟了。
「我現在挺想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