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他們已經有一週未見了。
明明生活在一起,可是真的會避開,她不待見他,他也不想去觸她的黴頭,所以這麼幾個月下來,他們的關係是真的生疏許多。
章柏言推開主臥室的門。
秦喻在臥室裏看書,自從她懷孕四個月後,身子一直不大爽利,就沒有再工作了,後面章柏言想,她大概也會辭掉工作,專心地帶孩子。
腳步聲,驚動了秦喻。
她稍稍轉身,看見了她的丈夫,章柏言。
她有些意外,中午他怎麼回來了?
秦喻有些陰暗地想他是不是又弄出了什麼桃色新聞,需要她這個章太太配合?
章柏言不知道她想什麼!
他半蹲着看她,然後抽過她手裏的書看了一眼,是育兒手冊。
她對他無望,但對孩子卻上心。
章柏言又伸出手,很輕很輕地碰了碰她的肚子。
秦喻背光而坐,一開口聲音有些嘶啞“你怎麼回來了?”
章柏言輕道“忽然想回來陪你喫頓飯。”
秦喻接話“是碰見什麼人了嗎?”
他們不相愛,但到底是夫妻關係,秦喻一下子就猜中了……章柏言也沒有隱瞞她,他半跪着將臉貼在她的小腹上,聲音很輕很低“碰見小陸茴了。”
此時,他那樣脆弱,像是禁受了多少打擊。
秦喻想到,當初李嫺在他們的婚禮上跳了,他也沒有這樣失魂落魄,可見這件事情對他的重要性。
她擡手,猶豫了一下,撫上他的黑髮。
章柏言不年輕了,
他忙於生意,平時應酬又多,不免添了幾根白髮。
秦喻不似平時那樣冷淡
因爲她也是要當母親的人,光想到那個小孩子,她的神情就溫柔起來,那真是個可愛的孩子,讓人心生歡喜。
她輕聲問“她叫你爸爸了嗎?”
章柏言身體微僵。
秦喻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一時間,她竟然有些難過……爲章柏言。
她想,若不是年少時候的愛而不得。
他也不至於做出那樣荒謬的事情來。
若說恨,她也真的恨不動。但是感情,卻當真是在日漸疏遠的相處中,慢慢地淡去了。
許久,章柏言嗯了一聲。
他輕輕抱着妻子,貼着她隆起的小腹,感受着胎兒。
他跟她說“秦喻,再過三個半月,我們有孩子了。”
秦喻說是。
她的聲音很輕很溫柔,他說話時也是一樣的……這大概是他們婚後第一次如此平靜地相處,彼此都收起了鋒芒和那些咄咄逼人的難聽話。
後來,他吻了她……
秦喻開始時,是拒絕的,她說會傷了孩子。
章柏言很想吻她。
他側坐着,攬着她接吻,他很溫柔地吻她……耐心地等她願意。
一吻結束後,秦喻低聲說“用午餐吧!”
章柏言其實不餓,
他更想跟秦喻一起睡個午覺,並肩躺着,他隨時可以碰碰她的肚子……也許孩子會動。
但是秦喻要喫東西的,最後,他抹了把臉一起下樓。
傭人見他們神情溫和,明顯就是關係緩和了,心裏也很爲他們高興,布了菜後還在一旁說了好些俏皮話。
秦喻平常不怎麼笑的,都淺笑了一下。
章柏言看着她。
好一會兒,他微微地笑“你笑起來很好看,該多笑笑的,孩子生出來以後也有笑。”
他們一邊喫飯,一邊閒聊。
章柏言談起孩子性別跟名字,秦喻頓了下,說“沒有特意看性別!但是我自己感覺是男孩子。”
章柏言給她盛湯,然後說“男孩子就叫章魚!”
秦喻垂眸“你怎麼沒有起名叫章郎啊!這個好名字,你自己留着用吧!”
章柏言笑“叫章宇!行嗎?”
秦喻還是覺得,他起得隨便,根本就是臨時想了一個名字扯淡的,她不免就不高興,午睡時也沒給他留地方。
倒是章柏言自己脫了鞋子,緊着牀邊一點兒地方挨着。
就爲了靠近她。
秦喻也不是鐵石心腸,他的示好,她其實能感覺到。
她不打算愛他。
但若是章柏言想當一個好爸爸,想在孩子面前作個表率的話,她也不會拒絕……她也希望孩子在愛的環境裏成長。
她挪了一點點位置給他。
這讓章柏言很輕地笑了一下,他攬過她的頭,就這樣面對面地看着……就像是夏日裏一起乘涼降暑的小情侶一般。
他目光又那樣熱切。
秦喻受不住他那樣,她輕輕閉眼“我要睡覺了。”
章柏言在她脣上,印下輕輕一吻。
秦喻眉心微動。
但她總歸不想睜開眼,不想面對他,或者說是她不知道怎麼面對這樣的章柏言,因爲他們已經冷淡彼此太久太久了……
秦喻懷孕,睡眠頗多。
章柏言公司其實還有事,祕書打了兩次電話,都被他回絕掉了。
第三個電話,來得很急,有關李嫺的。
李嫺在醫院裏割腕了。
因爲章柏言不去見她,她鬧騰過後折騰累了,開始沒有人相信她的威脅……但是一頓飯的功夫,李嫺真的躺在了血泊中。
搶救時,她仍是念着章柏言的名字。
她的情況,挺危急的,醫生說未必能保得住。
李嫺若死,是一樁大新聞,對於柏優集團又是一次很大的衝擊,這次就算是秦喻挺着大肚子給他站,估計也不太管用了。
章柏言接完電話,喉結滾動,他幾乎在幾秒內作出決定。
他必須去一趟醫院。
不管是利益也好,還是其他也好,他都要去一趟。
等他穿鞋子時,他發現秦喻醒了。
四目相對,無言。
秦喻目光復雜,明顯她聽見了祕書的通話,知道他要去哪裏。
章柏言也沒有想瞞着她,他輕摸她的臉面,聲音有些沙啞不堪“醫院那邊出事兒了!我得去一趟。”
秦喻沒有出聲。
章柏言又摸摸她的小腹,嗓音更啞“這次不會讓你再去了!”
他離開時,秦喻想捉住他的手臂。
但是章柏言走得快,她沒有捉住,他走到門口時對她說“很快就回來!……過幾天是中秋了,我們在院子裏放一張桌子,賞月喫月餅。”
秦喻從他的話裏,聽見了溫柔,是她拒絕不了的章柏言。
但她沒有出聲。
一直到章柏言離開,她才輕聲嗯了一聲,她說好。
醫院那邊的情況,比任何人想得都要糟,章柏言趕去醫院時,李嫺已經離世了,她只留下了一封信給章柏言,繚繚數字,問他有沒有愛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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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女孩子,只會愛人,不會愛自己。
一如李嫺。
空蕩蕩的過道里,章柏言手裏握着那封信,任那些鏡頭對着自己,任他們拍下他狼狽的樣子。
別人以爲,他是愛李嫺的,他在痛苦失去愛人。
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在後悔。
他後悔跟李嫺牽扯,若當時他不跟她糾纏,她現在還好好地活着,也許憑着不錯的長相嫁給公司職員,過着還不錯的生活。
但是李嫺走了……
她走於,他章柏言的欲望,走於他對過去的難捨。
他明明擁有了那麼多,明明那時他已經有了秦喻,可是他仍沒有放下過去……仍是做了不清不楚的事情。
報紙上,開始對章柏言口誅筆伐,
柏優集團的股票,一再跌停……
員工辭職,合作商也離他而去,似乎在一夜間所有的人都背棄了章柏言,他只剩下了自己……似乎他打拼來的一切,都要化爲烏有。
秦喻的父親,給他打來電話,讓他跟秦喻離婚。
秦父說,他會讓秦喻打掉孩子。
章柏言聲音嘶啞“孩子六個月了怎麼打?再說秦喻也不會肯的。”
秦父冷聲說“我會說服她的!”
深夜,章柏言坐在公司一樓大廳裏,幽暗的空間,空蕩蕩的。
秦喻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
她懷孕六個月了,初秋的夜,有些涼。
她在裙子外面,罩了一件披肩,她就這樣溫柔地走回他的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