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發佈時間: 2024-05-11 10: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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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遺詔

儘管昨天累得狠了夜懷央也沒能睡個懶覺,到點就醒了,只是身子懶懶的,人還處於放空狀態,她望著織錦窗簾縫隙中透出的陽光醒了會兒神,然後才攬著被子坐起身來。

「月牙。」

她低喚了一聲,月牙立刻從外間走進來了,臉上還挂著詫异,「小姐,時辰還早呢,今天也沒什麽事,您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睡不著了。」

夜懷央披衣下牀,徑直走到了銅鏡前,看見自己眼眶下頭那一片淡青色不由得抬手摸了摸,期望它像水墨般容易擦去,只可惜已經生了根,短期內怕是消不掉了。月牙心思通透,當即拿來水晶凍輕輕地塗抹在她眼周,化勻之後就將黑眼圈遮去了。

「王爺不在您就沒個輕重,這都連著忙了多少天了,鐵打的人都該吃不消了,您瞧瞧,這印子都重了好多,等王爺回來見著了肯定要心疼。」

「只怕他還沒回來我就先被你念叨死了。」夜懷央笑嗔,爾後徑自去了盥洗室,一邊將柔荑浸入熱水中一邊對她道,「我餓了,你快去端些吃食來,不用在這伺候了。」

難得聽她喊餓,月牙應了聲就喜滋滋地出去了,不久,六名王府婢女魚貫而入,手裡捧著的托盤上面放了十來樣東西,有粒粒晶瑩的碧心粳米粥,有酸辣鹹鮮四種口味的爽口小菜,還有蝴蝶卷、鵝肝粉絲湯、羊肉水晶餃等東西,琳琅滿目,噴香撲鼻,勾得人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洗漱過後夜懷央坐到了桌子旁,鳳眸在桌面掃了一圈,突然停在遠處那碟蝦鹵瓜上面,繼而彎起粉唇笑了。

還記得從靖州回來之後第一次與楚驚瀾一塊吃早飯,月牙按照她的喜好布的菜,而這道蝦鹵瓜就擺在了他面前,當時他的臉色就微微變了,她心裡暗笑,却是不動聲色地夾了一塊放進嘴裡,他看直了眼,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你不嫌臭?」

夜懷央故意壞笑道:「王叔要不要試一試?」

楚驚瀾沒說話,屏住呼吸轉過臉去,然後拿起牛乳默默地喝著,裝作沒聽到她講話。

夜懷央見狀越發起了戲耍之心,索xin繞過桌角蹭到他身旁,夾起一塊鹵瓜要喂他吃,他躲不開,又氣又好笑地說:「梅逸先生曾經說過,犬無胃故不知糞臭,你是不是小狗?」

「我就是!」夜懷央强行把鹵瓜塞進了他的嘴裡,笑得椿光燦爛,「現在王叔也跟我一樣是小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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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驚瀾沒工夫訓她,强忍著嚼了兩下,竟然覺得甚是香脆可口,再細細品來,那股子臭味也不知不覺消失了,他微覺訝异,扭頭看向夜懷央,她儼然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

「怎麽樣,還不錯吧?」

「你這是毒害親夫。」楚驚瀾把嬉皮笑臉的她抓到懷裡,像嚇唬小孩似地說道,「等會兒影衛就該進來抓你了。」

夜懷央嬌聲道:「別嘛……把我抓走了晚上誰幫王叔踩背?」

「讓院子裡那個最肥的來,養了它這麽久,也該孝順孝順我了。」

「噗——」夜懷央笑得前仰後合,半天直不起腰來,「它還是個小孩,你不能雇傭童工,還是放著我來吧!」

楚驚瀾睨著她說:「你以爲在我心裡你就不是小孩了?」

夜懷央鳳眸一閃,溢出幾縷魅光,「那王叔每天夜裡纏著人家歡好豈不是……」

話沒說完她就被楚驚瀾扣住後腦勺狠狠地吻了下來,宛如風捲殘雲,霸道而强勢,她彎著眼眉溫柔地回應著他,將其一寸寸化作了繞指柔。

如今想來,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總是過得奇快無比,現在剩她自己在家吃飯,即便菜肴一如既往的美味,可總含著淡淡的惘然。

夜懷央收起了回憶,火速解决掉早飯,然後去書房裡給楚驚瀾回信,等辭淵拿著信出門的時候謝芸剛好來了。

那天在城外她終究沒能跟陸珩說上一句話,甚至連視綫都不曾交匯過,只因陸珩下了馬車就去檢查那些裝藥材的箱子了,從頭到尾頭都沒抬,還刻意避開了她所在的方向。她見此情形也明白了,沒有再讓僕人上前打擾,就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視著他,直到夜懷央從車裡出來她才轉移了視綫。

夜懷央的唇色淡了一點,衣裳也有些褶皺,顯然是夫妻倆親昵了一番,她心裡不是沒有羡慕的,眼下大半個月過去了,她的心境也平和了許多,甚至覺得陸珩這次離開是給了他們彼此一個喘息的機會,她不必再患得患失,陸珩也不必反復掙扎,這樣對大家都好。

興許回來之後一切都不同了呢。

她如此想著,心裡越發確信起來,因爲之前聽哥哥說過,王爺這次如果順利歸來必將贏得寒門士子的支持,在朝中的威望也會水漲船高,再加上她手裡的這樣東西,局勢也就到了一觸即發的時候了,等到大業完成,陸珩心中的仇恨就該放下了吧,她也能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吧。

一定會這樣的。

謝芸默默地加快了脚步,因爲無論是內心的希冀還是袖子裡揣的東西,都讓她倍感激奮。

以前來王府都是在花廳跟夜懷央見面的,今天去的却是書房,推開門,經過高大的博古架和月洞門,在一片古色古香的擺設中她看到了怡然靜坐的夜懷央。

「妹妹。」

她從沒變換過稱呼,原先是世家之間的禮數,現在有了深一層的交往,愈發喊得自然,夜懷央感念著她的救命之恩,又喜歡她這不爲權勢折腰的xin子,所以也是真心實意喚她一句姐姐的。

「芸姐,快過來坐。」

謝芸娉婷入座,香幾上沏好的茶立刻被一隻玉手推到了她面前,水袖鼓動間一陣微風拂散了裊裊上升的白氣,淺圓的杯口中盛著的那一汪碧泉就這樣映入眼簾,清亮而馥鬱,味苦却有回甘,顯然是上等佳品。

「才到的雁蕩雪芽,試試看。」

謝芸啜了一小口,只覺齒頰留香,如臨山巔雲峰,遂忍不住贊嘆道:「素聞夜家茶業做得極好,果然不負盛名。」

「姐姐謬贊了。」夜懷央淺笑道。

「我只是憑感覺直言罷了。」謝芸放下茶杯,露出一個略顯緊張的笑容,「不過今兒個就算你讓我靜下心品茶恐怕我也做不到,東西我已經帶來了,你快看看。」

說完,她掏出一個明黃色的卷軸遞給夜懷央,沉甸甸的頗有些分量,看兩端泛著暗色的空心木杆就知道,這東西已經在某個不見陽光的地方放了好幾年了。

夜懷央拿著卷軸來到桌案前,在一邊壓上鎮紙,然後慢慢地滾動著木杆直到它完全攤開,朱墨玉印就這樣完整地呈現在眼前,十幾行剛勁有力的大字更是讓她看得心潮澎湃。

那個位子就該是他的,世人不信,這就是鐵證!

「你肯定猜不到這東西是從哪裡找出來的。」謝芸的聲音有些神秘,亦有些無法抑制的激動,「它就在謝家祠堂上方懸著的那塊匾額裡。」

原來如此。

當初岳廷就跟楚驚瀾說遺詔很有可能在謝淵手裡,只因他是個懂得要爲自己留後路的人,這場政變謝家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了,又不像王家那樣跟楚桑淮有著分也分不開的血緣關係,所以他必須要給自己找一張保命符,遺詔正符合他的要求。

具體是怎麽流落到他手裡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楚桑淮控制皇宮之後他是爲數不多有資格進入先帝寢宮的人,偷天換日地藏下這份遺詔幷不需要非多大工夫,至於藏在哪就很值得推敲了。

謝淵是個謹小慎微的人,所以這種東西不會交給別人,更不會離他太遠,謝邈在家中大肆翻找了許多天都沒有找到,幾乎要放弃了,還是謝芸的一句話提醒了他,說謝淵講究風水玄學,會不會放在特殊的方位上了,謝邈這才靈光一閃想到了祠堂。

這東西本就是庇佑謝家的,放在這也算是妙極。

夜懷央冷哼道:「這個謝淵,真是機關算盡,不過也要多謝他,不然這張遺詔恐怕永遠無法得見天日。」

「他領著謝家做了那麽多壞事,現在我們也該撥亂反正了。」謝芸喃喃道。

當初她爹或許就是因爲不肯屈從楚桑淮才被他們殺害的吧,若他還在,又豈會讓謝家上下成爲這種不忠不義之徒?

「這是一條漫長的路啊……」夜懷央輕輕一嘆,轉而叮囑道,「此事非同小可,記得千萬不要走漏了風聲,不然你我都有危險,至於這樣東西……謝淵素來間詐,不排除會做幾張假的混淆視聽,所以我還要找人鑒定一下。」

謝芸疑惑道:「王爺不在家,還有誰能辨得出真假?現今朝廷也沒幾個人見過先帝的筆迹了……」

夜懷央露出篤定的笑容:「放心吧,我自有辦法。」

說到這,她轉身走進內室把遺詔放進了暗格之中,然後又回到桌前跟謝芸聊起了別的事,多半都與蜀中的形勢有關,只因她們深愛的人都在那個地方,除此之外再無牽挂。兩人或喜或憂,或低語或沉默,却都沒有注意到,一抹黑影猫著腰從窗下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