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時隔了小半月,方青洵散了朝,回到初景宮時,素夏正在給渺渺梳髮。
宋初渺像是還沒怎麼睡醒,坐在鏡前半眯著眼,腦袋一點一耷的。
方青洵忍下笑意,輕輕走近了。
素夏見皇上示意,就沒出聲,將梳子遞給他後退了出去。
方青洵在渺渺身後替她梳起了發。
成親後,他就有了新的喜好。
渺渺的長髮又軟又滑,實在叫人愛不釋手。
宋初渺腦袋稍稍歪了一下,髮絲扯到了幾根,這才發現身後換了人。
“夫君?”
方青洵放下梳子,輕聲問她:“既然困著,怎不多睡一會。”
渺渺這兩日來了月事,要比平常更嗜睡一些。
宋初渺微微別開了眼:“其實也不怎麼困。”
實則每日表哥起後,牀邊就變得空空涼涼的。
她若是也醒了,就很難再睡著了。
沒成親前,她明明一個人也睡得好好的。
如今有了表哥在身邊,一個人卻怎麼也不習慣了。
不過不想告訴表哥,顯得她像個小孩子。
方青洵從後擁著她,暖暖的掌心貼在渺渺肚子上,問她:“這會還疼麼?”
她每一回來,都那樣疼,他在旁看了也沒好受到哪去。
宋初渺搖搖頭。
在秦艽慢慢的調理下,現在她不吃止疼的藥丸,也都能夠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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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青洵見她氣色是比前兩日好,稍稍放了心。
他從身後拿出了一樣帶來的東西,遮在了她的面前。
宋初渺一愣,看著鏡中變成小白貓的自己,眼裡透出一絲驚喜。
“咦?這是?”
她從表哥手裡接過了的面具,拿在手上仔細打量。
像是她上回那個白貓兒面具,但做得要比那個精緻很多。
方青洵問著懷中人:“三日後城中有花燈集市,渺渺可要去?”
小姑娘高興點頭:“好呀!”
上次從宮外看了阿姐的女兒回來後,渺渺就將自己給悶著了。
雖說他好不容易哄好了,但方青洵也對此更上了心,想著要多帶她出去走走。
免得她在宮裡待的無趣了,又會想到那事上頭去。
何況他娶她,從不是為拘著她。
他要他的渺渺既能萬人之上,又能隨心自由。
宋初渺將白貓面具翻來翻去,很是喜歡。
她又看向他問:“那你的黑狐狸呢?”
方青洵拿起手中的另一個。
也是同上次那個一樣,做的和白貓兒一樣精緻。
就是好像……更像表哥了。
等到花燈會這日,宋初渺的葵水也早已去了。
天色暗下時,皇帝和皇后各戴著一個面具,穿著常服,就從宮中坐車出來,去了城中花燈集市的所在。
今日聖上微服,護衛是午三和午順在負責。
二人帶了侍衛,遠遠的不著痕跡的跟在後頭。
“我說這尋常百姓,也不會認得聖上和娘娘,幹嗎還要戴個面具,多麻煩。”午順混在人群裡頭,遠遠地看著帝后二人的身影,忍不住說起來。
“你懂什麼,這是晴趣。”午三說道。
午順聳聳肩,見二人走遠的將要不見影了,便又跟上了兩步。
一邊很不給面子的埋汰午三:“你倒是懂,你成親了麼?”
午三癟了癟嘴。
他啥時候能娶到個媳婦呢?改明兒等再立個功勞,就去皇上跟前求他賜一個。
方青洵緊緊牽著他的小妻子,手裡提了個剛買下的兔子燈。
今夜的花燈會,要比上回的火戲比試更加熱鬧,連通了東西二坊,攤子花燈架一路沿著擺下去。一直到了河邊,又都是在放花燈的。
附近的人很多。
有掛滿面具的攤子在吆喝,周圍自然也有很多人戴了面具。
一只白貓兒和一只黑狐狸身在其中,一點也不突兀。
倒是二人的面具實在精緻,還有人過來問面具是從哪家買的。
姑娘家,都是喜歡溫暖明亮的東西的。
集市的花燈個個都好看,亮堂堂映的夜晚像是白晝。
宋初渺拉著表哥,這兒瞧那兒看,時不時指著什麼,附在他耳邊說說笑笑。
面具下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兒。
方青洵滿眼都是他的小姑娘,笑意溫柔。
聽著她甜軟的聲音,像糖似的化在心裡,又耐心地回應著她。
皇帝陛下的性子好得不像話。
最後小姑娘的手裡也提了盞蓮花燈。
二人手心相牽,又各自提著盞花燈。
花燈垂著晃晃悠悠的,將二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午順一晚上跟著跟著,好像有點懂了。
看這兩位玩的,誰能猜得到他們竟是皇上和皇后。
倒更像是一對尋常恩愛的夫妻。
午順和午三護衛在附近,被迫看了一晚上帝后秀恩愛。
嘖,酸人。
宋初渺和方青洵一路逛去了河邊。
此處人少了許多,有涼風舒適,二人也就摘了面具,掛在腰間。
站在河岸邊的,都是在放河燈的人,一盞盞花燈帶著美好的祝願,緩緩漂入了河道中央。
看著就像是一條漂亮的星河。
見小姑娘感興趣,方青洵也去買了兩盞回來。
宋初渺捧了一盞,蹲在河邊緩緩放入水中,神情認真且鄭重。
“願和夫君長長久久。”
小姑娘的聲音輕輕的,但就是這麼清晰的傳進了他耳中。
花燈河影映得小姑娘的臉泛著紅,宛如遮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光。
方青洵含著笑意,也像她那樣放入了花燈。
“我的心願,就是達成夫人的心願。”
放完河燈,二人又沿著河岸邊慢慢走。
一路走下去,遠離了市坊,周圍的人頓時就少了許多。
不過有彼此在,也就不覺得附近冷清,只是寧靜。
“渺渺在宮裡,可會煩悶無趣?”走著走著,方青洵忽然問起。
“不會呀。”小姑娘想也不想說。
出來玩樂,自然熱鬧高興,但在宮裡的時候,即便有時候無事可做,那也是閒適歡喜的。
“因為有夫君呀。”小姑娘往前小跑了兩步,轉過來後背著身走,目視著他甜甜地說。
話說出口,才覺有點羞,拿起了白貓面具,擋在面前一搖一晃。
方青洵一笑,如此便好。
渺渺的性子實在太好,宜靜宜動,更是個易於滿足的姑娘。
不管擁有了什麼,她都會小心地珍惜著。
而小姑娘隨意的一舉一動,一言一笑,像是都能夠戳在他的心窩上。
他只想要珍惜好她。
宋初渺晃著面具,退著退著,如此也瞧不見周圍和身後。
就在經過一道岔口時,驀地從斜裡沖出來一個人影,正好一下子撞了上來。
宋初渺冷不防被撞開了兩步,還沒反應過來,裙擺就被一雙手緊緊抓住了。
方青洵在瞥見人影的瞬間已然察覺,神情一凜大步而至。
這一撞來得突然,但力道卻不大。
宋初渺站穩後低頭看去,竟是個髒兮兮的小孩子。
這時後頭追上來兩個男人,小男孩一看,將她抓得更緊了,一下縮到了她身後去。
兩個男人沖過來時,看見方青洵和宋初渺也是傻了下。
後見孩子就躲在後頭,便要繞過去抓人。
這兩人瞧來面惡,神情也凶,宋初渺雖不知緣由,卻頓生不適。
她下意識將那孩子往身後擋了一擋。
見那兩人要衝過來,男孩又慌又怕,被宋初渺一擋,頓時感覺到了庇護,一下將宋初渺抓得更緊。
方青洵不禁皺眉,一把將人拎了起來,從渺渺身後拉走。
方才察覺是個瘦弱無害的孩子,一時就未做什麼。
但看這孩子一直抓著渺渺,方青洵就看不過眼了。
那孩子突然被拎起,以為被抓嚇得雙手揮打。
然而一對上方青洵的視線,就一動不敢動了。
這個人,看起來比追他的那兩個還要可怕。
見那逃跑的崽子躲起來了,兩個男人氣地瞪了過去。
這崽子可真能跑,趁他們裝人時不小心給逃了,他倆兄弟竟足足追了兩天!
逃走的地方離京城不算遠,這崽子大概是覺得城裡更安全,最後竟真溜進城裡來了。
要不是跑時咬掉了他們一個兄弟指頭,他們恨不得將人捉回去打死,不然也不費這個賠本的功夫。
男人見那孩子躲在一男一女後頭,本想讓他們別多管閒事。
可看清他們穿著打扮,想著京城腳下,非富即貴,又不敢得罪。
只好扯出笑說:“兩位,這我家的小子,偷東西被我發現了,教訓兩句就跑出了家。對不住對不住。”
宋初渺疑道:“他是你兒子?”
男孩在後頭拼命搖頭。
男人臉一板,罵道:“偷東西還有理了?快跟我回去,你娘都急哭了。”
另一個男人上前,推過宋初渺就想從身後抓人:“我兄弟的小子,家事家事。”
手才剛伸出,忽地被什麼擊中,一聲痛呼。
寅星隱在暗處,面無表情收回擲暗器的手。
這都什麼髒東西,也想來碰主子的皇后。
這兩人明顯不對,宋初渺猜測到什麼,轉身去問那孩子。
可孩子只是搖頭,竟是個不能說話的。
她看向表哥。
那兩男人已失了耐性,手上又見了血,一臉兇惡就要奪人。
方青洵冷冷道:“來人。”
找地方正靠著的午順一下跳起,推了推旁邊的午三:“趕緊的,喊我們呢。”
那兩人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四下裡就突然沖出來一群侍衛,將他們團團包圍。
被押下時,竟還聽見其中一人喊對方皇上。
皇上?
他們險要昏死過去。
方青洵把孩子遞到午三手裡。
“帶走,嚴查。”
“是。”
宋初渺見那孩子嚇壞了,過去安慰道:“這哥哥是好人,不怕的。”
午三忙低頭:“娘娘放心。”
將人帶走後,此處的陣仗也早已驚動了附近。
二人不便再留在宮外。
回宮後,宋初渺沐浴完出來時,便聽表哥說此事已經查明了。
那孩子,就是被拐走的。
拐人的還不止是那兩個,而是一夥人。
審出這夥人的所在後,方青洵已經下令,點了官員連夜帶人去捉拿了。
他們拐的這些男孩,都是打算賣到黑窯子裡,養著做工的。
其中怕是也有走黑商的商隊勾結。
因怕洩露,拐來的孩子甚至全都用毒物毒啞了。
方青洵見渺渺聽了難受,忙告訴她男孩吞的毒物不多,大夫看了是能醫好的。
屆時找到其父母,也就給他送回去。
宋初渺雖沒說什麼,但顯然憂著心。
方青洵知道,他的姑娘善良,見不得這種事。
何況她對人拐子之事,本就更為敏感。
這類人,多是在偏處暗地聚點而動,並且借著各種名目遮掩,不似那匪賊占山占地那樣顯眼。
有一些更是利益勾結的甚廣,早已形成暗市。
若要將其整個清查和根除,必然要花上大量的人力財力,實屬不易。
雖然不易,但也並非無處下手。
柴魏兩黨根深腐爛朝堂數十年,不也已一朝除盡。
何況如今朝政人手皆把控在他的手中。
前世他就有著手整治過,如今也該是時候了。
聖上第二日上朝時,便提及了此事。
這些人私拐女子幼孩,其中甚至也不乏男子,實屬大越國之蠹蟲。
朝臣們揣度著聖意,知道陛下針對此事,是決心要下狠手了。
眾官員都知道,此事說來簡單,做來卻不易。
但朝中多是聖上新提上來的新官,有勇有謀且不懼艱難。
前有權臣禍國,這些曾經歷經權勢欺壓之苦的學子,如今為臣,腹中都有一腔抱負。
不怕為國為民謀事,而以玩弄權術,尸位素餐為恥。
聖上既然有旨,都各自接下旨意,獻出諸多良計。
新臣皆是如此,老臣被逼的,也不得不收起了貪懶敷衍的心思。
此後多年,朝堂幾番修正法令,嚴酷刑責,往四方疆土派遣欽使,廣召懸賞,激勵民眾。
清剿處置了眾多人販團夥。
直至大越朝未來幾百年的延續中,方青洵在位年間,仍是大越朝拐賣者入刑最為嚴厲,亦是拐賣行徑近乎斂跡的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