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發佈時間: 2024-05-11 10: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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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异常

在乏味而漫長的等待中蜀地終於傳來了好消息,陸珩已經成功配出治療疫病的藥方了,夜懷央收到這封信時大大地鬆了口氣,連日緊綳的心神也得到緩解,誰知這一放鬆便如山倒。

本來只是染了風寒,她沒太在意,也不願費時間看大夫,便讓月牙每日熬了姜湯來喝,這天清晨,她照舊早早起牀準備去茶莊走一趟,誰知剛起身就猛地一陣暈眩,她急急抓住牀架,模糊地看到幾個影子疾奔而來,然後扶著她緩緩躺回了牀上。

「小姐,您怎麽樣?是哪裡不舒服?」

夜懷央閉目躺了許久,這才覺得渾身酸軟無力,腦袋也昏昏沉沉的,竟是起不來了,她心知自己是疲累過度,便對月牙道:「不要緊,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月牙憂心忡忡地說:「您別强撑了,非要累出個好歹才行麽?事情總是處理不完的,也要讓自己緩口氣才是,不如今天就留在家裡好好歇息吧。」

「不行,茶莊那邊……」

「有什麽不行的?」月牙叉起腰,頭一次這麽强勢,「您再這麽不聽勸奴婢可要去請八少爺和大夫人過來了。」

夜懷信和伯母兩個人單拎出來都好對付,可加在一起能把她壓得死死的,月牙這回搬出他們倆來對付她可算是找著竅門了,夜懷央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罷了,我休息一日便是。」

月牙這才勉强同意,仔細地替她蓋好錦被幷放下紗帳就出去了,剛闔上門,走廊上那個等候多時的人就迎了過來。

「小姐可有大礙?」

「暫時沒什麽事。」月牙低低地嘆了口氣,似乎完全拿夜懷央沒辦法,「等她睡醒了再說,若還是不舒服就要請大夫來看看了,老這麽挺著哪是辦法?」

辭淵隱約皺了皺眉,道:「她是太累了,一邊爲王爺挂心一邊還要處理如此繁重的事情,哪裡吃得消?這樣吧,我去同八少爺說一聲,他定能幫小姐分擔些事情的。」

月牙點頭道:「也好,那你速去速回。」

辭淵知道她是怕夜懷央醒來了不讓他去,於是果斷利落地走了,這個時辰夜懷信應該在外皇城,他這就去找找看。

房內的夜懷央已經睡熟,自是不知道他二人做了些什麽,或許是因爲放下了心頭的重擔,這一覺她睡得格外踏實,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變暗了,她掀了掀紗帳,外頭亦沒有掌燈,一片暗沉沉的,只有一個模糊的黑影坐在圓幾前。

她沒想太多,直接輕喚道:「月牙,拿水來。」

那人像是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馬上斟了杯溫水來,手伸進帳子的一瞬間,那骨節分明的手指讓夜懷央微微一驚,再抬頭看去,夜懷信那張俊臉就這樣出現在眼前。

「信兒?你怎麽在這?」

夜懷信不答,一屁股在牀沿坐下,然後伸出手臂扶著她起身,她怔怔地由著他擺弄,可身子還是沒什麽力氣,大半重量都壓在他的手臂上,這樣的觸感不禁又讓他臉色沉了沉。

「要是辭淵不跟我說,你還準備死撑多久?」

雖是這樣問,夜懷信却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徑直把溫水送到了她唇邊,她就著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飲著,直到乾涸的喉嚨得到舒緩才出聲。

「你做什麽學大哥講話?」

一語道破天機,夜懷信瞬間就敗下陣來,氣勢减退了不少,但聲音仍然透著不悅:「王爺和大哥不在家當然就得我來管著你,你都累病了還要他們瞞著,存心急死我是不是?」

夜懷央抿唇輕笑:「這麽說來,如今我在家裡地位最低了?」

「你別插科打諢!」夜懷信雙眼瞪得溜圓,用一種不可反駁的語氣說道,「等會兒就讓本家的大夫過來給你看看,不許再拖了!」

夜懷央連忙叫停:「別!你想驚動伯父伯母不成?」

要讓他們知道她病了,這事怕是沒完,手裡的活兒都得給她卸了不成。

「那你說怎麽辦吧?」夜懷信板著臉道。

「我就是有點累,睡了一覺已經好多了。」夜懷央揉了揉腰,難得露出了軟弱之態,「其實以前也不是沒有這麽忙過,就像爹剛走的時候,一切都是剛上手,我連著幾晚都在通宵看賬本,也沒像現在這麽扛不住,或許那句話說對了,人一旦有了軟肋就會變得脆弱起來。」

夜懷信嘆了口氣,伸出手去給她捏肩膀,力道把握得極好,彷彿駕輕就熟。

「你怎麽不想想,你也是我和大哥還有姐夫的軟肋,你若是一病不起,我們又該怎麽辦?」

夜懷央唇邊牽起一抹笑,却顯得有些無力,「我也不想這樣,可家裡有這麽多事,耽擱一天都不行,你應該明白。」

「我來之前已經向老師告假了。」夜懷信撫著她的肩膀沉聲說,「這些事暫時就交給我,你好好休息幾天。」

這次夜懷央沒有硬撑,反而立刻就同意了。

「也好,你不知道,我每天聽掌櫃們彙報蜀中的情况,說那裡屍橫遍野,形同鬼城,剩下那些苟延殘喘的灾民發起瘋來不但搶劫殺人,甚至還會吃人肉……而這些事,王爺給我的信裡從來沒有提起過,他是想安我的心,可我沒法不去想,如今有你幫我分擔,我也能緩一緩了。」

夜懷信微微展顔,却難掩心疼,「我讓月牙端點吃的過來,你用過之後再睡一會兒,什麽也別想,先把精神養足了,至於本家那邊我都會處理好的,你無須挂心。」

夜懷央淡笑著點了點頭。

難得見她這麽聽話,夜懷信十分欣慰,當即便起身去叫月牙了,誰知來到門口却撞上了神情匆忙的辭淵,像是有事情要禀報,他眼角略沉,還沒出聲就聽見夜懷央叫辭淵進去,也不好再攔,便跟著折了回來。

「什麽事?」

辭淵隔著幔帳答道:「小姐,嵐烟閣那邊有點不對勁。」

嵐烟閣正是孟忱住的地方,與浮玉軒分處王府的東西兩角,平時基本碰不上面,更何况自從上次求親被楚驚瀾拒絕之後她一直很老實,夜懷央也就沒管她,眼下辭淵突然提起,她不免有些奇怪。

「哪裡不對勁?」

「她的丫鬟錦兒這兩天下午都在同一個時辰出門,護衛跟上去却很快就被她甩掉了,屬下覺得可疑,所以過來請示下您。」

自從上次錦兒傷了月牙之後他就讓護衛盯緊了這個丫鬟,以免再出什麽麼蛾子,錦兒自己似乎也察覺到了,安分了好幾天,誰知今天出了這種事,他也十分意外——天栖樓的護衛都是經過訓練的,若沒有人從旁幫忙,一個小丫鬟怎能輕易就甩掉他?

夜懷央凝著臉,毫不遲疑地吩咐道:「讓他們把嵐烟閣看緊了,不許放任何人出府,你帶人去錦兒下午去過的地方查一查,看有什麽綫索。」

「是,屬下這就去辦。」

辭淵像來時一般匆匆離去,玄色衣擺擦著拐角掠過,刹那間就不見了,只在窗紗上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夜懷信也忘了要去傳膳,坐回牀邊沉聲道:「姐,你跟我回本家住吧,姐夫不在家,我怕孟忱對你使壞。」

夜懷央緩慢地搖了搖頭,容色沉滯,似在考慮著什麽。

若不是辭淵發覺不對她都快忘了孟忱這個人了,前陣子去行宮玩了一圈,雖說楚驚瀾是爲了彌補對孟忱的虧欠,可還是無法避免地讓她成了掩護自己的工具,她本該生氣,却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還有這次楚驚瀾去蜀中,她也沒像從前那樣鬧著要跟去,反而异常安靜,這到底是爲什麽?

夜懷央想了半天,心裡只有一個答案——她在計劃報復。

雖然相處不多但夜懷央很清楚,孟忱是個極其沉得住氣的人,就像上次她跟著楚驚瀾北上靖州平叛,三個多月才回來,孟忱在迎接他們的時候仍然能擺出笑臉,後來硬是忍到了過年才發難,心機可見一斑,只怕這回大抵也是如此,不可不防。

夜懷央這般想著,却總覺得遺漏了什麽,腦海裡那抹亮光猶如曇花一現,一下子就消失了,她想要抓住,腦袋却又開始發沉,她難受地揉了揉太陽穴,却無絲毫好轉。

「又不舒服了?」

夜懷信見狀皺起了眉頭,不由分說地扶著她躺下了,就這麽一個小小挪動她都覺得頭暈不已,當即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另一頭,嵐烟閣的主僕二人正在密謀著什麽。

「小姐,他們一定是察覺了,您看,院子外頭多了好多天栖樓的護衛,這可怎麽辦?我們出不去了!」

錦兒急得團團轉,旁邊的孟忱却淡定地喝著茶,完全不以爲意。

如此明顯的舉動夜懷央沒有懷疑才奇怪,但這樣更好,她就是要在夜懷央眼皮子底下離開瀾王府,也讓她嘗一嘗挫敗的滋味。

孟忱陰測測地笑了,却將手中茶盞一拋,徑自往窗邊走去,錦兒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於是跟在後頭怯怯地問道:「小姐,您這是做什麽去?外頭都是護衛,我們走不掉的。」

「誰說走不掉?我來的時候就在這府裡裝了許多機關,其中有一個便是通往坊外的暗道,本來是怕表哥事敗才做的準備,沒想到最後是幫了我自己一個大忙。」

孟忱望向浮玉軒,目光中彷彿摻了千萬根毒針,恨不得把裡面的人都扎成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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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懷央,明日你就等著整個夜家給你陪葬吧,表哥再愛你又如何?還不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在王都,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

思及此,孟忱笑容漸深,五官却越發扭曲,猶如一株帶毒的曼珠沙華,四處散播著死亡的氣息。

當夜,嵐烟閣悄無聲息地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