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第二日啟程時,俞衡有些憂心忡忡,不時向後打量,整支隊伍行進的速度也被拉得極慢,半日也沒走出多遠。
等正午時分,送嫁的隊伍在野外開了火,草草用了頓午膳之後,俞衡又以休整的緣故,再在原地拖了半個時辰。
玉疏知道他是想盼著京中來人的,而前方就是和北延交界的涼城,那是最後的邊界線。
她苦笑一聲,並不理會。能晚些入地獄,好歹是好的。
直至實在拖延得不像話了,底下人都已頗有微詞,俞衡才無奈道:「啟程。」
話音剛落,就聽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之聲,但見馬蹄奔騰,塵煙四起,俞衡喜色剛上臉,又覺不對,已大聲號令所有侍衛枕戈以待!
馬蹄濺起的滾滾黃沙散去之後,諸人只見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孩兒騎在馬上,甚至都不能說是騎,因為以那小孩兒的身高,根本夠不到馬蹬,他只能一只手牢牢抱著馬脖子,乍看形容狼狽,實則並不慌亂,還能用另一只手去甩動馬鞭,促使身下駿馬跑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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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後五六個高壯的成年男子面黑如鐵,一路揚鞭追在他身後,猶在唾駡:「我操他娘的小兔崽子,你再敢跑試試,不過是個遲早要去賣屁股的兔兒爺!讓老子抓到非宰了你不可!」
那小孩兒似乎極為熟悉這片的地形,騎術也極為精湛,小小個人騎著匹馬,都硬是甩了後頭那些追兵一截,再一細看,就見馬臀上鮮血淋漓,必是被人紮了一刀,才能以一種近乎發狂的速度,將人摔下!只是他前路被玉疏一行人攔去,若再轉向定然會被人追到。他眼一閉心一橫,就放任身下的馬衝入了送嫁的隊伍中!
只是還沒等他衝上去,就感覺自己被人從後拎起,幾個起落之間,就被放在了地上,等他再睜開眼時,只見那匹發狂的馬已被人淩空一劍刺死,哀鳴一聲,頹然倒在地上。
他身邊一個眉目朗朗的黑衣人長身玉立,面色無波無瀾,唯有手中一柄長劍,鮮血染紅了雪亮的劍鋒。
那幾個追人的男人這才發現這一行人官旗颯颯,隊伍浩浩蕩蕩綿延了數里,便知是大人物,又行事這樣狠辣,見狀忙緊急勒住韁繩,堪堪停在幾丈之外,面色幾番變化,連話都未敢問一句,一咬牙,掉轉馬頭飛一樣地跑了。
俞衡望了仇隱一眼,見他仍舊面色淡淡,並無去追的打算,才問那孩子:「你是哪來的鄉下小孩兒?難道不知道這是皇家的車架,不能亂闖嗎?追你的又是什麼人?」
那小孩兒仍被仇隱制住,聞言冷哼一聲:「我是鄉野孩童,自然不知道。」
俞衡:「……」
「他們做的是人口買賣,見著官兒了,自然不敢上來。」小孩兒瞥他一眼,氣派大得很:「你們這裡誰能主事,我要和他談。」
俞衡一時被他噎住,但他這麼大個人了,自然不至於和個黃口小兒計較。他品度其言行,雖年歲不大,但那股派頭倒大,想來出身不賴。但剛剛那要抓這小孩兒的人,連「賣屁股的兔兒爺」這種粗鄙之語都出來了,想必是拐了這孩子去南風館。若他果真出身不賴,又怎會陷在這種人手裡?
俞衡剛要說話,玉疏已推開車門出來。外頭這麼大動靜,她又不是聾子,自然聽到了,走過去因問:「何事?」
小孩兒眼睛一亮,挑著眉問:「你就是能主事的人?我有一事相求。」
玉疏波瀾不驚:「那看你求的是何事了。」
小孩兒說:「你今年幾歲?」
玉疏一愣,不想他忽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她看了他一眼,仍答:「十六歲。」
小孩兒點了點頭,「好,我今年十歲,將來會成為世上最好的劍客,今日你帶我走,我也為你效命到十六歲,言出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