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簡鐘面有訕笑之意。
“上官大人,這是合意?”他心中雖知名單之意,但仍舊心存疑慮,不敢相信上官飛燕會真的如此行事。
因爲這份名單之上,三教九流,各有人選。
有江湖上的神偷我來也,有山寨的匪首黑煞,有地下賭場的一把賭手陸上千,有渝城街面上的混混何小三,還有乞丐窩裏的頭頭瘋癲老兒等等。
魏簡鍾實在不明白上官飛燕此舉的用意何在?
這些人,既不能帶給他們財富,也不能帶給他們前程。
自古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醫,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
人有三五九等,以別貴踐之分。
早有東漢史學家、文學家班固把古今人物歸入其《漢書.古今人表》的“九品量表”之中,分爲上(上智)、中(中人)、下(下愚)三等。在每個等級中又分爲: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以及下上、下中和下下三等。
而上官飛燕提供的名單之上,白紙黑字,林林總總,密密麻麻羅列之人,都有一個共通點,那便個個皆是下等之人。
魏簡鍾甚至可以肯定,這些名單上的人物,沒有一個可以擺得上臺面的。以他在渝城當府尹這些年的所見所聞,這些人無論從家世而言,還是從才學人品上看,無一可取之處。
他就不明白了,上官飛燕爲何要給他看這麼一份特別的名單呢?
迎着魏簡鍾眼中的疑惑不解,上官飛燕卻笑了笑。
“下官明白,任何人只要一看到這份名單,就覺得沒有可取之處。”她話到這裏,音色忽而壓低三分。“可是魏大人不知道的是這份名單上所選之人究竟爲何人薦選?”她波光盈盈,話中含有深意。
魏簡鍾是個聰明人,一點便通。他想起定王府剛剛派人跟上官欽交涉密談過,可見這份名單——
“可是九王爺要這麼一些人幹什麼用呢?”他喃喃自語,撫須沉思,無法揣測東陵昭的用意。
上官飛燕卻笑了笑。
“魏大人又何必爲這種事情而操心呢。原本這些事情,就本不該是我們這些臣子們所能操心的事情。”上官飛燕緩步走至書案邊,輕巧地端上一個小小的木匣子,打開來,將匣內之物呈現在魏簡鐘的面前。
“何況,我們只要順水推舟,做個人情,那麼,這些東西——就全部屬於我們了。”
魏簡鍾盯着匣內一張十萬兩面額的銀票,足足有那麼一大疊,心知這匣內的銀兩最少不下於三百萬兩。
他心中一動。
上官飛燕卻啪了一聲關了匣子,淡淡笑道:“原本這麼好的買賣,下官是不想與人分享的,只是魏大人嘛,下官見你對下官實在是情深意重,不免生了些許不捨之意,實在不想魏大人這樣的國之棟樑就這樣成爲了別人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她輕輕地拍了拍魏簡鐘的肩膀。“魏大人可要三思而後行,可要想好了主意,站好了位置。還有,下官不得不好心地提醒一句,無論是定王府也罷,還是宮中那位厲害的大人物也罷,我們這些人,在他們的眼中只不過是區區一枚棋子罷了。而且我們這棋子還不是他們手中可以權衡左右的棋子,我們都只是他們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用,沒利用價值的就隨手一扔的小棋子。”
魏簡鍾臉色微變,顯然是被上官飛燕說中了要害之處。
“所以,我們要在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不要虧待了自己。本來在風雲變幻的官場之中,我們在各方勢力之中卑微地活着,在各種刀光劍影的夾縫裏屈膝地生存着,這已經是夠艱難的了。何況,官場之中,沒有人會是永遠的常青樹。所以,如果我們在最好的機會裏不牢牢地把握住,不趁機犒勞一下我們,我們這樣活着,豈非太過悽慘一點了嗎?魏大人,你說是嗎?”
魏簡鍾他雙目沉寂,撫須沉思着,看似平靜如水,實際上,他不斷撫須的掩飾動作,早就出賣了他真正的心思。
他的心,動了。
上官飛燕眼中笑意,悠悠晃起一池清波。
“還有,魏大人。本官得事先說明,醜話落在前頭。事成之後,這匣子裏內的二百九十萬兩銀子是屬於本官的,你跟你的屬下只能得區區十萬兩銀子。”上官飛燕這最後一句話,卻安了魏簡鐘的心。
“大人只是說上幾句話而言,下官卻得安排人手去處理一切。這上上下下總得打點,這麼一來一回的,別說區區十萬兩,就算是五十萬兩,也不足夠打發他們。”
上官飛燕笑了笑,她道:“魏大人當本官是三歲孩童不成。這趟買賣,原來本官可以一人獨得,還可以一人獨靠上定王府這座大山,本官爲何要賣個好處給魏大人呢?”她脣瓣扯起一抹淡淡的冷意。
“答案很明顯,不是嗎?若非本官覺得魏大人熟知渝城,辦起事情來比下官效率要來得高一些,你以爲本官會找上魏大人嗎?實話就給魏大人說了吧,就連這十萬兩銀子,要不是看在你們先前孝敬過本官的份上,本官是一分錢都不願意給你們的。這其中的衡量計算,想必魏大人應該心中有數。”言下之意,要不是她先前得了他們的好處,她也沒必要禮尚往來,意思意思,支付他們一些辛苦費。
更何況,是他們有求於她,而她只不過是順手給了他們一個差事,而這差事,她不一定非要他們去辦理不可。
但是他們,卻非要她辦理不可。
這就是區別。
魏簡鍾這頭老狐狸,不會聽不懂上官飛燕的言外之音。
“上官大人請息怒,是老夫失禮了。”他起身呵呵輕笑,將匣子推到了上官飛燕的面前。“別說是大人憐恤給下官十萬兩銀子替大人辦事了,就算是下官出三十萬兩銀子替大人辦事,那也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呢。”魏簡鍾忙從衣袖中掏出三張面額十萬兩的銀票,放在匣子上面。“上官大人如此爲老夫考慮,老夫真是感激不盡。請大人放心,老夫一定不負大人所託,三日之內給大人一個圓滿的答覆。”
上官飛燕這才轉怒爲喜,她笑盈盈地收起魏簡鍾給的三十萬兩銀票。“這個,這個真不好意思。不過既然是魏大人的一片心意,本官就,這就收下了。”她眼角眉梢微露慧黠靈光,心中暗道,終究讓這頭老狐狸心甘情願地上鉤了。
魏簡鍾心中大安,他笑道:“大人收下,就收下吧。不過,那件事情——大人看——”
“三日之內,只要魏大人辦成了本官所託之事,本官定然也不會辜負魏大人所託之事,彼此彼此嘛。”上官飛燕笑着,手指點了點衣袖內的三十萬兩銀票。
魏簡鍾聞言,同時笑了起來。
“那麼如此,多謝大人擡舉下官了。眼下時辰不早了,下官府中還有許多公務要處理,就此告辭,便不打擾大人歇息了。”
上官飛燕揚袖一揮,她的眼睛裏再沒有魏簡鍾了,她的視線直直地盯着匣子內的銀票,興奮地開始數起銀票的張數來。
魏簡鍾一見,脣角冷笑着。
原來一旦兩袖清風的人開始變的話,會變得比他們遠遠地要狡猾,要貪心。
不過他也要慶幸,這個人不是過去的上官欽了。
魏簡鍾從上官飛燕喜色盈盈的側臉中收回了視線,而後他推門踏出,腳步顯然要比來得時候沉穩放鬆多了。
而房門在瞬間關攏的那一刻,上官飛燕臉上那貪戀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把玩着手中的銀票,笑得跟狐狸一樣狡詐。
“寒烈。”
“屬下在,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寒烈快步入內,他一眼瞥到桌面上散落的銀票,張張數額都是十萬兩的面額,神情依舊,毫無變色。
在上官飛燕身邊呆了許多,慢慢地,寒烈對於許多怪異的事情發生,也就見怪不怪了。
上官飛燕眼見寒烈面不改色,當下輕笑浮動明眸兩股清泉之上。
這個寒烈,現在越來越深得她心了。
“寒烈,將這些銀票收入賬內,乃爲皇家差遣本官辦理皇差所撥的銀兩,以備日後官場之用。”金錢這東西,若運用妥當的話,將會發揮它無窮的作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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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已經卷入官場是非之中,身邊若依舊兩袖清風的話,很多事情辦起來可就困難多了。不過若是有了這麼多的銀子在身邊,那麼日後她辦起事情來,勢必會事半功倍。
“是,大人。”寒烈面無表情地將銀票收了下去。
上官飛燕驀然心情大好,竟然在房間內,哼起了不知名的曲調。
正在擦拭樓梯扶手,實則被魏簡鍾派來暗中盯着上官飛燕一舉一動的阿金,他聽到上官飛燕房間裏傳出來輕快的曲調,不由地,他胡亂快速地擦了擦扶手,趕緊轉身下樓去了。
魏府的人接到阿金的回報,當下告知了魏簡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