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她就問過監獄中的張九然,謝恆以何建監察司得百官同意?
張九然說是因為身份高貴,可如今來看,哪裡是身份高貴?
洛婉清想起那一張人皮,忍不住想要作嘔,卻清晰明白,這監察司,是謝恆殺出的一條血路。
用非常手段,震懾非常之人。
她很難評價謝恆到底是好是壞。
為了建監察司,他被謝家除名,監察司平反了很多冤案,的確也震懾了很多高官,可是他也擁有了監察司這樣完全屬於他的權力,再不用受任何人的鉗製。
如果說他建監察司是為了權力,那這個人對於權力和絕對自由的索求,就遠超於常人。
想起昨日他們說的謝恆關注洛家,想為她家翻案,她本來想信上幾分。
但看過今日的監察司,她卻覺得,以謝恆這樣的心性,他建設監察司,怕只是為了權力。
不然舍棄所有前程,去建一個庇護百姓的監察司,這世上會有這樣的聖人嗎?
而這樣的聖人,當真能做出剝下人皮震懾他人的事嗎?
洛婉清無法想象。
她只覺得,如果一切出於對權力的極度渴求,似乎更為順暢些。
為了絕對的、不被謝氏壓製的權力,他舍棄謝家身份,建立監察司,成為一人下萬人之上。
所謂公正,只是他的一枚棋子,那他關注她家的案子,應當也只是試圖將這個案子當成一枚用來牽製李歸玉和鄭氏的棋子。
夢裡的上一世他和李歸玉結盟,所以她這枚棋子沒有了用處,就長長久久,爛在了嶺南。
不然,他如果一開始就關注到了洛家,他怎麽會和李歸玉這樣的小人結盟,又怎麽會讓夢裡的洛婉清,一直等死在嶺南?
想到這裡,洛婉清閉上眼睛,感覺有一種異常的冷靜在心中彌漫開。
想到夢中上一世的家人在流放路上一一慘死的模樣,她立刻覺得血液躁動起來,她睜開眼,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思索著如今的處境。
按照張九然的說法,她家裡人在相思子手裡,她又殺了趙語嫣,按理說,相思子該來找她了,可為什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因為時間太短,還是因為她在監察司?
洛婉清一想,便知道自己必須要離開監察司一會兒。崔恆一直跟在她身邊,相思子未必敢靠近她。
她今必須得單獨出去一趟。
一想到出去,她便想起,她還有一匹抵在醫館的馬。
昨夜她把張九然送到醫館,是用監察司的馬做的質押。
秦玨如今是監察司的人在看管,她讓他去接張九然,監察司必定知道,只是不會確認張九然身份。
但如果再讓監察司再去這個醫館贖馬,就容易把她和張九然串聯起來。
她還是自己去把馬偷偷拉回來為好。
這樣一想,她便做了決定。
等女侍侍奉她梳洗後,她偽作睡下,等夜深人靜時,她換上一身夜行衣,開了窗,看了一眼周邊,確認了看守位置,便小心翼翼潛伏出了監察司。
一出監察司,她直奔醫館,只是才走了一半,就聽身後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洛小姐。”
洛婉清動作停住。
她停下步子,回過頭,便見一位看上去只有八九歲大的女童站在不遠處,恭敬道:“我家主人有請。”
洛婉清沒動,她想了想,便知道來人。
“你家主人是相思子?”
她直接詢問,女童點頭,隨後彎腰,朝著隔壁茶樓做了個“請”的姿勢:“小姐請。”
洛婉清聞言,抬眼看了一眼茶樓。
夜深了,茶樓早已打烊,大門禁閉,黑漆漆的一片。
洛婉清凝神聽了一下,似是二樓有人,直接足尖一點,便上了二樓,從窗戶躍入,便見一個青年跪坐在茶桌前。
他看上去大約三十出頭的模樣,長得額外漂亮,額間點著一顆朱砂,男生女相,生得一副菩薩模樣。
洛婉清盯著對方,試探著開口:“相思子?”
“洛小姐,”對方揚起笑容,抬手,“坐。”
洛婉清沒有動作,直接道:“叫我來做什麽?”
“前些時日,有人說九然跑了。”
相思子流暢煮茶,語氣中帶了不可置信:“我不敢信,九然是最乖的一個孩子,怎麽可能會跑呢?然後就聽說九然把風雨閣派去殺秦玨的殺手都殺了,我還想九然裝得真像,結果等我親自去把嶺南的隊伍截了,才發現,是真的呀。”
“誰和你說的?”洛婉清盯著相思子,試探,“趙語嫣?”
“那個吃貨巴不得她跑了。”相思子輕嗤,隨後低頭道,“監獄裡也是有風雨閣的人的,九然還是太年輕。不過你放心,”相思子抬頭端起茶杯,笑了笑,“知道這些的事的人都被九然殺了,除了我。”
“所以呢?”
“九然不想活了,但任務得做啊,她給我討了個人情,你把她要做的事做下去,我就替你好好照顧你家人,只要你做這個任務,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不會影響你家裡人。”
相思子說著,低頭喝茶:“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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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裡人在哪裡?”
洛婉清盯著她,相思子喝著茶,倒也沒有遮掩:“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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