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也回過頭迎上他的視線,她的身後是萬丈霞光,而她就站在天地之間,目光濃烈:“原本荒野蒼涼,毫無生機的地方,只有在一天中的這個時刻像重新活了過來,對著天地叫囂,這是不是你這個點過來的原因?”
邢武只是對著她笑,他的笑容在夕陽的映襯下璀璨奪目,眼裡的光卻蒼勁有力,他從沒遇見過一個人可以站在離他心臟如此近的地方,了解他的感受,他的想法,他的渴望。
他逐漸半低著眸看著腳邊的影子,陷入某種回憶說道:“五歲那年,我在家門口和其他小夥伴野,下了很大的雨,我記得滿地泥,好多蛤蟆從路邊跳出來,驚動了一條大狗,那條狗很凶,有小孩就拿石頭砸它,我們當時都小,誰能想到那條狗掙斷繩子朝砸它的小孩衝過去,我小時候膽子大,看見不對勁推了把那個小孩,一轉身大狗咬住我的腿,我被他拽到泥裡,它咬得很緊不松口把我在泥地裡拖。
那天,是我奶奶抱著我冒著大雨跑了二十多裡路到縣城打狂犬育苗。”
邢武低下頭點燃了一根煙,抽了一口,又悠悠吐出煙霧看向很遠的天際:“那段時間,每次去打育苗,我奶奶都要帶我走好遠,我走不動了,她就背我,背不動就坐在路邊給我講故事,休息夠了再繼續背,有一次我們從醫院出來看到一家面包店,很香,我就盯著裡面看,她給我買了包吐司,那可能是我第一次吃吐司,我坐路邊上吃,她就看我吃,我要分給她,她說不餓。”
邢武又狠狠嘬了口煙,眉峰緊蹙:“現在回想起來才知道,怎麽可能不餓?她一早把我背去縣城,下午才回家,一口水都沒喝,只是沒錢舍不得吃而已。
後來沒多久她就得了風濕,關節總疼,有時候不能動,再後來…”
邢武踩滅了煙,抬起頭目光深遠地望著晴也,晴也就這樣安靜地回視著他,站在很遠的戈壁灘,邢武的話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她甚至想象著如果媽媽還在世,身體抱恙的情況下,她還能安然出國嗎?
答案是否定的,爸爸外面那些彩旗三不五時給她媽找事,她不可能放下她最牽掛的親人,在她媽無依無靠的時候。
她好像看見了邢武身上背負的責任和壓力,這就是他的代價,用家人做為代價,可她認識的邢武重情重義,又怎麽可能自私地拋下扎扎亭的一切,雖然他天天和李嵐芳吵架,可晴也清楚就是他那個不靠譜的媽,他也是放不下的。
因此這一刻,她突然很後悔剛才在家裡對他說出的那句話,她不應該讓他為難,糾結,難受,更不應該用自己的選擇去衡量邢武,她一無所有,可他還有家人,他是不幸的,也是幸福的。
晴也忽而釋然地笑了,而後抬頭對著邢武舉起五指,又放在額邊敬了個禮,然後用小手指在胸前點了幾下,這是通用表達歉意的手勢,她也不知道邢武能不能看得懂,可下一秒當看見他眼裡如炬的光,和微彎的嘴角時,晴也明白他讀懂了。
她伸直雙臂舉過頭頂,兩只手握在一起伸了個懶腰,望著天地交接的地方聲音飄渺:“有人說高中喜歡的人是能記一輩子的,你信嗎?”
她側頭望著他,他對她笑,笑得那麽雲淡風輕,眼神卻那麽複雜,聲音透過風有些不真切地傳了過去:“你這麽優秀,不能毀在感情上。”
那一瞬間,晴也身上彷彿迸發出耀眼自信的光芒,轉過身逆著光,昂起下巴:“一輩子很長,可以做很多事,但我不會把它用來記住一個人,我晴也不可能毀在任何事情上,邢武,我不是懦夫,如果我敢拿未來賭一把,你會讓我輸嗎?”
晴也把選擇權重新拾了起來,鄭重地交還到邢武手中,她知道邢武的擔憂和閃躲,也知道他的顧慮和徘徊,無論是他的家庭,他的出生,他的背景讓他不敢去想以後,所以晴也把自己的決心赤.赤果果赤果果地灑在這片戈壁灘上,讓他清晰地感受著。
邢武神情凝重地望著她,身影被夕陽拉得頎長,那一刻他只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撞進他的心臟,彷彿藏著排山倒海的光束向他奔騰而來,那麽強烈,那麽堅定。
他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人,一個不懼天地萬物,不怕世俗捆綁的女孩,一個渾身是光讓他看見未來的女孩,一個勇敢智慧,把命運牢牢攥在手中的女孩。
他忽然很怕眼前的這個女孩,錯過了就一輩子再也遇不到了。
如果她都敢賭,他又有什麽理由退縮?
就在晴也以為等不到答案時,他說:“我們在一起吧。”
她笑了,在靜謐的天地間,在夕陽最後一抹余暉的見證下。
邢武大步朝她走去,直接連人抱離了地面揉進懷裡,兩人什麽話也沒說,相擁著直至大地歸於黑暗。
晴也將臉埋在他的頸窩對他說:“人家都說初戀是苦澀的,我不喜歡苦的東西,所以無論發生什麽,你不準對我說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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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武收緊雙臂撫著她的發絲:“好。”
第44章 (第二更)
夜裡的戈壁灘冷風颼颼, 邢武怕凍著她,攥著她的手說:“回去吧。”
走到摩托車旁的時候, 他還是不想松開她,晴也轉身看他的時候,他的吻已經落了下來,有別於第一次在巷子裡的激吻, 這次邢武只是低頭淺淺地親了她一下, 卻依然讓晴也有些手足無措,邢武拿起掛在旁邊的白色小安全帽為她戴上,晴也就乖乖地抬頭望著他, 閃著一雙靈動的眼睛忽然問道:“那次晚上你幹嘛親完就跑?害得我一晚上沒睡著, 以為你是不是腦子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