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發佈時間: 2024-06-02 15:2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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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等盛喬緩過來了, 霍希才把她從地上扶起來,開車要開二十分鐘的路,走過去大概要多花一倍的時間。

坐車的時候只覺得難受, 但下了車,周圍都是綠樹青草, 路邊隨風招搖的野花, 往遠處看城市輪廓若隱若現, 風景還是值得一賞的。

霍希跟丁簡說:「以後備點暈車藥在身上。」

丁簡點點頭,縮在後面,跟他們保持五米的距離,儘量讓自己這顆電燈泡的瓦數低一些。

等暈車的難受感全部散了, 盛喬又恢復活蹦亂跳了, 畢竟跟愛豆一起登山賞景這種事, 千年難遇一回,得好好珍惜。

她問他:「霍希, 你累不累?餓不餓?丁簡包裡有零食。」

霍希把她從路邊邊往裡拎回來一點,「走裡面,前兩天下過雨,邊緣不安全。」

她於是乖乖地走路中間, 指尖晃著一朵剛才摘的野雛菊, 比山澗拂過樹梢的風還要輕快自在。

太陽漸漸西沉,從山上看,一輪紅日映著青山綠樹,雲彩都是火燒的紅。盛喬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個傳聞。和你一起賞過落日, 等過日出的人,就是你命定相守一生的人。

她心跳有點快,偷偷偏頭去看身邊的人。

然後她看到了斜後方的丁簡。

哦。

傳說都是假的。

走了快四十分鐘,終於遇到導演派來接應他們的人。營地已經紮好了,十幾頂帳篷圍成一個圈,裡面架好了火堆,連鍋都煮上了。

場記遠遠就招呼他們:「晚上吃大鍋泡面。」

有些旅遊區的山裡有賓館有人家可以借宿,但導演為了突出深山環境的真實性,這次選了個還沒怎麼開發過的山頭。山頂是附近著名的露營地,不少野外愛好者喜歡來這山上露營,導演組選了個山腰的位置,剛剛好。

吃完飯,就開始拍第一場夜戲。

進山一次不容易,基本要把劇本所有山裡的場景都拍了。

第一場是盛喬帶人搜山,發現了被害人被埋起來的屍骨。群演換上員警服,盛喬穿好槍套,場記板啪一聲敲下。

她一手握著手電筒一手握著槍,沉聲交代周圍的弟兄:「動作再快一點,各處多下鏟子。」

夜色彌漫,手電筒都穿不透,光柱四處晃動,夜間的山頭風聲嗚咽,沒多會兒就聽見有人喊:「聶隊!這裡有發現!」

盛喬疾步走過去,前兩天被雨水衝刷的土台下露出一雙裹滿泥濘的腿,一隻腳穿著鞋,一隻腳光著,光著的那隻腳已經開始腐爛。

她冷聲道:「挖。」

眾人下鏟,很快將整具屍體挖了出來,上半身套著麻布袋,她戴好手套,等法醫過來,一點點將麻布袋取下來。

泥水交織著黑色的頭髮,盛喬皺眉盯著,法醫說:「面貌腐爛程度過高,要帶回去做個DNA檢查才能確認身份。」

她點點頭,站起身來。

導演說:「哢,過了。」

屬於聶傾的冷清和鎮定瞬間沒了,她轉身就跑,一個飛奔撲倒丁簡身邊,「嚇死我了嗚嗚嗚,道具組做的屍體也太逼真了。」

丁簡憋著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帶著護身符呢,不怕。」

接下來又補了兩場戲,上山也累,導演宣佈收工,讓大家早點休息。

都是單人帳篷,也不用擔心男女有別,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盛喬和霍希的帳篷挨在一起。她蹲在帳篷前卸妝洗臉,大家各忙各的,丁簡也已經鋪好睡袋準備休息了。

盛喬其實想喊她陪自己一起睡,剛才被道具組那具屍體嚇到了,這又是在山上,腦子裡已經冒出了不少自己嚇自己的恐怖畫面。但見她一臉疲憊的樣子,擔心會打擾到她休息,只得作罷。

洗漱完,她慢騰騰鑽進帳篷,盤著腿坐在氣墊上左看右看,還用手戳了戳帳篷的厚實度。拉鍊的聲音逐漸響起,大家都拉好帳篷準備睡覺了。

門口投下一片暗影,霍希俯身蹲下來,手裡還拿著一根細細的繩子。

他低聲說:「把手給我。」

盛喬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還是聽話得伸過去。

他把繩子一頭輕輕綁在她手腕上,不會勒到她也不會脫落。

盛喬小聲問:「霍希,這是幹什麼的?」

他拽了下繩子,她的手腕也跟著晃了晃:「害怕的時候就這樣拉一下繩子,我就在旁邊,別怕。」

盛喬愣愣盯著他手裡另一截繩頭,怎麼也沒想到他拿繩子過來是要做這個。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揪了一下,像被一隻手輕輕捏著心臟,不疼,可就是揪著,奇怪的感覺順著四肢八脈蔓延,像觸了電。

他在她頭上拍了下:「睡吧,晚安。」

他幫她把帳篷拉起來,留下一道小小的口子可供繩子穿過,才走回自己的帳篷。躺好之後,把另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

營帳的燈一盞盞暗了下來,很快只剩下營地中間的安全照明燈。

起初還有說話聲,後來便只能聽到風聲。

他面朝著她的方向,沒多會兒,手腕就輕輕動了一下。像是試探,還帶著遲疑,只一下就消失了。他無聲笑了笑,輕扯繩子,回應了她。

盛喬縮在睡袋裡,低頭看被繩子拉的一晃一晃的手腕,抬手揉了揉眼睛。

一夜無夢,第二天早上,營地又熱鬧起來。盛喬從睡袋鑽出來的時候,那根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收到帳篷裡了。她解開手腕的繩頭,把繩子一圈圈纏好收了起來。

一整天都是在山裡摸爬滾打的戲。

聶傾為了救出人質被綁匪綁進山,綁匪有槍有刀不能輕舉妄動,她只能想辦法給同伴留記號,找機會逃離。為了表現聶傾吃的苦,導演愣是讓盛喬在泥坑裡來回爬了七八次,到最後耳道裡都是泥。

好不容易過了,丁簡趕緊拿棉簽幫她清理耳朵,下一場又是她中彈從斜坡滾下去的戲。

好在她只需要倒,「滾」的那一系列動作由替身來完成。

等替身「滾」完了,道具組也已經幫她把腹部的槍傷處理好了,她在地上躺好,霍希也是渾身的泥,跪在她身邊。

導演喊:「準備!action!」

霍希猛地撲過來,想抱她,可她滿身的血,不知道傷在哪,他兩隻手都在抖,手臂從她頸後環過,一向對情緒收放自如的許大律師,血紅著眼眶,聲音都無措。

「聶傾,聶傾……」

她微微睜開眼,從來不對他笑的人,此刻卻輕輕笑起來,輕聲問他:「許陸生,你怎麼在這裡啊?你又干涉員警辦案……」

她咬碎嘴裡的血包,喉頭一堵,一口血噴出來。

他手指抖得厲害,指骨都泛白,慌張地去擦她嘴角的血,「別說話,別說話……」脫下自己的外套,想撕開去堵她腹部流血的傷口,可怎麼也撕不開,他眼眶血紅,像發了瘋,用牙齒去咬。

刺啦一聲,布料撕裂,他把布料揉成團,按在她傷口上,可很快就浸濕。他用手按著,滿手的血,嘶啞著哭聲:「不要……聶傾,不要……」

除了那幾個簡單的音節,他已經說不出話來。

整個劇組寂靜無聲。

丁簡在旁邊都看哭了。

過了半天,導演才喊:「哢,過了,準備下一條。」

盛喬從地上坐起來,霍希還愣愣跪著。

她輕輕碰了下他的手,偏著頭小聲喊:「霍希?」

半晌,他緩緩抬眸,落在她滿是血垢的臉上,聲音仍如戲中一樣嘶啞晦澀:「喬喬。」

「我在。」她知道他是入戲了,感情還沒抽離出來,那樣悲痛絕望的眼神,看得她心疼得要命。她握著他的手,溫熱的力度透過掌心緊緊相貼,她輕聲說:「霍希,我在。」

他眼眸湧上巨大的浪潮,周圍都是工作人員,他想抱抱她都不行,只能死死捏住她的手,將心底那股洶湧的情緒壓下去。

力道太大,捏疼了她。可她一個字也沒說,只是擔憂又溫柔地看著他。

小蛋和丁簡都跑過來,他垂下眸,緩緩鬆開手,一言不發起身回帳篷休息去了。

丁簡扶著她往回走,還吸著鼻子:「演得太好了,太感人了。」

盛喬看了眼已經拉上去的帳篷,輕輕歎了聲氣。

……

三天之後,山裡的戲份總算拍完了,收拾完營地,車子又將他們送下山。昨天方白已經送了暈車藥過來,盛喬上車前吃了藥,一覺睡到山下。

山上的戲太辛苦,導演給他們放了半天的假,讓他們好好休息下,明天再去片場。

盛喬的確累得夠嗆,洗了個澡躺在牀上就不想動了。刷了刷微博,逛了逛超話,把落下的榜單打了,看到超話裡的照片視頻,腦子裡不停地浮現那天在山裡,霍希滿手是血抱著她的畫面。

她爬起來,從包裡拿出那根繩子。

那是霍希從道具那裡拿的,在山裡睡帳篷的三個晚上,每晚都系在她的手腕。無論她什麼時候拉一拉,都會收到他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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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裡天人交戰。

她一會兒站一會兒坐,一會趴一會兒躺,糾結了一個小時,忍不住拿起手機,給鐘深發了條消息:

「我懷疑霍希喜歡我。」

五分鐘後,收到鐘深的回復:

「做你的青天白日夢。」

盛喬:…………

一臉鬱悶躺回牀上。

哎,天還沒黑,她就開始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