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七七的這番話,對於龍九跟邀月這樣身份的人來說,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獨特的說法。
他們一直認為,身為主子的侍衛,隨時都要具備不怕死的精神,任何時候該考慮的都是主子,哪怕只是主子隨意的一句話,他們必須也要做到,就算是要他們的命,他們也得受著,不能生出半點惜命的念頭。
可如今,卻有一個女人站在他們面前,告訴他們,他們得惜命,不值得死的時候絕對不能死,要珍惜自己,要愛自己,要考慮到家人的感受,如此,他們的內心自然被深深地震住了。
不止是楚風辭在思考,龍九跟邀月也開始思考,他們都在思考,是不是過去的那種想法是錯誤的,是不是眼前這個女人的說法才是正確的。
而蕭七七呢,在楚風辭愣愣發獃的時候,已經將替他準備好的點心塞到了阿然的手中。
「阿然,好好照顧你家主子,雖然他有時候確實不太靠譜,也很霸道,脾氣也壞,可在這片土地上,跟很多擁有權勢之人比起來,他已經算是做得很不錯了,也能聽得進旁人的勸告,如此,他的人品還是不錯的,所以你得在邊上偶爾提醒你主子,不要什麼都慣著他,是他不對的時候就得提出來,千萬別縱著他,如此,你才是真正地在幫著你主子,明白嗎?」
「阿然記住了,蕭夫人,我往後知道該怎麼做了,謝謝蕭夫人,你今日一席話,勝過阿然苦讀十年,阿然永遠會記得蕭夫人今日的提醒。」
這是一個不管你位置高不高,有錢沒有錢,始終用一個人的標準去看待一個人的女人,他得記住這位夫人,記住她說的話,奴才也是人,奴才也有生存的權利。
那蕭七七呢,聽到阿然這麼說,寬慰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然,你能夠這麼說,我很高興,去吧,帶你主子回京吧,我想,你家主子這會兒還在雲里霧裡,估計一時半會也想不通這麼一個問題,所以乾脆讓他在路上好好想清楚吧。」
「知道了,蕭夫人,那阿然就此別過了,往後有機會,阿然一定再來登門拜會蕭夫人,告辭!」阿然朝著蕭七七雙手一抱拳,轉而拉著楚風辭出門,二人雙雙登上了馬車,連夜直奔京城而去。
而這個時候,龍九跟邀月眼見得阿然跟楚風辭就這麼走了,這位蕭夫人也不曾提醒過楚風辭帶他們二位離開此地,當下邀月困惑地問道:「蕭夫人,你不是不喜歡我們留在這裡嗎?那剛才你讓阿然走的時候,怎麼沒有提醒他,讓楚公子將我們二個也一併帶回京城去呢?」
邀月的這個問題,蕭七七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她道:「我來問你,如果我真這麼說了,你跟龍九就會真的離開這裡,就會真的跟楚風辭回京嗎?」蕭七七這般問著,那邀月雖然不明白蕭夫人為何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誠實地回了她。
「蕭夫人,說實話,如果你剛才真的提議楚公子帶我們回京,我跟龍九也絕不會離開這裡半步的。」
而對於邀月這樣的答案,蕭七七顯然一點也不覺得意外,那就是她早就猜到的答案。
「那不就結了,你們根本不會因為我說什麼而改變決定的話,那我還提議什麼,根本沒必要提議什麼。」
就在剛才他們被楚風辭一劍差點殺了都不為所動的時候,蕭七七的心裡就已經有了答案,知道就算她怎麼說,邀月跟龍九還是會如此堅定的,既然是這樣,無論如何都不會有所改變,答案還是那個答案,那麼她又何必多費唇舌,倒不如什麼都不說。
而邀月呢,聽到蕭七七這麼說,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了,因為她說得實在是有道理,有理到她根本找不到任何話來反駁她。
在這一刻,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是聰明的,甚至是睿智的,在她一旦知曉事實不會有什麼改變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學著勇敢地面對了。
比如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初見他們時候的那份惶恐不安了,她似已經讓自己慢慢地冷靜下來,調整好了她的情緒,讓自己處於最佳的狀態來迎接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任何狀況。
看著她從先前臉色微白到這會兒笑臉盈盈,邀月不佩服這個女人都不行,瞧她,這會兒竟然還有心情問他們。
「二位,不知道晚飯你們二個有什麼特別喜歡吃的菜肴嗎?若是有的話,最好提出來,我會盡量滿足你們,畢竟我的手藝還是不錯的,錯過了,說不定你們將來會有遺憾的。」蕭七七提出這個,那龍九原本想說隨意,能吃就行的。
可邊上的邀月卻忽然阻止了龍九,她這個時候極有興趣地想要了解蕭七七這個人,因而打算從蕭七七最擅長的廚藝開始入手。
「蕭夫人,不瞞你說,先前我跟龍九那是吃什麼都覺得無所謂的,因為我們二個的身份特殊,很多時候能夠吃得上一頓熱騰騰的飯菜,對於我們來說都是一種奢侈,如此,我們才告訴自己,要習慣這樣的吃食,習慣這樣的生活方式。只是,今日被蕭夫人一席話所點撥,我邀月忽然覺得,也許換個想法也不錯,比如,從現在開始,如果有機會能夠品嘗到美食的話,我們也應該試著享受享受,而不是拒絕這樣絕佳的機會。」
「邀月姑娘這想法不錯,確實偶爾改變改變沒什麼不好的。這樣吧,你有什麼特別想吃愛吃的吃食嗎?如果我能辦到的話,我一定幫你辦到,但若是我能力以外的,那我也只能說聲抱歉了。」蕭七七在這一刻似覺得邀月這位姑娘也不是那麼可怕的,至少在這個時候,她很率真,因而莫名地,她對邀月多了幾分好感。
而邀月呢,一旦開口了,還真不客氣地下菜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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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夫人,我記得我曾經出任務的時候,留宿一戶人家的時候,有位夫人親自下廚用她最拿手的點心招待了我,那味點心,我至今懷念著,是叫紅棗糕,不是特別名貴的東西,但真的很好吃,吃著也覺得很溫暖。」
回憶著紅棗糕帶給她溫暖的邀月,提出了這個要求,本以為以蕭七七這麼高超的廚藝,定然是能夠給她辦到的,可卻沒想到是,蕭七七拒絕了。
「抱歉,這道點心我做不出來。」
「蕭夫人,這怎麼可能呢?我見你連那麼複雜的點心,那麼難得一見的菜式都能夠琢磨出來了,為何那麼簡單的一道紅棗糕卻做不出來呢?蕭夫人,你該不會是在騙我吧?」邀月心頭有些微微的惱意,這一刻,她覺得蕭七七在耍她,可蕭七七接下來的說法,讓她不得不承認她這拒絕是有道理的。
「邀月姑娘,你先別急著生氣,我說我做不出來紅棗糕,不是指食物本身,可是我絕對做不出那位夫人的味道,那份讓你懷念的溫暖味道,那樣的感覺,必須在那樣的環境下,必須是合適的人恰好地打動了你心裡的某一處,才有那樣的味道出來。所以,那個地點,那個時間,那個人,錯過了任何一點,都不會讓你感覺到那份溫暖的,我這麼說,邀月姑娘那麼聰慧的女子,應該不會不懂的。想來你也應該吃過各種紅棗糕了,可是,你會覺得之後吃到的紅棗糕有比那位夫人做得更合你心意的嗎?想來定然是沒有的,對你來說,那個時候的紅棗糕是最好的,哪怕手藝不是最好的,但是那份感覺卻永遠停駐在你心裡,是永遠不會改變的,那才是最好的,不是嗎?」
「沒錯,蕭夫人果真是厲害,說得竟然一點兒都沒錯。那之後,我確實品嘗過許多地方的紅棗糕,可再吃不出當時的那種味道了,我那個時候,一直以為是做紅棗糕的人手藝不精,所以才會讓我品嘗不到那種感覺,卻不知道,原來答案是這樣的。原本不是做糕點的人手藝好不好,而是我自個兒的問題,是我在之後的紅棗糕里感覺不到那麼當初的溫暖感覺,所以就再也吃不出那樣的味道來了。」邀月似在那一刻釋然了,因為心中有了答案,她似了結了一件事情似的,忽然心情變得很輕鬆了。
此刻的她,忽然抬頭笑盈盈道:「既然如此,那就讓當時的那份感覺永遠留在我心裡,我不再去刻意追求了。不過,就算感覺不到當初的那份感覺,老實說,我還是很想品嘗品嘗蕭夫人做出來的紅棗糕是什麼味道的,不知道蕭夫人能夠為我做一次紅棗糕嗎?」她已經放下那份執念了,這個時候已經單純以品嘗一份美食為目的了,蕭七七自然不會吝嗇她的這份要求。
「可以,若是邀月姑娘真的很想品嘗一下我做的紅棗糕是什麼味道的,那我一定會滿足邀月姑娘的,你放心,今晚,我就能夠讓你品嘗到專屬於我蕭七七的紅棗糕。」
說起這話的時候,蕭七七是極為自信的,整個人似發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