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衛宴洲想要轉身回營帳時,孟歆纔再次開口。
“陛下,希望你不會後悔今日種種。”
不管是‘避子湯’也好,瞞着程寧懷孕也好。
或者是不擇手段一定要將程寧困在深宮也罷。
希望他不會後悔,程寧也不會因此受到更深的傷害。
衛宴洲轉身就走。
他到了自己的營帳前,卻沒有立刻進去。
突然生出了膽怯。
程寧就在裏面安睡着,難怪她方纔被診脈時,反覆折騰也沒醒。
想來是懷孕讓她整個人都疲憊不堪。
偏偏出宮前一晚,衛宴洲還纏了她半夜。
昨夜也是一夜未得休息。
但是懷孕——程寧會生出一個眉眼與他相似的孩子!
曾經他以爲,他會看着程寧與別人生出子嗣。
或許是衛宴書。
但是現在,她懷的是他衛宴洲的孩子……
程寧還在睡着,他不想進去打擾,於是叫來了王喜。
從衣食住行到臨華宮的佈置,都仔細地交代了一遍。
今日起,臨華宮的喫食不可能再讓程寧隨意下去。
都得由王喜親自盯着。
“還有保暖,即便到了春日,夜裏都還涼着,給她去江南織造局再做幾件衣裳送過去。”
王喜從未見衛宴洲如此囉嗦過,小心記着的同時,又不禁感慨。
終於。
陛下從驟縫真相的痛苦裏轉輾了大半年,怎麼安置熹妃娘娘似乎都不對。
今日她懷了孕,陛下終於肯突破心結,對熹妃娘娘正大光明地關懷上了。
這怎麼能不令他欣慰呢?
一路看過來,王喜當然清楚衛宴洲的苦衷。
現在,他們馬上就能有一條連接着他們的共同骨血。
希望一切順利纔好。
王喜一一應下了:“奴才知道,待會便讓人去問問,懷孕初期都需要注意些什麼,陛下請安心。”
正說着,春華遠遠地走來。
她身後還跟着兩個嬤嬤,擡着個箱子。
方纔見程寧睡得熟,她就回程寧的營帳,將她的東西都收拾了一番擡過來。
期間並不知道孟歆來過。
春華其實是有些不滿的,她也不願意天天見着衛宴洲。
可是皇命在身,她不敢違抗。
見衛宴洲和王喜站在帳前,面色各異,她也不敢多問。
知道方纔衛宴洲是去了謝輕漪那兒,又聽到王喜最後那句‘陛下安心。’
還有不消一會兒就傳遍了惠嬪晉封爲惠妃的消息。
春華以爲他們是在關心謝輕漪事。
更加爲自家娘娘不值了。
折騰的時候娘娘被折騰的最慘,可是謝輕漪只是擋個箭,一個月內便由嬪升爲妃。
那離貴妃還遠麼?
“陛下萬安。”春華行了禮,繞過他們就要進去。
省得又因爲什麼衝撞了衛宴洲。
但沒想到,衛宴洲還是出聲叫住她:“等等。”
聽這聲音,春華心底一咯噔。
衛宴洲的聲音裏蘊含了一絲愉悅,很明顯,一聽便知。
難道是方纔是謝輕漪那兒,被謝輕漪哄高興了?
那是不是後悔將她家娘娘安置在他的營帳了,要春華將東西撤走,換惠妃住進來?
好好好。
這樣的話最好。
春華不動聲色地掩了喜色,低眉順目地:“陛下吩咐。”
“差事倒是辦的流利,王喜,賞。”
什麼?!
賞?!
賞她?!
不是要娘娘搬出去嗎?
差事,是指她將程寧的東西收拾的快嗎?
春華陣陣眩暈,感覺今日的衛宴洲比往日的還要危險上幾分。
她膽顫心驚地看了王喜一眼,對方居然也言笑晏晏:“是,陛下,春華的差事確實辦的好,人也穩重。”
春華一時間被誇的,分不清對方是真心還是假意了。
上一個這麼誇她的人是甜杏,說皇后要收買她爲鳳鸞宮做事。
皇帝這——
見她愣的連謝恩都不知道了,王喜低咳提醒:“還愣着幹什麼?”
“謝、謝陛下!”春華跪下謝恩,但還是覺得不明白:“只是不知道陛下爲何賞賜?”
她是個實心眼的,也跟衛宴洲拐不來彎。
可以看出是相當疑惑了。
衛宴洲隨便扯了一個:“昨夜熹妃跑出去,多虧你一路陪着。”
其實春華盡心他能看出來,不然程寧也不會任由她跟的親近。
這人心眼不多,也是忠心爲主。
給她一些賞賜,往後程寧身邊也能照料的更仔細些。
春華還以爲他要爲昨夜的事情發火呢,沒想到還賞賜起來了。
難不成這是變相的警告,實則是點着她呢。
她頓時跪都跪的不利索了:“奴、奴婢知道昨夜危險,下次定然勸着娘娘不要犯險。”
“你知道就好,往後她做什麼,你若是攔不住,就去找王喜,不——”衛宴洲說到這頓了頓:“往後朕會派一隊暗衛跟着她,昨夜的事,不容許再發生。”
這是監視?
春華心說果然,陛下果然明賞暗罰。
她替程寧捏緊了心肝。
可是衛宴洲要做什麼,從來都不是誰能夠阻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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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弓腰退了下去,心裏七上八下的很。
晚些時候程寧醒了,剛睜眼就看見衛宴洲坐在不遠處批摺子。
這人看起來專注極了,眼睛不離奏摺半分,不時擡筆寫個字。
他專注的時候與平常氣她的時候分外不一樣,那是一種冷肅的認真,下頜流暢的宛如上好的狼毫勾勒的一條線。
程寧雖然醒了,可是整個人也憊懶得很。
她猜測是身上這些傷的緣故,渾身的骨頭都是酥的。
於是就維持着動也沒動姿勢,安靜地看着衛宴洲。
不知道過了多久,衛宴洲看完一本奏摺,合上一擡眸,撞進程寧眼裏。
才發現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
他放下手裏的政務,倒了杯溫水走到牀前,俯下身在程寧臉上貼了一下。
程寧剛睡醒,整個人身上熱乎乎的。
若是不知道她懷孕,大約會覺得她這副懶洋洋的模樣很稀奇。
因爲程寧很少會露出這樣憊懶的神態。
但是現在就連衛宴洲都要感嘆一句,她這模樣又呆又惹人憐。
“喝口水?”
營帳裏的人都被衛宴洲揮退了,他將程寧扶起來:“你睡了三個時辰。”
外頭的日頭都已經西沉了。
程寧確實口渴,要從他手中接過杯子,可衛宴洲不讓,硬要自己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