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循頓了頓,壓住情緒,“沒什麽。”
許是醫生說丁循記憶停留在十八歲的緣故,許容音看他那雙眼睛都要比之前更清澈,少了些冰冷的鋒芒。
但一個人沉澱下來的氣質是沒有那麽容易改變的。
即便丁循失憶了,他在商場上那種殺伐果決的威懾力仍有殘存。
此時許容音看向他,被他那直接銳利的目光望得心頭一顫。
她乾脆移開視線。
“這個高度坐著舒服嗎?”因為要喝湯,不好讓他一直躺著,許容音剛調了病牀的高度。
丁循沒回答,只目光灼灼地看她,許容音被看得有些臉熱。
喂湯的姿勢太近,她能聞到男人身上的氣息,清冽中帶著醫院裡獨有的氣味。
許容音的皮膚一直很好,剛開始那會兒她怕丁循傷情不穩定,沒日沒夜地照顧,熬得滿臉憔悴。這段時間她照顧丁循的同時,也把自己調理得很好,皮膚恢復了細膩光滑、白裡透紅的狀態。
丁循雖然只是坐著不動,但他的目光掃過她嬌憨的臉蛋,連額前的小絨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嗯。”他輕聲。
某個地方連同心臟又開始發癢,丁循不動聲色地將指尖蜷在手心裡,用力地碾了碾。
–
喂湯時許容音發覺丁循眸光深邃,雖然沒有一直在看她,但她總感覺有道視線黏在她身上。
這幾天他醒來的時間都不算長,為配合治療,都是在和醫生說話。許容音也會和他說說話,但沒怎麽提兩人結婚這件事。
她自己也是個慢熱的人,假設她的記憶也回到了十八歲,不認識丁循、更不知道之後發生的事。一睜眼就被告知和人結婚了,還結婚七年,估計也是嚇壞的程度。
她乾脆不急著說那麽多,慢慢和他相處,一點點回憶。直到他能接受、習慣,以及完全恢復為止。
目前來看,丁循對她是不排斥的。這是一件好事。
許容音看他今天精神狀態還不錯,以為他今天會有什麽話想問她,結果卻沒有,只默不作聲地喝了兩碗湯。
“今天下午要交稿,我先把編輯要的畫畫完。你躺著休息會兒,困了就睡覺,不舒服就叫我,好嗎?”
下午的陽光正好,燦爛卻不刺眼。許容音把紗簾放下來,柔和的光線鍍在她周身,迷離得像開了層濾鏡。
牀上的人沒有異議,點頭,“好。”
許容音放心地坐在不遠處的窗前,又拿出了她的數位板。
他剛醒睡很容易累,這些天好了許多,但因為記憶的缺失和信息的混亂,他腦袋還有點疼。不說話是在慢慢地消化目前接收的信息。
他不知道怎麽一覺醒來,許容音就已經是她的妻子了。明明他的記憶裡,自己是要去高考的。
這是他高中時期最後一次嘗試接近許容音。
想給她寫一封信,祝她高考順利、金榜題名。但是單車騎到拐角處,一輛摩托車就把他撞到了護欄上。
他記得自己傷勢不重,沒到昏迷兩個月的程度。
丁循原本想閉上眼睛繼續休息一會兒,可這時看到許容音恬靜的側顏,身上彷彿帶有讓人平靜放松的力量,又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看她。
不幸中的萬幸,是他曾經無數次想要靠近又止步的許容音,現在已經是他的了。
……
第七天時丁循開始下牀。
醫生說他在牀上躺得太久,需要再做一段時間的康復訓練才能正常行走。
休息時丁循會問她一些問題,但大都是關於他工作上的事,不說話時他就用電腦上網。
雖然什麽都不記得,但他好像很輕易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許容音知道他大學時就在創業,現在的廣告公司是他一手辦起來的。在常濘創業艱難,支撐到現在他已經很厲害。
這兩個月公司的秘書經常聯系她,詢問丁循的狀況。之前一起車禍的司機和助理傷勢都沒他重,半個月前就出院了。
前兩天助理和秘書還一同來看過他。
丁循的表現和以前沒什麽太大的區別,心思依然深沉得讓人捉摸不透,專業本能也彷彿刻在了骨子裡,處理事務時得心應手,下決策也十分果斷。
許容音沒見他皺過眉頭,秘書也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只是他們離開時似乎被嚇得不輕,夾著尾巴就跑了。
丁循覺得奇怪,“他們怎麽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許容音:“額……”這要怎麽說呢?
許容音雖然畢業後就在家做自由職業者,但丁循的公司也是她看著辦起來的,身邊親近的職員都認識她、叫她一聲丁總太太。
他在公司的形象,許容音也是“略有耳聞”。就…妥妥的冷酷大魔王。
現在大魔王失憶彷彿重生,和顏悅色、語氣溫和,走時還對他們笑了一下,可不就受寵若驚得想逃嗎?
許容音沒撒謊,實話實說:“你以前談工作時,很少對他們笑的。”
工作得越久,他越是冷酷無情,只有在她這還算溫柔。
其實許容音也很久沒見到他現在的這個樣子了。
以前的丁循性格雖然也拽拽的,偶爾喜歡裝酷,話少得很,但不會像現在這樣,他話少是真的少,工作起來非常不近人情。
有一次他很晚沒回家,許容音擔心他經常不吃晚飯會把胃餓壞,送了夜宵過去。剛靠近辦公室就看到四五個人夾著尾巴出來,灰頭土臉的,估計被罵得不輕。
時間越久,就連生活也有些被影響。
對身邊的家人還好,對那些老同學、親戚,他一概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樓下開花店的阿滿兩姐弟也很怕他。
“是嗎。”丁循不記得這些事了,“我以前是什麽樣的?”
許容音半開玩笑地說:“嗯…我也不清楚,傳聞中你是大魔王來著。”
丁循突然沉默,不再說話。許容音只當他是累了。
他現在一好轉,公司的人就盯著他。
之前那啟光傳媒的大單子丟了,公司又壓了很多事情,都等著他回來處理,否則再過幾個月,音循估計就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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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失憶的事情不能外傳。
許容音壓住心中所想,牀上的丁循也在垂眼思考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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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八點,都是許容音陪他一起看電視的時間,十點過後就要洗漱睡覺。
丁循昏迷的時候都是她在親力親為,此刻他醒了,又失去了記憶,許容音再對著他的赤果果體難免有點難為情。
丁循看她臉紅,也就沒說什麽,夫妻兩人心照不宣地請了護工來幫忙。
但今晚不一樣。
聽說護工的兒子今年要高考,他請了假陪同兩天,7號8號都不會來。
許容音關了電視,站在浴室門口猶豫了一會兒,丁循現在已經勉強能自己走路不用人扶。
他把拐杖立在一旁,想說我自己來就好,但許容音見他似乎打算自己洗,表情瞬間一松。
這讓丁循略微有點不爽。
於是當許容音找了換洗的衣物給他時,丁循都不抬手去接。
“我有點腿軟。”他目光從她脖頸往上移,看著她的眼睛面不改色,抿抿唇說道,“自己洗可能會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