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066

發佈時間: 2024-07-29 16: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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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婆媳大戰

薛壯雖然不知道薛良平今天上午遭受了怎樣的待遇,但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兒。

若是馮家堅持休妻,大萍少不得要哭鬧折騰,最後無論什麼結果,自己都是羊肉沒吃著還惹一身騷。

但當他抬頭看見薛良平一臉為難地站在門口,頓時就軟下了心,點頭道:「行,明天我們帶著大萍。」

盛氏見他答應得這麼痛快,心裡反倒有些猶豫,狐疑地打量著薛壯,心道他該不會是在打什麼別的主意吧?

她剛想再說什麼,就被薛良平拽出去道:「行了,大壯都答應了你還要咋樣,趕緊回去給大萍收拾東西。」

看著人走了,秦錚鬱悶地說:「大哥,你咋能答應呢?這就是個燙手山芋,一個弄不好咱可裡外不是人!」

夏月初挎著籃子進屋,只聽到最後一句,順口問:「啥裡外不是人?」

秦錚趕緊把事兒與她說了一遍,告狀道:「嫂子,你快說說大哥,這事兒咱可不能插手,到時候脫不開身。」

薛壯見夏月初剛挖了野菜回來,一臉的汗,心裡頓時有些後悔,剛才只想著替薛良平分憂,卻忘了每次有什麼事,首當其衝承擔盛氏怒火的都是夏月初。

夏月初雖然不懂薛壯為何會應下這種差事,但看著他有些窘迫的神情,想著反正都已經答應下來,何苦再說些潑冷水的話。

她一邊擇菜一邊笑著說:「我還當時什麼事兒呢,這有什麼的,都是一家人,互相幫襯著也是應該的,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嫂子,你、你們……唉,算了,反正天塌下來有你們頂著,我不管了!」秦錚真是鬱悶到不行,卻也拿他倆沒有法子。

次日一早,盛氏把薛萍裹得嚴嚴實實,還大包小包帶了東西地送上車,佔了車上大半的地方。

待薛壯坐上去之後,就剩個只能放下大半個屁股的位置了。

秦錚人瘦,勉強能坐上去趕車,夏月初卻沒了地方。

盛氏見狀把大小包袱往一起摞了摞,挪出一小塊地方道:「你就跟上頭擠擠得了,挨緊點兒還暖和呢!」

夏月初看著車上的地方發愁,自己若是坐上去,勢必得有大半個身子都貼在薛壯身上。

在外人看來夫妻倆這樣再正常不過了,但二人究竟是什麼關係,只有她自己心裡最是清楚。

她正猶豫著,盛氏卻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直接把夏月初推上車道:「行了,別磨蹭了,早去早回!」

夏月初被推得一頭扎進薛壯的懷裡,待牛車都走出家門了才掙扎出來。

她左右挪動想要找個更合適的姿勢,但是地方實在有限,她無論怎麼動彈都得緊緊貼著薛壯。

牛車快要走出村子的時候,薛壯忽然伸手鉗住夏月初的手腕。

他的手十分寬大,將夏月初整個手腕箍在其中動彈不得,掌心熱乎乎地貼著皮膚,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灼熱感。

「別亂動了!」薛壯腦門上的青筋壓不住地直跳,咬著牙硬擠出幾個字。

「哦……」夏月初嚇了一跳,從善如流地停止了動作,小聲問,「我這樣會不會太擠著你了?」

「沒事!」薛壯鬆開手,裝作不經意地將上身朝夏月初身邊靠了靠,「這樣暖和。」

薛壯的臉上有些可疑的紅暈,但是表情卻是冷冷地看不出半點兒端倪。

「也是,今天風有點大。」夏月初見薛壯的臉都被吹紅了,趕緊拿出圍巾把他的脖子和臉嚴嚴實實地裹起來。

薛萍路上倒是老實,只自己抽抽噎噎地哭,可一進城就鬧騰起來,堅持非要先回家不可。

秦錚氣得要命,道:「今天是來給我大哥複診的,送你不過是順路,憑什麼就要先去送你!」

「難道你讓我一個還在養身體的人陪著你們去醫館,等上大半日才能回家么?」薛萍也是理直氣壯,最後乾脆嚎啕大哭起來。

夏月初道:「阿錚,別吵了,咱們先把大萍送回去吧!」

秦錚這才氣哼哼地掉轉車頭,趕著車來到城南石河衚衕的馮家。

馮家大門緊閉,看不出什麼端倪。

夏月初下車敲門,半晌,出來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開門,看模樣打扮應該是馮家老爹。

「馮大爺,您早啊!」夏月初笑著打招呼道。

馮老爹看著門口的小媳婦,回憶了半晌也沒有印象,納悶地問:「丫頭你找誰啊?我不認識你啊!」

院子裡頭傳來女人的詢問聲:「老頭子,誰來了啊?」

夏月初怕連門都進不去就被攆走,趕緊先上前兩步進了院子,然後才笑著客套道:「馮大爺,我是大萍的嫂子,聽說您二老帶著孩子回來了,我們過來看看。」

馮老爹一聽大萍兩個字,臉色頓時黑下來,沉聲道:「趕緊給我走,我家不歡迎薛家的人!」

夏月初忙道:「大爺,您看,我們大老遠地來了,牛車上還有兩個病人,這堵在門口讓街坊鄰居看了多不好,咱有啥話進屋慢慢說,就算是要和離,也總得兩家坐下來把話說說開,您說是不是?」

這話正戳在馮老爹的痛腳上,他這人最怕的就是丟面子,昨天已經鬧了一場,害得自己今天都不敢出門。

這會兒看著牛車堵在門口也的確不像樣子,馮老爹只得讓開了門口的地方,讓秦錚把車趕進院子。

馮老娘聽到聲音出來,見老頭子已經把人讓進院了,氣得大罵:「誰讓你們進來的,滾,都給我滾出去,我兒被你們家害得還不夠慘么?你們還有臉來!」

薛萍聞言頓時急了,一骨碌爬起來,揚聲問:「永元怎麼了?他考試到底咋樣啊?」

馮老娘看見薛萍眼睛頓時就紅了,撲上來揪著她的頭髮就是幾巴掌。

「你個掃把星,你還敢問我兒咋樣,要不是你,我兒府試能考不過么!能天天喝得人事不省么!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蒙了心娶了你這麼個掃把星過門!你還我兒子,還我孫子!」

062費心勸解

薛萍被扇得眼冒金星,再聽到馮永元府試失敗,登時渾身無力地倒回車上,哭得滿臉鼻涕眼淚。

見馮老娘還要繼續打,夏月初趕緊攔住,勸道:「馮大娘,若是打她能讓妹夫過了府試,能讓掉了的孩子回來,那我也不攔著您,可您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先消消氣,咱有話好好說。」

「說什麼說!」馮老娘氣得直喘粗氣,「沒啥好說的,我今天就替我兒做主了,休了你這個掃把星!」

夏月初聽說不是馮永元堅持要休妻,心頓時放下大半。

馮永元平時對薛萍什麼樣,她還是看在眼裡的。

只要小夫妻的感情還在,事情就還有迴旋的餘地。

「馮大娘,大萍每次回娘家都要說,自己嫁了人簡直就像是掉進了蜜罐兒里,不但公婆和氣講理,丈夫更是體貼,也不知自己上輩子修了多大的福分。」

夏月初一邊說一邊看著馮大娘的臉色,盡量把話說得柔和一些。

好話人人都愛聽,馮老娘自然也不例外,聽了夏月初的話,原本的氣勢也減弱了幾分。

夏月初見狀趁熱打鐵道:「所以我知道,您肯定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婆婆,咱們先把這氣擱在一邊,您憑心說,大萍嫁到馮家之後,是不是一直孝順公婆、照顧夫婿,還為馮家生下志君,夫妻也一直和順,大萍更是一心為了家,沒有半點兒的外心。」

這話馮老娘也是無法反駁的,若是沒有這次小產的事兒,大萍的確還算是個比較合格的兒媳婦。

「這次小產的事兒是個意外,是咱們誰都是不想的,大萍小產之後這麼多日子也一直卧病在牀,天天以淚洗面。但是天底下也沒聽說過因為媳婦小產就要休妻的道理,您說是不是?只要小兩口夫妻和順,孩子以後肯定還是會有的……」

原本看著馮老娘的態度已經軟化下來,但是東廂房裡突然傳出響動,馮老娘聞聲面色一變,態度再次強硬起來。

「若只是孩子沒了倒也罷了,如今我兒府試落第,終日借酒澆愁,還不都是她害得?這媳婦我家萬萬不敢再要了。」

夏月初見她態度突變,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只好再想其他的切入點繼續勸解。

還好恰在此時,正房裡屋傳來小孩子的哭聲,應該是馮志君醒了。

馮老娘趕緊轉身回屋去哄孩子。

薛萍聽到兒子的哭聲,立刻大喊:「志君,君君,娘的心肝兒啊!」

屋裡孩子聽到親娘的聲音,也開始哭著喊:「娘,娘——」

夏月初趁機跟著馮老娘進屋,拿起炕沿兒上的撥浪鼓幫忙哄著孩子。

「馮大娘,志君真是越長越好看了,白白凈凈的,跟那廟裡送子觀音抱得娃娃似的。」夏月初的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好話不要錢地往外掏,「一看就是您照顧得好,不然孩子咋能長得這麼好。」

薛萍還在外面喊著孩子的名字,馮志君雖然窩在馮老娘懷裡,也哼哼唧唧地要找親娘。

馮老娘沉著臉道:「我對他再好又有啥用,還不是跟他娘親!我這就是養了個白眼狼!」

「大娘,咱不看著別的,總歸看在孩子的份兒上,志君如今還這麼小,若真是離了親娘,以後這日子可咋過?說句不好聽的,妹夫年紀輕輕一表人才的,倘若小兩口真是分開了,今後少不得還要再找,這親娘再不好也總比後娘強啊!您再疼志君,也不能護著他一輩子吧?到時候孩子落到後娘手裡去,還能有什麼好?」

說到孩子,馮老娘終於不吭聲了,看著懷裡哭哭唧唧要找娘的孫兒,心裡頭也不是滋味。

夏月初趁熱打鐵道:「您想,妹夫文采斐然,這回落第也不是因為才學不及,不過是因為受到打擊心神不寧,再學三年鞏固鞏固,說不定直接給您考個廩生回來,那可就是吃皇糧的秀才老爺了!

妹夫和大萍感情一直挺好,這會兒讓大萍回來,有她好生勸慰勸慰,說不定妹夫就重新振作起來了,若是把兩個人硬生生地分開,豈不是在妹夫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么!」

夏月初最後這話說到了馮老娘的心坎兒里。

自家兒子對媳婦怎麼樣,沒人比她更清楚了。

當年薛萍進門三年沒開懷,自己可謂是軟的硬的都使出來了,可馮永元硬是頂住了所有壓力,堅決不肯休妻或是納妾。

想著兒子如今喝醉了還喊著薛萍的名字,馮老娘真是又生氣又無奈。

夏月初一直觀察著馮老娘的表情,這會兒知道自己終於勸到了點子上,趕緊給她戴高帽子道:「我知道大娘您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只不過剛從外地回來,得知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換做誰也得氣不打一處來,怎麼也得讓您把這氣兒撒了才行,不然憋壞了身子可怎麼好?您要是還沒消氣,要不您就打我幾下出出氣?」

馮老娘重新把孩子哄睡了,擱在炕上給蓋好被子,嘴裡低聲咕噥道:「好好的我打你做什麼!」

「那咱娘倆就嘮幾句貼心話。」夏月初一屁股坐到馮老娘身邊,挽著她的胳膊道,「大萍這次出了事兒,自己已經懊悔得不行,您想,那可是自個兒肚子里的肉,哪個做娘的不心疼?又有哪個做媳婦的不盼著夫君高中的?她心裡頭已經疼得不行了,這會兒不正該是大家互相安慰,共甘共苦的時候么?」

馮老娘本來也就是在氣頭上才鬧著要休掉薛萍,如今被夏月初說得沒了脾氣,也知道兒子離不開大萍,只得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你都說了這麼一車的話,我若再不讓大萍回來,豈不是說我這老婆子不講理沒情意么!」

「大娘,我可不是這意思,您若是能再給大萍一個機會,我們全家都對您感恩戴德。」夏月初趕緊溜縫兒,「早就聽大萍說自個兒婆婆好,如今我可算是見識到了,大萍可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少拿好話堵我的嘴了。」馮老娘嘴上雖然這樣說,但還是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

馮老娘來到院子里,揚聲道:「行了,全都杵在院子里做什麼,也不知道招呼人進屋。」

063山長夫人

院子里幾個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們都不知道夏月初進屋跟馮老娘說了什麼,怎麼剛才進去的時候還是一頭噴火的猛獸,出來竟就變成了溫順的綿羊?

薛萍更是驚喜交加,看著馮老娘,兩行淚水又順著臉頰滑落,哽咽著說:「娘,謝謝娘原諒我……」

「用不著謝我,要謝就謝你大嫂吧!你們老薛家難得有個明白人!」

「大、大嫂……」薛萍看向夏月初,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夏月初扶著大萍坐起來,拍拍她的肩道:「都是一家人,這還不都是應該的么!你也不用謝我,只要你跟妹夫過得好就行。」

馮老娘上前幫夏月初搭了把手,一起扶著大萍進屋。

剛撩開外屋的門帘,就有一股嗆人的酒氣帶著酸腐味撲面而來。

地上東倒西歪地有幾個空酒罈子,裡屋門半掩著,傳出馮永元震天響的呼嚕聲。

馮老娘嘆了口氣道:「看見沒,自打府試放榜之後,永元就天天都喝得人事不省,我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生了這麼個不省心的玩意兒,我是管不了了,你既然回來了,就自個兒看著辦吧!」

大萍顧不得自己休息,趕緊進屋去看馮永元的情況。

夏月初婉拒了馮老娘的挽留,只說約好了上午要去醫館,把車上的東西都卸下來便告辭離開。

從馮家出來之後,秦錚立刻忍不住問:「嫂子,你剛才跟馮大娘說啥了,咋就被你說得跟換了個人似的?」

「其實馮大娘人挺好的,也挺講理的,我猜她生氣不過是兩個原因,一個是大萍明知道妹夫快要參加府試了還帶著他回娘家,若不是那次回去,大萍也不會留在娘家養胎,後頭的事兒可能就不會有了。第二就是氣府試放榜都好幾日了,咱家也不來個人問問情況,大萍更是連面兒都不露,看著自己兒子落榜後天天酩酊大醉,哪個做娘的都得生氣。」

夏月初繼續說:「我做的事兒就更簡單了,先是哄著讓她消了氣兒,然後再跟她講道理,最後自然就皆大歡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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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你可真厲害,我還以為咱們今天來肯定也得被打出去呢!」秦錚高興得不行,揚手在空中甩了個響鞭,「這次回家老盛婆子肯定沒話說了!」

「你這話在外頭說說也就罷了,回家可不許亂說,要是被別人聽見了,那可是要狠狠鬧上一場的。」夏月初被秦錚逗得抿嘴直笑。

兩個人說說笑笑,只有薛壯板著臉不吱聲。

這會兒車上寬敞了,夏月初自然不用跟他擠著坐了。

薛壯看著她自己坐在邊緣處悠閑自在的模樣,心裡莫名有些不太舒服。

三人很快到了醫館,這會兒已經臨近晌午,只有兩個病人在等著抓藥。

唐大夫帶薛壯進內堂複診,而後照例是要半個時辰的針灸。

秦錚趁機出去買東西了,只剩夏月初坐在外頭,被晌午的太陽一曬,很快便有些昏昏欲睡。

「咦,你、你是不是參頂子村的那個……」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面前響起。

夏月初被驚醒,抬頭一看,自己面前站著一位穿戴頗為講究的中年婦人。

婦人身後還跟著兩個小丫頭,看著像是頗有些身份人家的女眷。

「夫人您好,您認識我?」夏月初左右看看,此時屋裡只有自己和櫃檯後面的葯童,有些疑惑地問。

婦人笑著說:「剛才從門口路過,瞧了一眼覺得像,這會兒離近了就能確定了。」

她身後一個小丫頭聲音清脆地說:「這是咱們縣城書院的山長夫人。」

「原來是山長夫人,失敬失敬。」夏月初聽見是山長夫人,心頭頓時一跳,連忙起身問好。

「不必多禮,是我太唐突了。」山長夫人笑著說,「前幾天我參加崔老爺子的壽宴,有幸吃到了你做的菜,正想著托崔夫人做個中人,請你到我家來幫忙掌一次勺,誰知竟在街上碰見你了,這可真是緣分了!」

夏月初一聽這話,眼睛頓時亮了,之前在崔老爺子的壽宴上,自己之所以那麼賣力氣,為的就是能夠藉此打開縣城的市場,只是沒想到機會竟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但她心底還是有些警惕,壽宴時自己一直在後廚,山長夫人又如何會認出自己來?

但若說是騙子,聽著她對壽宴的菜色如數家珍的樣子,卻也不像。

好在正在此時,唐大夫施針結束出來,他與山長夫人相識,寒暄了幾句。

夏月初的心這才放回肚子里,跟山長夫人約好,過幾日去府上詳談設宴之事。

三個人回到家已經接近傍晚,盛氏在屋裡聽到聲響忙跑出來查看。

見大萍並沒有跟著回來,她的心先放下了大半,然後問:「把大萍送回家了?」

秦錚道:「可不是,我們差點兒被打出來,好在嫂子出馬,勸得大萍婆婆消了氣,這才同意讓大萍回家了。」

盛氏心裡鬆了口氣,卻翻了個白眼道:「不過是把大萍送回家,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還值得你一進門就開始邀功請賞的。」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你怎麼不自己去呢!」秦錚說罷懶得理她,背著薛壯進屋去了。

盛氏一把抓住落在後面的夏月初,問:「姑爺考試的事兒咋樣了?」

「妹夫府試沒考中,如今天天在家借酒澆愁,所以爹去的時候馮大娘才那麼生氣,還把酒罈子給砸了。」

「啥?」盛氏嗷地一嗓子,「沒考中?」

夏月初被她震得耳朵嗡嗡直響,趁著她愣神,也趕緊一溜煙兒地跑回房間了。

很快,外面就傳來盛氏拍著大腿的哭喊聲。

「我那苦命的閨女啊!你今年咋就這麼背呢,孩子沒了,姑爺又沒考中,哎呦我的閨女啊——」

秦錚卻是心情大好,進屋就道:「嫂子,晚上吃啥啊?我餓了!」

一聽這話夏月初突然就愣住了。

今天進城折騰了大半日,全副心神都擱在怎麼勸馮大娘身上了,沒去采野菜,也沒想起來買點菜回家,如今家裡竟連點兒野菜都沒有。

064泥鰍帶來的後遺症

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夏月初手藝再好,也不能憑空變出吃得來,只得把目光投向牆角的水缸。

缸裡頭還養著之前沒吃的泥鰍,再去買塊豆腐一起燉,應該還能湊出個菜來。

前陣子每天都能抓到些小魚,夏月初變著花樣的做,吃起來倒是不會膩歪。

但是這個副作用就是……氣血難免被補得旺盛了些。

所以自打秦錚未歸那晚的尷尬之後,薛壯就開始拒絕再吃泥鰍。

這幾天果然沒有再出現讓人難堪的情況,讓他越發肯定,罪魁禍首就是泥鰍。

此時他在裡屋聽到夏月初打發秦錚去買豆腐,說要燉泥鰍,頓時急了,揚聲道:「一天到晚的吃泥鰍,就不能換換口味?」

秦錚聞言頓住出門的腳步,有些為難地看向夏月初。

他對薛壯自然是言聽計從,但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夏月初的辛苦他也是看在眼裡。

為了給二人弄出可口又解飽的吃食,她可謂是絞盡了腦汁。

按理說大哥並不是挑剔易怒的人,私下也常說讓自己多幫夏月初幹活,不知今天這是怎麼了。

夏月初卻並沒有想那麼多,最近泥鰍的確是吃得太多了,即便是換著做法來,但說到底還是泥鰍,薛壯吃膩了也是正常。

夏月初正為了晚飯發愁,突然聽到外面傳來陳嬸小心翼翼的聲音:「大壯媳婦在家不?」

夏月初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迎出去。

陳嬸背著半人多高的柳條子背筐,裡面的野菜已經堆得冒尖,壓得她佝僂著腰,懷裡還寶貝似的抱著個碎花布包著什麼東西,正在門口朝裡頭張望。

「陳嬸,找我有事兒啊?」夏月初最近有空的時候會跟著陳嬸上山去采野菜,所以兩個人也比之前熟絡了許多。

陳嬸見只有夏月初自己出來,神情頓時輕鬆下來,拉著她走到外頭,把懷裡布包塞給她。

夏月初打開布包,見裡面竟是捆一捺多長的刺老芽,下面還有許多刺五加。

刺老芽在山上並不多見,枝幹上滿布硬硬的尖刺,採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扎手。

而且刺老芽的刺有微毒,扎破皮膚的話會十分疼痛,尋找和採摘都十分困難,價格在野菜裡面也是最貴的。

更重要的是,刺老芽的採摘時節十分短暫,每年最好的時候也就那麼十天半個月。

采早了太嫩吃不出那股特有的清香味兒,采晚了太老就會增添了苦澀難以下咽。

像這樣一捆新鮮又老嫩適中的刺老芽,若是拿到城裡去,怕是能賣上一二百文錢。

「陳嬸,你這是幹啥啊!」這麼貴重的東西夏月初哪裡敢要,拚命推辭,「我想吃自個兒上山采就是了,你這是要去賣的,給我做啥。」

陳嬸硬把東西塞回夏月初手裡,道:「你趕緊拿著,上回你給我家送的魚,幾個小子都說好吃呢,不過是點山菜,自己採的又不花錢。」

「那幾條魚才值幾個錢,這山菜太貴重了,我……」

夏月初力氣不如陳嬸,根本推讓不過。

陳嬸最後丟下包袱快步走了。

夏月初抱著山菜,沒有再追上去。

她能夠理解陳嬸的想法,寧可自己苦一些,也要把最好的東西送給對自己有過幫助的人,那是一種無法被貧窮或者苦難壓垮的自尊。

夏月初抱著野菜回屋,對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秦錚道:「陳嬸送了山菜來,今晚有好吃的了!」

秦錚一聽說有好吃的,頓時喜笑顏開,趕緊過來幫忙。

陳嬸是個特別講究的人,送來的山菜不但都是大小差不多的,而且全都擇乾淨了老葉,整齊地用草繩捆好,只需清洗乾淨就可以吃了。

山菜再難得也是素菜,泥鰍雖小可終究是口肉。

夏月初想了想,還是收拾了一碗泥鰍下鍋,添湯開始燉煮。

秦錚洗完菜過來,見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說:「嫂子,你別生大哥的氣,他不吃泥鰍我吃。」

夏月初知道他的小心思,白了他一眼道:「在你眼裡我就那麼點兒氣量?」

秦錚笑著撓撓頭,蹲下|身幫忙燒火。

難得吃到這麼貴的野菜,夏月初也乾脆不吝嗇放油了,黃澄澄的豆油在鍋中盪起波紋,給黑漆漆的鐵鍋內壁鍍上一層亮晶晶的油光。

洗乾淨的刺老芽用棉布擦乾水分,在和好的面糊中輕輕滾過,貼著鍋邊兒滑入滾熱的油鍋。

灶間頓時響起油水滋滋作響的美妙聲音。

秦錚蹲在旁邊燒火,看著鍋里翻滾的油水,幸福得幾乎要掉下眼淚來,不斷地吞著蜂湧而出的口水。

當初在軍中,雖說經常冒著生命危險,但是跟在薛壯身邊,至少沒虧到嘴。

如今來到參頂子村,雖說夏月初做飯好吃,但對於他這種年紀的半大小子來說,有時候比起味道,更重要的還是肚子里有沒有油水。

薄薄的面糊遇到熱油,登時變成一層半透明的脆殼。

刺老芽好似被包裹在薄冰之下的翠綠寒玉,呈現出朦朧的美感,繼續被翻滾的油水滋潤,漸漸染上迷人的金黃。

刺老芽炸好的時候,燉泥鰍也已經可以出鍋了。

打發秦錚進屋收拾桌子,夏月初又手腳麻利地用剩下的面糊裹上剁碎的刺五加,炸了一碗素丸子端進屋。

薛壯往桌上打眼一瞅,正中是一大碗醬燉泥鰍,立刻挪開視線。

而剩下兩個菜卻都是油炸的,這讓他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與秦錚不同,薛壯雖然也是無肉不歡,卻並不喜歡太過油膩的食物,油炸的東西更是不怎麼下筷子。

但是他心裡明白,夏月初每日張羅三餐已經夠辛苦了,他不能再自私地挑三揀四。

好在跟泥鰍帶來的尷尬比起來,油炸食物也變得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了。

夏月初卻不知薛壯的糾結,對今天的晚飯十分滿意。

她已經有好多年沒吃過刺老芽了,沒想到竟然會在穿越后再次有這種口福。

刺老芽有點像香椿,只有嫩芽可以吃,帶著一股獨有的清香。

有人愛得不行,有人卻敬謝不敏。

夏月初就對它愛得不行,小時候每到刺老芽的時節,她就天天鑽到林子里轉悠,如果能遇到幾棵,足夠她興奮好幾天。

跟著師傅去過日本才知道,這種在蔬菜外面裹上面糊油炸的做法,有些類似於日本的天婦羅。

但其實在夏月初的記憶里,自己小時候就已經有這種做法了。

只是那會兒家家都過得緊巴,油炸食品簡直比吃肉還要難得,逢年過節才捨得做上一回。

但是每年一到山菜或是蘑菇的時節,即便是再節省的人家,也會忍不住把新鮮的山貨裹上面糊,在油鍋里炸到金黃,蘸著芝麻鹽或是椒鹽,簡直好吃到不行。

刺老芽的莖葉比香椿更加肥厚柔韌,沒有發澀的口感,裹在脆生生的炸衣裡面,一口咬下去,外酥里韌,獨特的山菜清香瞬間在口中瀰漫開來。

雖然是油炸的食物,但因為炸衣極薄,並沒有吸收過多的油份,反倒牢牢鎖住了山菜原本的清甜味道,使裡面裹著的山菜味道更加突出,而不會過於油膩,讓人根本停不下手裡的筷子。

夏月初看薛壯的筷子一直在刺老芽和素丸子兩個菜上面打轉,卻半點兒都沒碰醬燉泥鰍,看來他是真吃膩了。

不過吃過晚飯,夏月初還是叫上秦錚去江邊放魚簍。

今個兒拿了陳嬸兒送的野菜,也該給人家準備些回禮,有來有往才是交往之道。

065血濺江邊

吃過晚飯,外頭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夏月初和秦錚披上蓑衣,提上燈拎著魚簍出門了。

快走到江邊的時候,秦錚隱約看到一個黑影從燈前面閃過。

自從上次曹老六裝神弄鬼之後,他便提高了警惕,立刻上前半步,擋在夏月初的身前。

他舉起燈照著前方,戒備地打量著四周。

夏月初卻驚喜地喊:「哎呀,哈士蟆!」

「什麼?」秦錚又朝前方看了看,根本沒看出來有什麼東西。

「你舉著燈別動!」夏月初小時候抓過蛤蟆,對此十分熟悉,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伸手在草叢裡一抓,立刻收穫了一只肥腴的蛤蟆。

拎起來在燈下一看,居然還是只母的,肚子里鼓得老大,透過被撐得半透明的肚皮,隱約可以看到裡面青紫色的籽,一雙後腿還在有力地蹬著。

秦錚對這種黏糊糊涼冰冰的東西頗有些不喜,看著夏月初舉著只蛤蟆過來,趕緊後退一步,皺眉道:「嫂子,你抓這個做啥!」

「當然是吃啊!」夏月初把蛤蟆塞進魚簍中,興高采烈地說,「若不是今個兒看著了,我都忘了這會兒正該是蛤蟆上岸的季節,咱倆沿著江邊再走走,說不定還能抓著。」

「啊?」秦錚覺得自己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嫂子,還是算了吧,我雖然饞肉,但是蛤蟆……萬一再抓著癩蛤蟆啥的吃中毒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不懂,這個是林蛙,補身子特別好。」夏月初改變了方向,不準備去江邊放魚簍,而是順著江邊的草地往上遊走去。

林蛙又叫雪蛤,在清朝那會兒被列為宮廷八珍之一,年年要進貢入宮。

現代那些愛美的女士,對雪蛤更是趨之若鶩。

不過根據用途不同,抓林蛙也是分季節的。

若是要剝林蛙油也就是所謂的雪蛤,便要抓秋天準備冬眠的母林蛙;但若是要吃肉吃籽的話,此時便是最好的時節。

林蛙每年都要在江中冬眠,母林蛙腹內也會孕育出滿腹的籽。

待到春天天氣稍暖,每到下小雨的夜裡,就會紛紛離開江水,到岸上去找水窪交|配產卵。

此時的林蛙是最好吃也是最好抓的,只要提著燈在江邊溜達,被燈光照到的林蛙就像被施了定身術,瞬間就不會蹦了,上去一抓一個準兒。

夏月初小時候經常跟著村裡人去抓林蛙,她雖然人小但是眼神兒好,運氣好的時候一晚上能抓兩百多只,拿到城裡賣給飯店,一回就能賺出半個月的開銷。

所以她對抓林蛙這個活計特別熟悉,雖然這會兒的燈光太弱,照不了太遠,但架不住古代的林蛙多,許是因為沒人抓的緣故,簡直是閉著眼睛摸都能抓著。

二人走了沒多遠,一只魚簍就快裝滿了。

夏月初抓得興起,打算再朝上遊走一段再回家。

秦政卻從夜風中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忽地伸手攔住夏月初,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鼻翼煽動,仔細分辨著空氣中的味道。

夜風中帶著江水特有的味道,其中還夾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味。

秦錚好歹也是在軍中摸爬滾打過幾年,對這股味道格外地敏銳和熟悉。

他提著燈朝江邊慢慢走了幾步,果然在腳邊的草葉上看到斑斑血跡。

秦錚蹲下用手指蘸取血液,在指尖捻開。

血跡還未乾涸,甚至還帶著沒有消散的體溫。

他猶豫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夏月初。

若此時孤身一人,秦錚肯定是要追上去看看的。

但還有夏月初跟在身邊,前方若是有什麼危險,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護得住她。

夏月初也看到了地上的血跡,面色有些凝重卻還算鎮定,思忖片刻低聲道:「這裡還是村子的範圍內,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說不定是什麼人走夜路受了傷,咱們過去看看。」

秦錚聞言將燈交給夏月初,自己從靴中抽出一把匕首。

他右手持匕首在胸前戒備,左手向後護著夏月初,兩個人循著血跡,最終追到江邊的一棵大樹下。

樹下趴著個一身黑衣的人,一動不動,渾身烏漆墨黑也看不出哪裡受了傷。

秦錚小心確認周圍沒有其他危險,這才上前查看。

人只是昏迷,仍有微弱的呼吸。

秦錚用力把人翻轉過來,夏月初提燈上前照亮。

意料之外的熟悉面孔,讓兩個人都吃了一驚。

「這……這人不是上次在江里挑垛的那個燕子水上飛么?」夏月初小聲問。

「封七!」秦錚對這人的身手印象很深,肯定地說,「就是他!」

秦錚簡單地檢查了封七的傷勢,發現他大腿上有一道足有八九寸長的口子。

傷口極深,皮肉血淋淋地外翻著,音樂能看得到白森森的骨茬。

秦錚脫下外衣,用袖子緊緊扎住封七的大腿根,收攏衣襟將他腿上的傷口裹住。

封七從胸腔內發出一聲悶哼,人卻沒有轉醒。

暫時勉強止住了血,兩個人看著封七犯了難,家裡人多口雜,不方便把人帶回去養傷。

但若是丟在這裡不管,估計到不了天亮人就沒命了。

夏月初想了一會兒道:「我記得咱家後頭山腳下有個空了多年的茅草屋,平時也沒人會去,先把人弄過去,給他處理一下傷口再說。」

「如今也只能這樣了。」秦錚在夏月初的幫助下背起封七。

二人趁著夜色,快速穿過村子,找到山腳邊的茅草屋。

雖然屋子已經空了好幾年,但當年搭架子的木料都是山上砍得好料,所以到現在雖然四牆都破敗不堪,但房子整個結構還是硬挺得很。

窗紙早就爛光了,所以屋裡一直很是通風,雖然到處都是灰塵,卻沒有什麼不好的味道。

夏月初在地下找到個幾乎禿了的掃帚,把炕上的草墊子稍微掃了幾下,讓秦錚把封七放在炕上。

安置好封七,二人匆忙回家,秦錚取了水和傷葯先行返回。

夏月初又塞給他一條舊被子帶過去,說自己要把晚飯熱好再拿過去。

秦錚回到草屋,撕開封七已經破破爛爛的褲子,先用水清洗了傷口,然後將金瘡葯灑在他的傷口上。

藥粉刺激著傷口,傷口周圍的肌肉瞬間抽搐起來。

封七喉嚨里發出含混的聲音,瞬間睜開眼睛,一把抓住秦錚的手腕。

他雖然失血過多,一雙眸子卻依舊精光四射,目光犀利如刀,絲毫看不出虛弱的模樣。

066夜半賊影

「不想死就鬆手!」秦錚並沒有被封七壓住氣勢,停住上藥的手,毫不躲閃地看著對方。

封七盯著他看了半晌,鐵鉗般的手慢慢鬆開,然後無力地垂落在身側。

秦錚繼續往他的傷口上倒金瘡葯。

封七神情不見半點兒示弱,只有繃緊的下頜曲線,才勉強看出他此時正強忍著疼痛。

金瘡葯是薛壯從軍中帶回來的,見效極快,敷上片刻就止住了血。

秦錚用乾淨的布給封七包紮好傷口,蓋上被子,這才抹了把汗道:「你的傷口太深,短期內最好不要隨便活動。」

封七盯著被層層包好的傷口處,半晌才勾起唇角,輕笑道:「你倒是膽大,也不問我是咋受傷的就敢救人?」

「咋傷的也不能看著你死啊!」夏月初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封七頓時渾身繃緊戒備起來,待看到一個年輕婦人挎著籃子進屋,這才重新放鬆了身子,抽抽鼻子笑著說:「我好像聞著醬燉魚的味兒了。」

「真是個貓鼻子!」夏月初說著,把帶來的餑餑和晚上剩下的燉魚擺在炕沿上。

封七受傷后又逃了大半夜,肚子里早就空得難受,這會兒傷口已經妥善處理好,越發覺得餓的胃疼。

他一條腿不方便,只能歪著身子靠在身後的柱子上,抓起餑餑先狠狠啃了大半個。

雖說噎得嗓子眼兒生疼,但是有乾糧下肚,頓時覺得胃裡踏實了不少,這才抓起筷子開始吃醬魚。

見他吃得狼吞虎咽,精氣神兒也不錯,估計是要不了命了。

夏月初心下稍安,取出兩根蠟燭和一塊火石放在炕沿上道:「東西留給你應急用,若是沒事兒最好還是別點,被村裡人看到怕是要惹麻煩。」

封七點著頭,嘴裡卻一直沒閑著,一碗醬魚已經吃得見底兒,連剩下的湯汁也不放過,用餑餑蘸著吃得乾乾淨淨。

夏月初見他吃完,這才收拾好東西,又叮囑道:「這幾日你就在這裡養傷,阿錚會過來給你送飯和換藥,沒事的話別到處亂走。」

秦錚聞言輕哼一聲,卻並沒有拒絕。

封七咂摸一下嘴,回味著剛才醬燉魚的香味,沖著夏月初笑彎了一雙丹鳳眼。

「別的不說,就沖這麼好的伙食,我也捨不得走啊!」

「嫂子。」秦錚瞪了封七一眼,特意稍微提高聲音道,「時候不早咱該回去了,不然大哥要擔心的。」

夏月初被他嚇了一跳,生怕引來別人,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封七卻眨著眼睛,似乎看穿什麼似的,似笑非笑地看著秦錚。

二人從茅草屋再回到家裡,正房和東廂房都熄了燈,只有薛壯還點著一盞豆大的油燈等著他倆。

「大哥,不都讓你先睡了么。」秦錚進門前在井邊打水洗了洗,胡亂抹了一把臉,帶著一股子濕氣就進屋了。

夏月初更細心些,將剛才沾了血的布巾都帶回來了,塞到灶坑裡,撥了撥剩下的炭火,看著東西燒乾凈了才算放心。

「人沒事?」薛壯問。

「屁事沒有,我看他精神著呢,吃東西比我都歡實。」秦錚翻身上炕,扶著薛壯躺下,給他壓好被角,等夏月初進了裡屋才吹滅油燈。

躺下還不等睡著,就聽到院子里傳來腳步聲,聽聲音是朝著這邊來的。

對方似乎努力放輕了腳步,並且走到門口便停住了。

但是這聲音卻沒有逃過秦錚和薛壯的耳朵,二人登時警覺起來。

秦錚一骨碌翻身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緊接著,門縫中伸進來一塊薄鐵片,慢慢地撥弄著門閂。

這人顯然不是頭一回做這樣的事兒了,手法十分嫻熟,很快就將門閂撥到一旁,然後輕輕推開了房門。

賊人摸著黑進屋,根本沒發現躲在門后的秦錚,一路朝炕邊摸去,拉開炕琴門,伸手進去到處踅摸。

秦錚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到來人塊頭不小,怕自己不能瞬間制住他傷到薛壯,乾脆從門后摸了條麻袋,猛地躥過去,將賊人蒙頭套住,拳腳隨後就招呼上去。

夏月初在裡屋聽到聲音,也忙披上外衣出來查看,見秦錚已經把來人制住了,急忙點亮油燈,拉開門朝外面大聲喊道:「快來人啊,家裡進賊了!」

這賊人卻也奇怪,被打了還咬著牙一聲不吭,更不急著掀開麻袋,只是東突西撞想找機會擺脫秦錚逃跑。

秦錚見狀更加起疑,心道這人怕是熟人,哪裡會給他逃跑的機會,抄起炕邊的棍子,兩下準確地砸在他的膝蓋骨上。

賊人哀嚎一聲,雙膝落地,短時間內怕是沒有站起來逃跑的能力了。

正房和東廂房聽到夏月初的喊叫,也很快都亮起了燈。

薛良平衣裳都沒顧上披,穿著一身中衣就跑出來了,手裡拎著隨手抓起來的火鉗子,嘴裡嚷道:「賊在哪兒呢?」

秦錚道:「薛大爺,在這兒呢!這小子撥開門閂悄悄摸進來,伸手去炕琴里瞎摸,被我逮了個正著!」

薛良平衝進屋,舉著火鉗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打,嘴裡還罵道:「不長眼的小毛賊,敢偷到你薛爺爺頭上來了,看我能輕饒了你!」

盛氏在屋裡先檢查了自己裝錢的箱子,見沒有被動過,這才安心地披了衣裳出來看看是啥情況。

東廂房的薛力也被吵醒,出來跟著湊熱鬧,朝地上蜷成蝦米的賊人狠踢幾腳,一把揪住麻袋道:「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竟然敢偷到我家頭上來了。」

盛氏最近看夏月初不順眼,什麼事兒都能攀扯上她。

她翻翻眼皮,瞪了夏月初一眼道:「家裡有人長本事能賺錢了,可不立刻就被人惦記上了,不然就咱家這窮得叮噹響的德行,連賊都不稀罕來。」

薛力用力拽了兩下,居然沒能把麻袋拽下來,低頭一看,發現那賊竟用手死死拉著麻袋。

「嘿喲,該不會是個熟人吧?」薛力露出個壞笑,抬腳踩住賊人的手,腳後跟用力碾動兩下。

賊人哀嚎一聲,不得已鬆了手上的勁道。

薛力一把扯開麻袋,舉著油燈逼近賊人的臉。

賊人努力想將自己的頭埋在雙臂間,但是在眾人的拉扯下,大家還是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臉。

薛良平手裡的火鉗子「咣啷」一聲掉在地上。

薛力驚得差點兒扔了手裡的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