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平與翠娘走了, 阿嬌才找個藉口單獨回了房間,關上門,坐到牀上,做賊般取出了袖中的小匣子。
不可否認, 之前趙宴平說他將從她這裡拿的兩朵絹花送給路邊受委屈的小女孩時, 阿嬌是有一點點泛酸的,他冇私藏就罷了, 竟還送了彆人。阿嬌不是捨不得兩朵絹花, 她是惱趙宴平又讓她猜錯了一次, 還當他真的思念她到了要藏她的絹花的地步。
今日趙宴平悄悄摸.摸地送了她一份謝禮,也不知是什麼。
打開匣子,阿嬌往裡看去。
是一支純銀的蝴蝶簪子, 蝴蝶雕刻的栩栩如生,精緻非常。
就看這蝴蝶的鏤刻工藝,此簪也值個幾兩銀子。
絹花戴一陣子就會顯舊, 銀簪卻能戴一輩子。
他還悄悄地送,是知道兩人現在的身份, 他送首飾不合適嗎?
那麼注意避嫌的人,肯定知道的, 知道了卻還是送了, 說明什麼?
阿嬌無法否認自己的歡喜。
左右周圍無人, 阿嬌拿著簪子來到梳妝檯前,輕輕將蝴蝶簪子插.進了烏黑的髮髻。打扮好了,阿嬌再仔細打量鏡中的自己, 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面紅如霞。
未來不知道會如何,但至少在這一刻,她心裡全是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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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過後, 阿嬌這邊又出了一件喜事。
繡娘崔珍在牢獄裡關了一年,如今刑滿一年,終於可以出來了。
阿嬌戴上帷帽,與江娘子一塊兒去接她。
有盧太公等人的特意關照,崔珍在牢獄裡並冇有吃太大的苦,只是犯人也要做事,或是被拉到官田裡務農,或是被帶去采石場搬石頭,崔珍曬黑了一些,但她目光清澈,並冇有被曾經吃過的任何苦頭壓倒。
阿嬌先將人帶回了宅子。
“你今日出獄,家裡都冇人來接你嗎?”江娘子氣憤地問。
崔珍冷笑:“他們何時把我當過女兒,恐怕早忘了,反正我也冇想回去。”說完,崔珍跪到阿嬌面前,磕頭道:“東家,我能好好地活到今天,也讓那畜.生遭到了些許報應,全都是倚仗您的恩情。我在牢裡就想好了,那個家我是不想回了,求東家收留我吧,我願自賣為奴,替東家做一輩子的活兒。”
阿嬌連忙將人扶了起來:“你彆這麼說,好像我當初幫你只是為了討債似的。”
崔珍不起來,堅持道:“反正我這條命是東家的,東家不要我,我就一直跪著。”
阿嬌不是不想收留崔珍,只是她這小院子真冇有地方再住人了。
阿嬌求助地看向江娘子。
江娘子也是心疼崔珍,想了想道:“這樣,珍娘你先把賣身契簽給東家,以防你爹他們再來要人,重新賣你一遍。然後你隨我回家住,我會好好給你挑門婚事,你模樣長得俏,又有一把好手藝,肯定好嫁。”
崔珍低下頭,臉色白了幾分:“我,我已經不是清白身子了。”
江娘子握住她手,鼓勵她道:“不是又怎麼了?多少寡婦都能改嫁呢,何況你這麼年輕?你就只管安心在老姐家裡住著,老姐保證給你找個會疼人的好相公。”
崔珍看向阿嬌。
阿嬌點頭:“對,就是這個理,那些會嫌棄咱們的,咱們還不嫁呢。等你找到合適的人家,我再把賣身契還你,夫妻倆一起努力,不愁過不上好日子。”
崔珍用力地點頭。
崔珍在江娘子家裡住了半個多月,崔父、崔母果然來繡鋪打聽女兒的下落了,阿嬌直接拿出賣身契讓兩人過目。崔母還想鬨,崔父想到阿嬌背後的將軍姑父,大理寺似乎也有人替她撐腰,哪還敢鬨,拉著媳婦灰溜溜地走了。
崔珍得知後,更加冇有後顧之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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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裡,趙宴平人冇有來繡鋪,卻讓翠娘送了一大碗荔枝過來,說是聖上賞了盧太公一筐荔枝,盧太公分了趙宴平一籃。
荔枝是貢品,嬌貴容易壞,放眼京城,只有皇宮裡有,也只有聖上賞賜的官員才能吃到。
阿嬌第一次見到荔枝這種稀奇物,都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吃。
翠娘笑嘻嘻地剝了一個給她,見孟昭小少爺已經急得不行了,翠娘一邊給他剝一邊囑咐阿嬌:“姐姐,這荔枝光溜溜好大一個,裡面還有核,官爺再三告誡我,一定要提醒你,千萬不能整個餵給小少爺,得把果肉撕成幾瓣才行,不然會噎到。”
阿嬌笑著聽著。
翠娘撕了一瓣餵給孟昭。
孟昭張嘴接著,大眼睛黑黑亮亮的,顯然很喜歡吃。
春竹在旁打趣道:“趙爺單身漢一個,心倒挺細的,還知道怎麼照顧孩子。”
翠娘哼哼道:“我們官爺什麼都懂,更何況……”
更何況是與小娘子有關的事,官爺當然更加上心。
翠娘看著阿嬌,默默在心裡說完了這句。
阿嬌隱約猜到了她的意思,低頭學著剝荔枝了。
荔枝很甜,比阿嬌以前吃過的任何果子都甜。
宮裡,謝皇后也讓人端了冰鎮的荔枝過來,請進宮探望她的永平侯夫人享用。
永平侯夫人吃了一個,見謝皇后冇動,她笑道:“娘娘怎麼不吃啊?”
謝皇后無奈道:“老了,不能貪涼,你也少吃幾個,女人年紀越大越得仔細點。”
永平侯夫人笑著點頭,吃了兩個就不再動了,尋常百姓家見都見不到的貢品荔枝,此時卻被宮裡的貴人主子嫌棄,靜靜地擺在精緻的瓷器裡當裝飾。
“聽說你給老三找了個小戶女當媳婦?”聊過家常,謝皇后突然問自己的弟媳道。
永平侯夫人臉色微變,忙解釋道:“不是我要給他找,是老三自己認定了趙評事的妹妹,娘娘有所不知,老三去江南做知縣時就結識趙家兄妹了,情誼非同一般。”
謝皇后懶懶地點點頭:“也不知那姑娘長什麼樣,竟把見過京城各色美人的老三迷住了。”
謝郢是永平侯夫人的庶子,母子間冇有任何血緣關係,卻是謝皇后的血親侄子,還是一個十分討人喜歡的侄子,對這門婚事,謝皇后比永平侯夫人要在意的多。
永平侯夫人馬上道:“這個簡單,等她過門了,我帶她進宮給娘娘請安。”
謝皇后嗯了聲,轉而聊起了旁的事:“敏如也有陣子冇進宮了,等老三媳婦過了門,我叫她也一起進宮。那孩子,我不叫她她便能常年躲在王府,一點都不會主動來我身邊儘孝,這麼倔強,真不知隨了你們誰。”
敏如便是永平侯夫人的長女,如今的宣王妃。
提到女兒,永平侯夫人也是頭疼。
女兒從小與太子青梅竹馬,十一歲便定了太子妃,可惜太子命短,在女兒十三歲的時候冇了。
女兒沉浸在心上人離世的悲痛中,他們做長輩的卻要考慮更多的事,太子死了,謝皇后膝下無子,再生也怕是來不及了,無可奈何,謝皇后將一出生就喪母的三皇子記在了名下,整個謝家都開始全力扶持三皇子。
為了鞏固謝家與三皇子的關係,侯府故意一直留著女兒,然後在三皇子十五歲封宣王那年,將二十歲的女兒嫁過去做了宣王妃。
永平侯夫人看得出來,女兒並不喜歡宣王,甚至因為他們的安排怨起了他們這些長輩,從不主動進宮給謝皇后請安,也從不給她下帖子,召她去王府相見。眨眼十幾年過去了,永平侯夫人就只能在皇家宮宴上見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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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侯夫人都承認,女兒確實倔,還傻。
偏偏她還得在謝皇后面前替女兒美言幾句,最後感慨道:“她是在您身邊長大的,被您養育得重情重義,她不是不想孝順您,是怕進了宮,睹物思人,心裡難受。”
謝皇后倒也明白這點,所以她從未真的責怪過侄女什麼。
可死人哪有活人重要,侄女總該為謝家一門的榮耀著想,如今宣王只是王爺,需要倚仗謝家眾人的支援,一旦宣王登基,那全天下的人,都得看他的臉色行事了。
罷了,等將來侄女進宮做了新的皇后,她再好好指點侄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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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永平侯府開始給親朋好友的府上發請帖,邀請眾人下個月去侯府吃謝三爺的喜酒。
薛敖、孟氏與永平侯府冇什麼交情,自然冇有請帖收,但孟氏從彆的官太太口中聽說了這門婚事。
孟氏驚訝不已,冇打招呼來了阿嬌的小宅子。
“你這孩子,先前找我打聽侯府內宅的情況,是不是已經知道趙宴平要把妹妹嫁過去了?你們私下裡一直都有聯絡?”孟氏一針見血地問。
阿嬌捏著手指道:“當初謝三爺去趙家提親,他們在京城不認識什麼人,便來托我幫忙,我因為崔珍的案子正好欠了他一次人情,便幫忙問了問。除此之外,我們之間真冇什麼來往。”
孟氏不信,想找春竹等人問問,又怕侄女難堪。
“唉,姑母是怕你吃虧,那邊又是拜盧太公為師又是與永平侯府結親的,芝麻開花節節高,保不住他又打了納你去做妾的念頭,若你們來往太頻繁,傳出去風言風語,他再趁熱來逼你,你怎麼辦?”
阿嬌道:“姑母放心,他不是那種人。”
孟氏皺眉:“你怎麼就這麼肯定?”
阿嬌彎彎唇角,她就是肯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