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場下的段洪波不同,檯子上的靳鈺凡,聽到比試題目之後,就開始緊張起來。
之前段洪波給他特訓的都是大菜,這讓他心裡默認皇上出的題目肯定是很複雜的菜色。
但是突然間告訴他比試題目是熱湯面,他只覺自己的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
這東西有什麼可比的?
靳鈺凡下意識地想回頭去看段洪波,但是想起之前段洪波說過,上台之後要自信,不要東張西望,也不要一拿不定主意就看自己,於是又硬生生忍住了。
忍是忍住了,但是心裡卻越來越緊張,完全理不出做熱湯面該如何做得出彩的思路。
當看到劉啟也在敞軒內落座之後,靳鈺凡的緊張幾乎到了頂點,掌心一片濕冷。
靳鈺凡用眼角餘光去看王樺,也看不出對方此時是什麼想法。
敞軒內,劉啟跟廖老爺子推讓了一番之後,最終由劉啟宣布:「廚藝比試開始!」
台上二人左右分開下台,來到自己的條案前站定,卻都沒急著動手,而是靜靜地在梳理思路。
王樺先將備好的高湯放在灶上,沖幫廚吩咐道:「大火煮開之後撤掉一半的柴火,小火保持微沸。」
靳鈺凡聽到聲音,也忙一模一樣地吩咐自己這邊的幫廚。
高湯是廚行一大早派人去初味軒和饕餮樓店裡取來的。
廚藝比試,高湯是必備的食材之一,無論是做湯底還是提味增鮮,無論比試題目是什麼,多半數的菜品都是要用到高湯的。
然而高湯需要長時間熬煮才能出味,可筆試時間有限,自然也不可能讓所以人等好幾個時辰就為了熬湯。
但是各家的高湯配方不同,味道也有所不同,若是為了節省時間就統一由廚行提供高湯的話,勢必會影響菜品的味道,也難拉開距離,參加比試的人也肯定不會答應。
所以最後經過商討磨合,廚藝比試時候的高湯,由廚行派人去各家店裡提前取來備用,便成了大家約定俗成的規矩,沒有什麼值得爭議的。
王樺很快就理清了思路,開始動手,卻並沒有去取面粉,而是先拿了蘑菇和蝦,放入鍋中開始煮湯。
一開始的步驟就讓其他人有些看不懂了,不是已經有高湯了麽,怎麼還要另外煮湯?
但如果煮的是面上的澆頭,卻又好像煮得太早了,都沒開始和面呢!
王樺將湯煮上之後,又去取了五花肉,改刀、焯水、最後加上調料放入鍋中燜煮。
靳鈺凡卻一直沒動,讓一旁看著的段洪波心急不已。
熱湯面,聽起來十分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特別家常,街頭巷尾也有許多小販推著車、挑著攤子賣,但其中還是有許多門道的。
因為交通不便,大齊南北方的飲食習慣差異比夏月初前世時候還要嚴重許多。
總體來說,北方的面,功夫多花在了面條上,而南方的面則更注重澆頭和湯底。
但王樺是苦出身,家裡孩子又多,從小的目標就是能吃飽,所以更是不懂這其中的門道。
他在剛發掘出廚藝天賦不久後,便懵懵懂懂地拜入夏月初門下,對廚藝所有的認識和了解,都是從夏月初那邊得來的。
夏月初並不是尋常的古人,她前世的時候,南北菜品之間交流和融合的程度,是如今大齊廚師做夢都想不到的。
所以王樺從一開始接觸廚藝,就跟夏月初學得十分全面,心裡更是沒有什麼南北之分
側重面還是側重湯?
成年人才不做選擇,我全都要!
湯底要鮮而不喧賓奪主,澆頭要好吃又有特色,面更是要勁道彈牙甚至有滋有味。
夏月初一看王樺開始的步驟,立刻便明白,他今天肯定是要做五香面。
前世,夏月初的師父最喜歡研究這些古代的各種食譜,熱衷於將其一一還原出來,或者原封不動、或者稍作調整之後推出,一直深受食客們的歡迎,也是店裡的招牌特色。
五香面和八珍面,便是從清代文學家李漁在《閑情偶寄》中提到的自製面條裡還原出來的。
因為八珍面需要提前準備雞、魚、蝦粉,今天沒有這些食材,所以王樺就退而求其次,決定做五香面。
鍋裡熬煮的蘑菇鮮蝦湯,既不是湯底也不是澆頭,而是揉面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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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王樺已經將東西一一取出,面粉也拿出來了,而靳鈺凡還是沒有動作,段洪波急得都快坐不住了。
若不是劉啟正坐在敞軒內,他都想不管不顧地喊一嗓子提醒自家徒弟了。
台下的人看得著急,靳鈺凡在台上卻已經漸漸平靜下來。
他自幼喜愛鑽研廚藝,小小年紀就展現出了不同尋常的天賦,雖然家裡十分殷富,他也依舊想要投身這一行。
幸好先帝熱愛美食,極大鼓勵了大齊國內尤其是京城廚行的發展,以一己之力推高了廚師在大齊的地方。
加上靳鈺凡當真天賦過人,所以家中長輩最終才同意讓他進入這一行。
他也沒有辜負家人的期許,很快就在京城嶄露頭角,並且拜入段洪波的門下。
靳鈺凡入行後,背靠段洪波這棵大樹,一直都順風順水,沒有受過什麼挫折。
加上段洪波對他的偏愛,更是讓他一直都對自己自信滿滿。
今天雖然開頭有點出乎意料,讓他有些慌神兒,但是冷靜下來之後,靳鈺凡很快又擺正心態,認真琢磨起比試的題目來。
就在靳鈺凡還在整理思路的時候,王樺已經完成了揉面前的所有準備。
五香面,顧名思義,是要在面中加入五種食材,使面吃起來更香。
李漁所創的五香面,便是要加入醬、醋、椒末、芝麻屑和煮蕈煮蝦之鮮汁。
敞軒內眾人眼看他將椒末和芝麻屑與面粉混合拌勻,總算明白他炒花椒和芝麻,碾壓成細末,又煮香蕈和大蝦,根本就不是為了後面的澆頭,而是在為了揉面做準備。
這樣法子的揉面,在場的其他人全都沒有見過,漸漸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連廖老爺子都忍不住扭頭問站在身後的夏瑞軒:「你姐又搗鼓出什麼新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