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承從衙門回來,進屋大氅都沒脫便問:「聽說今個兒家裡有人惹你生氣了?」
清荷剛想上前幫薛承撣去身上的雪花,聽到這話心裡發虛,腳下登時就慢了兩步。
清芸忙從她手裡接過小毛撣,上前把雪撣掉之後,伸手想幫它脫大氅,卻被薛承向前兩步避開了。
夏月初從裡間出來見薛承披著大氅走過來,便伸手幫他解開前面的系帶,道:「你這是聽誰說的?我在家呆了一天,竟都不知道有人惹我生氣了。」
薛承仔細看看夏月初的臉色,真不像是生氣的模樣,這才往旁邊榻上一坐,道:「沒有最好。」
夏月初剛把大氅交給清芸,回頭見他已經坐下,立刻一臉嫌棄地說:「外衣外褲都不換就往榻上坐,臟不臟?」
薛承嬉皮笑臉地說:「不臟,今個兒沒騎馬,坐車去坐車回的。」
「那怎麼還兜頭弄了一身的雪。」夏月初奇道。
「嗐!」薛承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剛才見兩只傻狗在樹下玩兒,我尋思過去嚇它倆一下,結果狗沒嚇著,倒砸了我一身的雪。」
「你幾歲了?傻不傻?」夏月初笑得倒在他身邊的榻上,「平安如今都比你穩重!」
「在外面穩重就夠了,在家要那麼穩重做什麼。」薛承也順勢躺下,雙手枕在腦後,跟夏月初並排,低聲道,「哎,嶽父母年紀都大了,何苦再折騰回東海府去,留在京城咱們就近看顧著不好麽?你若是怕有人說閑話,就去附近買一處院子,單獨給二老住,瑞軒也能有個地方回去,怎麼樣?」
「我何嘗不是這麼說的,不管是要住城裡還是住莊子,我又不是買不起。我還說實在不行讓大哥也留下,東海府的酒樓大不了花錢請個掌櫃的,左右平安是要留下讀書的,全家人在一處多好,可是爹不肯。」夏月初嘆了口氣道,「你也知道,爹一直都是老古板,他說為了孩子讀書,投奔親戚是有的,可沒有一家子都投奔出嫁的女兒過活的,說出去叫人戳脊梁骨。」
「不是還有瑞軒麽,讓他出面買個宅子不就得了。」
「他有幾個錢爹娘怕是比他都清楚,哪裡夠買京城的院子。」夏月初翻身面對薛承,道,「我後來想了,要回去就回去吧,如今他們年紀還不算大,身子骨也硬朗,想回去住幾年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事兒,過兩年等瑞軒那邊能出師了,讓他跟大哥一人一半,出錢買個宅子,全家都搬過來也好。」
夏月初沒說出口的是,如今薛承忙著練兵,小書房內堆滿了地圖,任誰看都知道是在準備出征打仗,與其讓夏家老兩口留下跟著提心弔膽,倒不如先讓人回去,好歹等平叛結束,這邊一切平安了再把人接回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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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倆早就習慣這樣膩歪著說話,倒把幾個丫鬟羞得滿臉通紅,全都避到外間去了。
不多時,二門處的婆子進來傳話,說永定侯府來送年禮。
「怎麼這麼早就來送年禮?」薛承疑惑地起身。
按照大齊的習俗,年禮一般都是在臘月二十七至大年三十兒上午這段時間內送,三十兒過了之後,就是互相拜年,不帶禮物了。
以永定侯府的身份,一般都是要在臘月二十九或者大年三十兒當天來送,今日不過才臘月二十六呢!
夏月初翻身起來道:「既然來送來,你就出去看看吧。」
她說著幫薛承找出家常的衣服換上,然後幫他扯扯衣襟道:「若是殷顥親自來,你也好生跟人家說話,大過年的,沒必要弄得吹眉毛瞪眼睛的。」
「怎麼,不氣了?」薛承抬手捏捏夏月初的下巴問,「我怎麼聽說你上次還覺得他的道歉不夠誠意?」
「一個侯府的少爺親自來跟我道歉,還不夠誠意?」夏月初聞言一笑,「只是從那次道歉讓我發現,我們兩個出身不同,決定了思維方式也不同,我能明白他是怎麼想的,他卻根本無法理解我介意的點,所以實在沒什麼好生氣的。他縱使千錯萬錯,至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你們兄弟之間該怎麼相處就怎麼相處便是了。」
「我心裡有數。」薛承點頭出門,去前院的半路正碰上安氏。
「安媽媽。」薛承對母親身邊的舊人都十分尊重,特意停下來打了個招呼。
「將軍,老奴聽前邊說,是永定侯府的二爺親自來送年禮了?」
「哦,是麽!」薛承臉上原本掛著的笑意淡了許多,直起身子。
安氏卻並沒有發覺,反倒繼續苦口婆心道:「將軍跟侯府二爺也算是從小玩到大的交情了,老奴都還記得,當初將軍小的時候,侯府二爺別提多粘著您了,恨不得天天往咱們府上跑,連夫人都玩笑說,好像自己又多了個兒子似的。
「後來咱們府上出事,二爺也沒有如旁人那般避之不及,還曾發話關照過我們這些下人,這樣的交情實屬難得,將軍千萬莫要因為一些小事,鬧得兄弟不和。」
薛承的臉色已經徹底沉下來了,雙手被在身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安氏問:「安媽媽這是在教我該如何做事麽?」
安氏登時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跪了下去,薛承在她心目中還是當年那個小少年,即便是少年成名了,也依舊會頑皮淘氣的孩子。
她還是第一次聽薛承用這的語氣說話,倒是有幾分已故老將軍的氣勢。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
薛承打斷了安氏的話,直接道:「安媽媽是母親身邊出來的人,應該知道母親的脾氣秉性,薛府從沒有下人可以妄議主子的規矩,安媽媽今日究竟是何意,我不想深究,還望安媽媽記得自己的本分,莫要越矩。」
安氏沒想到薛承竟然這樣一心向著夏月初,跪在地上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怔怔地看著薛承繞過自己,快步離開,半晌後才整個人堆萎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