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連芳洲根本不需要擔心那些追來的人,那些人匯合后追蹤守了兩日了無蹤影,便斷定他二人往深林深處去了。
如此,人人彈冠相慶!
因為那片遼闊而且古老的森林從來都沒有人去過!
一則根本分辨出清方向定會迷路,二則深林中毒蟲蛇蟻種類極多,尤其有一種筷子頭大小、兩寸余長的蜈蚣,咬上一口根本沒有活路,進去的人就沒有誰能走出來的!
如此,威寧侯夫婦根本相當於自己找死,跟自己等人沒有半點關係,豈不是皆大歡喜?
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連芳洲原本就預備着南海郡崇山峻岭容易迷路而攜帶的磁鐵製作了簡易指南針,順利指明了方向,讓他們基本沒走冤枉路。
而雲洛兒給的那解毒香囊藥效太過兇悍霸道,二人所到之處,三米之內蟲蟻毒蛇紛紛避讓,別說蜈蚣,蚊子都沒有一隻!
那些人既然料定他們必死無疑,又怎麼可能還追來呢?即便追,只怕也早就迷失在那大森林裏了。
連芳洲躺靠在那厚厚的草甸子上,秋草半枯,遠山翠色濃重,天空高遠一片湛藍,陽光照耀下來,透亮得可愛,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連芳洲舒服得輕輕嘆息一聲,終於又活過來了……
那陰暗如地獄般的古森林中,走在其中,渾身包裹着黏黏膩膩的難受感覺,每一口呼吸,都帶着霉味。
抬頭,根本不見天日。
最煎熬的是你根本不知道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夠走出來,只能一步一步的向前,苦苦的挨着、堅持着。
如果再來一次——
連芳洲不覺心有餘悸,如果再來一次,她想,她恐怕沒有這份決然和勇氣了。
眼皮子有點重,她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腦子漸漸迷糊起來,不知什麼時候,便睡了過去。
睡夢中充斥着稀奇古怪的夢,光怪陸離,攪得她頭暈。彷彿置身水深火熱之中,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呼吸也變得有些艱難起來。
她拚命的想要睜開眼睛,想要醒來。
好像只要醒來就可以逃離這可怕纏人的夢境,然而眼皮子彷彿重若千斤,她怎麼努力的用力睜開卻就是睜不開。
迷迷糊糊間,她彷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的抱住,有人在她耳邊一聲聲的喊「娘子!娘子!醒醒!你醒醒!」,焦急的聲音聽起來那麼熟悉。
連芳洲那顆因為古怪夢境而不安的心下意識的安穩了不少,而那光怪陸離的夢境彷彿也後退似的飛快向兩邊消散,頭腦中多了幾許清明。
她的眼皮子輕輕的動了動,終於睜開了一條縫,對上那雙黑亮灼灼的眼眸,微微一笑。
「芳洲!」李賦緊緊的抱着她,低頭在她額上、臉上連連親吻,一遍遍的道:「你堅持住,快醒來,不要再睡,咱們現在就走,咱們出去!」
她到底支撐不住了……李賦心頭一陣愧疚,看着她臉色蒼白,氣息凌亂,他卻束手無策。
那古森林中到底處處充斥着毒氣瘴氣,縱不是毒氣大發的椿夏之季,她的身體哪兒能跟自己相比?
連芳洲動了動唇,想要說些什麼,卻哪裏還有力氣說得出來?只覺得好累好倦,真正的心力交瘁一個字不想多言的神情。
李賦攬着她靠坐在自己胸前,用竹筒小心的喂她飲了幾口水,柔聲道:「你看,我摘了棗子,還有好些山葡萄,你可要用些?」
便是這幾口水吞下去,連芳洲都覺得胃裏一陣噁心翻騰幾乎要吐出來,聞言輕輕搖了搖頭。
李賦便打橫抱起了她,柔聲道:「娘子,你忍一忍,咱們這就出去!調理調理就好了。」
連芳洲很想叫他先用點東西,只是根本沒有力氣說話,只能有氣無力軟軟靠在他懷中,雙眸半閉,勉強沖他擠出一絲笑意。
李賦吸了口氣,緊緊抱着她,往那山谷出口方向走去。
小美言情 www.mei8888.com/
可是很快他就絕望了,因為這山谷根本就沒有出路!
一路行來,兩邊皆是高高的峭壁,這是一個死谷!
李賦腦子裏「嗡」的一下響成一片空白,雙膝一軟差點兒要跌倒。
這怎麼可以!
出不去谷,她該如何?李賦心中急得幾乎發狂!
突然發現前方斜右一片雜草半遮掩的地方顯出一個高大的山洞入口,李賦精神一振,抱着試試看的希望忙奔了過去,洞口高大,洞深彎彎曲曲往裏而去,不知通向哪裏。
李賦一咬牙,便抱着連芳洲走了進去。
漸漸的,洞中光線昏暗了起來,岔路口也變得多了。
李賦不由心頭一凜,他早就聽人說過南海郡許多山區之地洞穴極多,甚至有整座山脈皆為縱橫交錯的大大小小的洞穴連同會慣。
這些山洞並非深入地底,因此並非伸手不見五指,但要在這縱橫交錯的十幾條乃至幾十條山洞中尋到出口也不容易。
可除了這些山洞,又哪裏還有路?
李賦抱着連芳洲,一路尋那較為光亮且寬敞的洞穴不停的走,一路走一路記,若是絕路又反覆。
看着懷中人臉白如紙,氣息微弱,李賦心急如焚,卻束手無策,只是腳下的步子越發的快,也凌亂起來。
連芳洲察覺到了他的慌亂和急躁,她很想張嘴叫他停下來,嗓子卻乾澀得厲害,幾次動了動嘴唇,卻什麼也沒能說得出聲。
她雖昏昏沉沉難受得厲害,腦子裏卻始終存着兩許清明。他如此亂無章法,遲早要出事。
若兩個人都被困在此沒了生路,豈不是冤枉透了?
自那日見了生死,接着又在那遮天蔽日不見天空的古森林中折磨了數日,對於生死,連芳洲已經看得淡了很多。
如果可以選擇,她當然也不想死,可如果沒法選擇,她更不願意他與她一起死在這兒!這是她兩輩子最愛的、也是唯一愛過的男人!
連芳洲努力積攢着力氣,憋著一口氣輕輕扯了扯李賦的衣角,低低的喚道:「阿簡,阿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