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太公從禦書房回了大理寺, 並沒有提及什麼論功行賞的事,只說皇上已經批了念恩和尚的死刑,秋後問斬, 大理寺這邊正式結了案子, 其他就交給刑部與地方府衙了。
案子結了,盧太公讓趙宴平、戴昌、李嚴回家休息, 並給三人放了一天假,明天不必來當值。
戴昌歡呼一聲,捂著屁.股對盧太公道︰“太公英明,您是不知道, 趙大人去的時候要與犯人拚命一樣, 除了一日三餐與晚上睡覺,中間一刻都不許我們休息, 好不容易破了案子, 我們還以為回來時可以慢慢走,結果趙大人還是日夜兼程, 真是辛苦那三匹官馬了。”
盧太公看眼趙宴平, 笑著打趣戴昌道︰“一聽你就是個光.棍, 你家裡要是有個剛進門的小媳婦, 你也著急。”
戴昌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連盧太公都揶揄趙大人了, 戴昌笑得更歡, 他笑不夠, 盧太公突然一繃臉, 讓三人趕緊走,別耽誤他做事。
趙宴平帶著二人告辭了, 離開皇城,趙宴平看看頭頂的炎炎烈日, 快步朝獅子巷趕去。
獅子巷,小孟昭去將軍府跟著薛寧的女夫子啟蒙,早上吃完飯出發,晌午在那邊吃,下午散了學才回來。晌午飯桌上就阿嬌與柳氏婆媳兩個,又逢酷夏提不起什麼胃口,柳氏便讓翠娘只做了一菜一湯,很是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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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柳氏去後院休息,翠娘收拾好廚房也回下人房歇晌了,郭興躺在倒座房打盹兒。
剛睡著,忽然有人敲門,郭興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睜開眼楮,又聽到三聲,郭興立即跳下炕,一溜小跑來到門前,透過門縫,便瞧見了離家一個半月的官爺!雖然曬黑了,可那張威嚴俊美的臉絕對沒錯!
郭興激動地開了門,一邊請官爺進來一邊連珠炮似的問了起來︰“官爺這麼快就回來了,是案子破了嗎?凶手是什麼人,您沒受傷吧?哎,官爺這時候回來,去過大理寺了嗎,吃過飯了沒有?”
影壁擋住了主僕倆的身影,但郭興的聲音卻傳到了上房。
躺在臥室炕上的阿嬌比坐在次間坐著打盹兒的冬竹還先醒來,一骨碌由躺改坐,確定郭興確實在叫著官爺,阿嬌手忙腳亂地爬下炕穿上鞋子,直接往外跑,都跑到次間了,被驚醒的冬竹提醒她頭髮還沒梳,阿嬌猶豫片刻,卻還是更著急見他,確保衣裳齊整沒有露什麼,便繼續往外趕。
趙宴平與郭興剛繞過影壁。
看到披頭散發從上房沖出來的阿嬌,明晃晃的烈陽照得她臉頰白得發亮,狼狽中又帶著一股鮮少被外人看見的濃艷嫵妹,郭興驚得停住腳步,直到趙宴平回頭朝他看來,郭興也猛地回神,忙不迭地退下了。
冬竹本來也想出來迎接官爺,瞧見郭興的動作,冬竹臉一紅,原地轉了一圈,急急跑耳房那邊去了。
空曠的院子中間,便只剩下互相遙望的小夫妻倆。
阿嬌咬咬唇,還是遵循本心朝前跑去,一頭撲到了他懷裡。
沒確定他對她的感情時,分開一年兩年三年似乎都能忍,確定了,哪怕一日不見,阿嬌也想得厲害。
阿嬌緊緊地抱著他窄瘦的腰。
趙宴平快馬加鞭往京城裡趕,這身衣裳已經三日沒換了,一身的汗臭,與他相比,阿嬌香的就像一朵嬌艷無比的花,香得都讓趙宴平自慚形穢,不忍心讓她的身子、衣裳沾染上他一身的濁氣。
趙宴平試著推開她︰“我這一身汗,先洗洗臉。”
阿嬌在他懷裡搖頭,她沒聞到什麼汗味兒,只聞到了一身男人味兒,是她的男人。
趙宴平這才發現她竟然如此黏人,才分開一個半月就想成了這樣,進京後兩人第一次重逢時,她該忍得多辛苦才沒有見到他就撲?
趙宴平也想到了自己,當時與她一起走在繡鋪與後宅中間狹窄的走廊中,他就有過想將她壓在牆壁上狠要的沖動。
分開一年想,分開一個半月,趙宴平還是想。
後院毫無動靜,母親可能沒聽到他回來,趙宴平喉頭一緊,突然將懷裡的小女人往肩上一扔,扛著她大步跨進了臥室。阿嬌看著他反手關了門,看著房間裡的陳設隨著他的步伐在視線裡倒退過去,她以為趙宴平會抱她去炕上,突然他腳步一拐,扛著她去了洗漱架前。
盆子裡預備著歇晌後洗臉用的清水,趙宴平一手扛著她,一手打濕巾子飛快擦了臉脖子,然後他提著臉盆來到炕邊,先放下臉盆,再將她放了下去。
阿嬌剛仰起頭,趙宴平已經低了下來,一邊親她一邊扯她的衣裳。
他還是很愛乾淨,後來竟拉過盆子,撩水洗了洗,才一口氣挺了過來。
直到這一刻,阿嬌高懸的心才終於落回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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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住在後院,的確沒聽到郭興的聲音,之後小夫妻倆做賊似的忙著先一解相思,熟睡歇晌的柳氏更是什麼都聽不到了,只有悄悄回到上房外頭隨時等著官爺、夫人喊她進去伺候的冬竹,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動靜。
冬竹刻意離得遠了些,並且後悔自己估測錯了時間,回來的過早了。
屋內,阿嬌彷彿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癱在了炕頭。
趙宴平知道她需要時間緩一緩,展開薄被替她蓋上,他站在地上,打濕巾子,徹徹底底地將自己擦了一遍。
阿嬌胳膊酸腿也酸,但她精神十足,懶洋洋地側躺著,一邊恢復體力一邊目不轉楮地看著不遠處的男人。這次去荊州,來回路上奔波是苦差,查案破案也是力氣活兒,趙宴平瘦了,人也曬黑了一層,依稀又變成了武安縣的趙捕頭。
但在阿嬌眼中,趙捕頭健碩俊朗,絲毫不比小白臉的趙大人遜色。
趙宴平擦腰側的時候,黑眸看向炕頭,便撞上了阿嬌來不及收回的眼神。
阿嬌扭捏了下,繼續紅著臉光明正大地看,反正剛剛已經都看過了,那個時候可以看,不那個的時候為何就看不得?
趙宴平笑了笑,繼續低頭擦拭。
阿嬌啞著嗓子問他︰“提前這麼早回來,案子破了嗎?”
趙宴平點點頭。
阿嬌急著道︰“凶手是什麼人?”
趙宴平長睫微動,按照荊州府衙貼出的告示解釋給阿嬌聽。旁的婦人家裡情況可以隱瞞,唯獨倪氏無法瞞阿嬌什麼,他不說,等案情傳開,阿嬌也會從旁人口中聽到,與其她一個人胡思亂想,趙宴平寧可先告訴她,再給她安慰。
倪氏的痛苦源自她無法生養,也源自她沒有遇到一個願意憐惜她的男人,童養夫倪順如此,鄭勇同樣如此。
阿嬌自己不能生養,所以當趙宴平提到倪氏先是因為生不出孩子被倪順從妻子改成養妹,再嫁出去換了彩禮,阿嬌的心情便沉重起來。她無法不心疼倪氏,無法不痛恨倪順與鄭勇,特別是鄭勇,竟然看著倪氏陷身火海而無動於衷,阿嬌若是念恩,她誰都不殺,就殺鄭勇!
“念恩為何不去殺鄭勇,反而報復在鄭勇兒子頭上?”阿嬌想不明白。
趙宴平已經重新穿戴完畢,他躺到阿嬌身旁,擁著她解釋道︰“他怕鄭勇,他有報復之念,但鄭勇留給他的陰影過於強大,他想反抗卻無力反抗,身邊又無人可以傾訴發.泄,時間長了,人變得殘暴起來,殺了兩個無關的人後,他才有了膽量去報復鄭勇,可他還是不敢面對鄭勇,便挑了鄭勇的兒子下手。”
阿嬌心情復雜道︰“他又何必,鄭勇該死,孩子與他娘是無辜的。”
趙宴平摸.摸她的頭︰“所以他被抓也是罪有應得,你不用替他難受。”
阿嬌胸口很堵,替倪氏與少時的念恩難受,如果沒有鄭勇,倪氏與念恩一定會相依為命,哪怕活得窮苦,卻互相照拂,如同她與孟昭。
“人心都是肉長的,為何有人會同情幫助可憐的人,有的人卻把可憐人當畜生?”阿嬌真的想不通。
趙宴平沒有答案,他有時連阿嬌的心思都猜不透,更何況那些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不想阿嬌一直陷在這個案子中,趙宴平親她一口,提醒她道︰“起來吧,等會兒娘該歇完晌了,咱們耽擱太久不合適。”
阿嬌果然被他轉移了注意力。
趙宴平松開她,重新去衣櫃裡給她拿了一身衣裳,阿嬌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這會兒趙宴平站在炕前不動,阿嬌卻不好意思讓他瞧了,小聲攆他出去。
趙宴平不由地看向炕中間那一片。
剛剛她仰面躺在那裡,他站在地上,就著晌午明亮的光,什麼沒看過?阿嬌察覺了他的眼神,臉頰越發紅了起來,抓起枕頭朝他丟去。
趙宴平接住枕[email protected]首[email protected],瞧著她嬌艷欲滴的臉,真想此刻已是天黑,兩人可以肆無忌憚地多來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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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的臉色一時半會兒恢復不了,趙宴平叫上翠娘,去後院見母親。
柳氏才起來,突然看到兒子,差點高興傻了。
趁阿嬌還沒過來,趙宴平迅速給母親解釋了一遍案子,最後交待道︰“娘,阿嬌的身子您也清楚,咱們家裡若一直議論這個案子,我怕她多想,現在您知道了,以後私底下與百靈聊聊就是,阿嬌若沒提,您也別主動與她說。”
柳氏被兒子提醒才想起這茬,忙答應道︰“你放心,娘都記住了,絕不會在阿嬌面前亂說話的。”
趙宴平看向旁聽的百靈與翠娘。
百靈點頭。
翠娘雖然嘴碎,但如果一件事會讓夫人難受,那她寧可讓話爛在肚子裡,也不會多說半句。
趙宴平卻對翠娘道︰“你可以私下告訴春竹冬竹還有你哥,記得囑咐他們別再議論。”
人人都有好奇心,他乾脆一次都滿足了,滿足了,一家子主僕便不會再偷偷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