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大火真相,徐紡母親(二更

發佈時間: 2024-07-29 09: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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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理想說:「可以。」她說,「我也會帶一個人去。」

方理想帶的是她的父親,老方。

下午三點,她們約在咖啡廳見。

周徐紡到那兒,見到人了,先問候:「你好,方伯伯。」江織臉色就不是很和藹友善,陰著張臉,挨著周徐紡坐。

老方激動得都要哭了。

「這是我爸。」方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正式介紹一下。

周徐紡點點頭,江織已經跟她說了。

打完招呼,就陷入了沉默。

方理想先叫服務員過來,點了喝的東西。

「理想。」周徐紡先開了口。

「嗯?」今天的方理想一點都不像平常那樣元氣滿滿,也笑不出來,看著周徐紡,目光……很悲慟。

周徐紡很平靜,和平常一般:「你是什麼時候認出我來的?」

她希望,不是一開始就認出來了。

方理想反覆攪著自己面前那杯咖啡:「那次在影視城的更衣室裡,我看見你的項鏈了,那時候認出來的。」她解釋,「老方每次喝醉酒,就跟我講你的事情,我都能背下來了。」

周徐紡點頭。

不是一開始就好,發現的時候,她們已經是朋友了,這就行了。

方理想說完後,用手肘捅了捅她老爹:「老方,都招吧。」

老方還沒醞釀好,有些手足無措,他端起前面的冰飲,灌了一口,冷靜了一下才開口。

「當時被困在火場裡的有三個人,那家的管家已經斷氣了,花匠傷了左邊眼睛。」

第三個人,是周徐紡。

老方呼了一口氣,繼續:「你當時受了重傷,我把你背出來的時候,你已經沒有意識了。」

當時駱家大火,對外說辭是兩死一傷。

其實不是,周徐紡出火場的時候,還有氣兒。

老方說:「救護車在外面等,駱家沒有人跟車,我就上去了。」老方陷入了回憶,很久才出來,臉上的表情已經凝重了,「車上有兩個護士,還有一個男醫生,在去醫院的路上,那個男醫生宣布了死亡時間。」

停頓了一下,老方看著周徐紡說:「可那時候,你還活著。」

江織問:「那個醫生,你還有沒有印象?」

老方搖頭:「他戴了口罩,一米七左右,聽聲音應該是中年。」

「哪家醫院?」

「長齡醫院。」

長齡醫院。

駱青和的舅舅,蕭軼。

江織眉眼冷下去了,又問:「他給你開了什麼條件?」

老方眼眶都紅了,強烈的自責感讓他抬不起頭來:「理想當時在住院,要做心臟手術,因為費用的問題,一直在拖。」

周徐紡看了方理想一下。

她低著頭,鼻子紅紅的。

老方說著說著哽咽了:「我讓那個醫生把你帶走了,然後跟駱家人說……說你搶救無效。」

老方抹了一把眼睛,老淚縱橫:「我不是人,我——」

周徐紡打斷了他:「是你把我背出來的。」她心平氣和地說,「要不是你,我會死在火裡。」

她語氣裡,沒有一點怨恨。

「那是兩碼事,我是消防員,救你是我的職責。」即便人是他背出來的,他也沒有資格賣了那條人命。

事實就是這樣,他為了自己的女兒,出賣了一個孩子的命。

「是我造了孽。」

坐在對面的父女倆都要哭了,一人頂著一雙通紅的眼睛。

周徐紡有點心酸,為她自己,也為這對父女,她猜想得到,這八年來,他們肯定也在自我譴責。

所以,當方理想認出她之後,老方就來她住的小區當門衛了,大概想彌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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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仔細算來,她是受害方,也是受益方:「你救了我兩回。」她說,「要是那天晚上我被搶救過來了,應該活不到今天,那些人要的,是我的死訊。」

機緣巧合吧。

老方正好給駱家的,就是她的死訊。

周徐紡眼裡安安靜靜的,說得慢:「方伯伯,你不用自責,有意也好,無意也好,你都救了我兩回。」

老方聽了直掉眼淚。

小方也跟著掉眼淚。

父女倆哭成了狗。

老方抽噎著:「還有一件事,你身上的傷,不像是大火造成的。」他指了指自己胸口上面位置,「你這裡有一個很大的口子,但我在現場並沒有看到利器,我懷疑,」說到這裡,老方好心痛,「我懷疑是謀殺。」

當時這孩子才十四歲,有什麼深仇大恨啊,非要這樣對她。

謀殺啊……

那麼想她死。

老方和理想走後,周徐紡坐在那發獃。

江織在她耳旁問:「在想什麼?」

她思緒有點飄遠,目光很空:「我從實驗室逃出來之後,因為自愈和再生能力,身上就沒有再留過疤。」她伸手,按在自己胸口上面的位置,那裡有個疤,拇指大小,她像在自言自語,「這裡的傷疤應該就是在大火裡受的傷,是鋼筋。」

她抬起眼睛,看著江織,說:「是用鋼筋弄的。」

是鋼筋和鎚子,鑿出來的傷口。

「我只是想不通,我都已經在大火裡了,還要殺我嗎?是不是怕火燒不死我?」她以為她不記得了,就不會很難過。

好像不是。

原來這世上有人這麼迫切希望她死掉,而那個人,很有可能是她的血親。

江織把手覆在她手背上,輕輕壓了壓那個傷疤:「現在還會疼嗎?」

她搖頭:「早好了,不疼。」

江織握著她的手,放到唇邊親著。

「江織。」

「嗯。」

她問他:「會不會是我犯了很大的錯?」

當年的她還是孩子,能犯多大的錯。江織搖頭,跟她說:「是他們犯了罪,是他們罪不可赦。」

壞人做了壞事,就是壞人的錯。

江織說:「罪犯就是罪犯,不要給他們的殘忍找任何合理點,不管什麼借口,都不能成為犯罪的理由。」

周徐紡點頭。

「救護車上那個醫生,你知道是誰嗎?」

「還只是猜測。」江織說,「可能是駱青和的舅舅,他是生物醫學博士,應該是他把你送去了基因實驗室,至於他的目的,還不清楚。」

屋外,雨還在下。

冬天的雨,冷得刺骨。

唐想的辦公室在駱氏集團八樓,內線響了,她拿起電話接聽。

「唐總。」外面總經辦的秘書說,「有一位先生想見您。」秘書又道,「這位先生他沒有預約。」

唐想把簽過字的文件放到一邊:「他貴姓。」

秘書說:「他說他姓周。」

唐想突然想起來,周徐紡也剛好姓周呢,她知道這位周先生是誰了:「幫我在附近的咖啡廳裡訂個位子。」

「好的,唐總。」

咖啡廳離駱氏很近,唐想十分鐘後就到了店裡。

對方已經在等了,坐在輪椅上。

唐想走過去:「你好,周主播。」

周清讓抬頭,一雙眼睛清澈,黑白分明,裡頭沒有一絲煙火氣,也沒有一絲塵世的渾濁,他道:「你好。」

像個畫裡的人,美則美,少了幾分鮮活,相與這世界格格不入。

和記憶裡的他,相差好多。唐想拉開椅子坐下:「公司裡人多眼雜,約在這裡還請見諒。」

周清讓語氣很淡:「沒關係。」

唐想要了一杯溫水,看著對面清雅乾淨的男人:「您找我,有事嗎?」

他坐在輪椅上,輪椅比店裡的椅子高一點,從唐想那個角度,剛好能看到他的臉,皮膚很白,應該是因為久病。

他因為在醫院躺了十五年,身體很不好,這種下雨天,他的腿應該很疼吧。

唐想目光不禁落在他腿上,應該是沒有戴假肢,毯子的一邊空蕩蕩的。

他把醫院的繳費證明放在了桌子上,說:「我住院期間,是你的父親在幫我繳納住院費。」

十五年來,一直都是。

唐想眼睛微紅,低頭喝了一口水:「他已經不在世了。」

她的父親,是個正直的人,就是有些膽小。

周清讓拿出一張卡,推到她面前:「謝謝。」他鄭重地說,「謝謝。」

他住院那年,還只有十四歲,舉目無親。

如果不是她的父親,他應該已經不人世了,這句『謝謝』來晚了,但還是得說,得跟家屬說。

一句道謝的話,讓唐想淚流滿臉,她抬起頭,笑著把眼淚擦掉,看著周清讓,喊他:「小叔叔,你還記得我嗎?你在駱家的那時候,」她比劃了一下,「我這麼高。」

周清讓投奔駱家那年,他十四歲,唐想還只有五歲。

駱家的小孩也才一點點大,管他叫臭要飯的,只有唐想追著他喊小叔叔。

周清讓頷首,嘴角有很淡很淡的笑:「記得,你數學不好。」

唐想念書念的早,那時候,剛上學,因為年紀小,學不好,尤其是數學,一加二她知道等於三,二加一,她就不知道等於幾了。

她便拿比她的臉還大的書去二樓找小叔叔,軟軟糯糯地喊:「小叔叔,小叔叔。」小女娃娃邁著兩條小短腿,爬到房間牀上,把書放上去,奶聲奶氣地問,「這題怎麼做啊?」

當時的少年生得唇紅齒白,很愛笑,眼睛一笑就彎彎的:「這題昨天教過了。」

小女娃就懊惱地鎚頭:「我給又忘了。」

她好笨了,又不知道二加一等於幾。

少年耐心好,抓著她的手,教她掰手指數數。

樓下,女孩在喊:「清讓,清讓。」

溫溫柔柔的聲音,是江南水鄉來的女孩子。

小女娃不想數數了,爬下牀,扯著少年的校服:「清檬姑姑在喊你。」

溫柔的女孩子在樓下又喊了,說:「吃飯了。」

樓上的少年應了一句:「來了。」

那年,周清檬剛來駱家,還不到十七歲,是女孩子最花樣的年紀,她帶著弟弟前來駱家投奔,駱家將他們姐弟安置在了下人住的小平房裡,一樓住的是唐想一家三口,二樓住的是周家姐弟。

唐想起身:「小叔叔。」

周清讓推動輪椅的手停下,他坐在輪椅上,回頭。

唐想紅著眼看他:「車禍。」她哽咽,「我父親說過,那不是意外。」

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已經少了一條腿,羸弱又孤寂活著。

他沒說什麼,推著輪椅,走了,消瘦的後背挺得筆。

他姐姐出事那天,天氣也和今天一樣,很冷很冷,下著雨。那天是周一,他住宿,在學校。

晚上十點,他接到了他姐姐的電話。

「姐。」

電話裡,喘息聲很急,沒有人說話。

他又喊了一句:「姐?」

他姐在電話裡哭著喊:「清讓。」

他嚇壞了,從寢室的牀上起來,拿了外套就往外跑:「怎麼了?」

「清讓,」她還在哭,在喊,「清讓,救我……」

她的聲音在發抖,害怕、無助,還有絕望。

他急壞了,沒有拿傘就跑進了雨裡:「你在哪?」

他姐姐沒有回答,聲音越來越遠。

「姐。」

「姐!」

那邊已經沒有聲音了。

他瘋了一樣,往駱家跑,他還沒見到他姐姐,就倒下了,倒在了駱家的門口,一輛車從他的腿上壓過去……

這一躺下,就是十五年,他做了十五年的植物人,再醒過來,物是人非,他姐姐已經沒了。

他坐在輪椅上,捂住心口,心臟在抽搐,他像脫水的魚,伸著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蒼白的臉慢慢漲紅,脖子上的青筋全部爆出來了。

呼吸不上來……

他死死抓著輪椅的扶手,指甲在上面掛出一道道痕跡。

「先生!」

「先生!」

年輕的女孩彎下腰,扶住了他的手:「你怎麼了?」

周清讓緊緊拽著那只手,喉嚨像被堵住了:「葯。」他渾身都在發抖,臉上已經青了,他抓著眼前人手,像抓著最後的救命稻草,「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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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把自己哭成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