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93他怎麼不死?
童俊然這麼一副急於撇清的樣子,反倒引起了張曉嵐的懷疑,她抿起脣,沉聲道,“等等。
管家頓住步子。
張曉嵐淡淡的將後面的話說完,“把人請進來。償”
童俊然神色僵硬了一秒,臉色變了變,“這種時候,多半是來騙吃騙喝的,你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嗎?攖”
“現在那哪事不給我添堵?”
張曉嵐神色自若的往樓上走,“說不定是聽說了丁丁出事的消息過來的,童俊然,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無情。”
童俊然被噎了一下,見張曉嵐消失在視野,沉着臉重重的坐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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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出事到現在,裴苡微沒有合過眼,一閉上眼睛,耳邊都是丁丁求救的聲音,眼前是她鬆開孩子時,他驚恐的表情。
那麼涼的水,那麼小的他怎麼能受得住?
她赤着腳蹲在地上,環抱着雙膝,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
她已經掉不出眼淚了,她多希望這是一場夢,夢醒了,孩子還在她懷裏,甜甜的叫着她媽媽。
丁丁最快樂的時候,就是在國外的那段時光,如果不是她貪慕虛榮,受不住童家拋出的佑惑回國,孩子或許現在健康的成長,再過兩年,就能上學,長大以後,像所有孩子一樣,結婚生子……
可現在,這所有的一切,眨眼之間,竟成了她的奢想。
她伸手捂住眼睛,一遍一遍的回憶着孩子叫她的樣子,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篤篤——”
敲門聲驟然響起,裴苡微眼珠子動了動,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從出事到現在,沒有一個人問她孩子怎麼樣,她怎麼樣,他們關心的只是她跟殷承安怎麼樣,爲什麼吵架,她做了什麼,該怎麼討好他。
這件事,讓她徹底看清,無論是童家,還是殷家,他們在乎只是臉面,跟利益,她跟丁丁從一開始,就是這一盤棋局裏的棋子,一顆棋子,誰會在乎她/他好不好,這就是她曾經憧憬的豪門生活,呵……
張曉嵐敲了兩次,裏面都沒有動靜,她站在門口,沉默了幾秒道,“有個女人來找你,說是你姨媽,你如果不想見,我就讓人送走。”
張曉嵐靜靜的等了十幾秒,隨即轉身,打算下樓。
“吱呀——”一聲,門開了,裴苡微穿着一件格子襯衣,和一條顯藍色的牛仔褲,紅腫着雙眼看着她,“她人在哪兒?”
她一開口,聲音嘶啞的幾乎令人聽不真切,張曉嵐怔了怔,隨即道,“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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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苡微抹了一把臉,越過她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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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曼是在管家的帶領下進來的,她的樣子,跟幾個月前,並沒有太大變化,穿着一身青灰色破舊過時的衣服,刷的發白的布鞋,頭髮整齊的盤在腦後,只是眉眼之間,略見滄桑。
她臉上,並沒有初來乍到的恐慌,一直很安詳,不卑不亢。
管家將她領到門口,就離開了。
王曼在門口站了幾秒,才擡步進來。
童俊然沉着臉坐在沙發上,聽到聲音,擡起頭,正要呵斥兩句,對上王曼的那雙眼,神色一頓,半天說不出話來。
王曼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站在客廳中央,開門見山道,“你是……”
“小微在哪兒?”
被對方直接忽視,童俊然面色僵了僵,抿着脣坐在那兒,沒說話。
恰好這時候,裴苡微也從樓上下來了,她一瞧見王曼,強撐的情緒突然崩塌,眼淚刷刷的往下掉,聲音哽咽不已,“小姨,丁丁……沒了……”
王曼眼眶也紅起來,她沒有扶裴苡微,也沒有說一句安慰的話,只是道,“收拾東西,跟我走。”
裴苡微怔了怔,紅着眼,有些錯愕的看着王曼。
王曼的聲音猛然拔高,“怎麼,這個時候,還捨不得嗎,你看看,你看看這是你要的生活嗎?”
裴苡微臉色蒼白,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王曼激動得情緒,稍微平息了一下,才道,“我早就告訴過你,不是自己的,費盡心思得來,也會失去,丁丁成了滿足你私谷欠的犧牲品,下一個會是什麼?誰都不知道。”
裴苡微還沒說話,童俊然就站起身沉聲道,“苡微她是我女兒,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你閉嘴!”
王曼的聲音很是激動,“她是你女兒嗎?你敢跟她再做一次親子鑑定嗎?”
童俊然神色一變,語氣緊繃起來,凌厲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心裏最清楚,如果我當時就知道她不是你女兒,絕對不會讓她跟你回童家,如果苡微跟殷家沒有一點兒關係,你會多看她一眼?你這種人,活該斷子絕孫!”
裴苡微整個人處於空白狀態,良久,才啞聲道,“小姨,你再說什麼?我怎麼會不是他女兒?”
王曼眼眶有些紅,她伸手將裴苡微臉頰上的頭髮往後攏了攏,啞聲道,“你母親懷孕的時候,年紀太小,根本不懂得照顧孩子,當年那個孩子,出生沒多久就發高燒去世了,後來,她失蹤了一段時間,再回來的時候,懷着你,是她跟我說,你跟那個孩子是一個父親,我信了,二十多年深信不疑,直到一週前,我回老家掃墓的時候,有人向我打聽你的消息,我才知道這件事她瞞了我二十多年。”
親生姊妹,往往最瞭解彼此,裴苡微的母親從小男生緣就好,初中畢業之後,就沒再上學,跟着幾個同村的小姑娘進城打工,因爲長得漂亮,嘴又甜,很快勾上了童俊然。
童俊然是個喜歡新鮮的人,男女不忌,什麼都玩,這種鄉下來的小丫頭,自然入不了他的眼,不過玩玩還是可以的。
結果一玩玩出了火,不小心把人姑娘肚子弄大了。
童俊然就丟給她一筆錢讓她去打胎,再後來,他就沒怎麼管這事兒,因爲那女孩兒消失了,他也沒放在心上。
裴苡微的母親,年紀小,野心卻不小,她偷偷回了鄉下,打算將這孩子生下來,最好是生個男孩兒,到時候母憑子貴,自己下半輩子就有了着落。
等孩子出生後,她沒出月子,就抱着孩子,跑城裏找童俊然。
只是童俊然早就不認得她是誰了,她所說的孩子,也僅僅是被對方當成了笑話。
她這才明白,對方一開始就是跟她玩的,她心灰意冷,偏巧這時候孩子高燒不退,沒撐幾天就死了。
孩子死後,她xin情大變,失蹤了整整一年,再回來的時候,就抱着一個女孩兒,跟當初死去的那個孩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她把孩子交給了王曼,讓她幫忙照顧兩天,然後,她就像失蹤了,沒幾年,幾個同鄉帶來消息,她在陪酒的時候,酒精中毒,死了。
孩子父親的事,也是她託同鄉告訴王曼的,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做母親的,居然在自己臨死的時候,還給她們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
裴苡微的父親,真正的身份,是一個鋼鐵煉造廠的主任,跟裴苡微的母親,是在酒吧認識的,聊了沒幾次,兩個人就上了牀。
那個男人對她很好,好到她幾乎覺得自己要跟他過一輩子,這種生活持續了不到一年,在她臨產前夕,他的老婆找上門,指着她鼻子,罵她不要臉。
那個男人就站在旁邊看着她老婆罵,那女人出手不知道輕重,就是那天,孩子早產出生。
後來的事,就沒有人清楚了,王曼知道的,也僅僅是對方抱着孩子回了老家,至於男方那邊怎麼解決,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裴苡微聽得天旋地轉,他扯了扯嘴角,卻擠不出一絲笑,上天給她的命運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王曼紅着眼眶伸手扶住裴苡微,啞聲道,“你父親快不行了,臨走前,覺得這輩子最虧欠的是你,幾經週轉找到了老家。”
“他怎麼不死?”
裴苡微輕聲說道。
王曼一怔,下意識的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他怎麼不死!”
裴苡微後退一步,跌坐在地上,哭得瘋瘋癲癲,“爲什麼死的不是你們,我的丁丁有什麼錯,爲什麼要讓他承擔,爲什麼!”
王曼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所有人,包括她在內,都是自私的,沒有人有資格教訓裴苡微。
張曉嵐站在樓上聽着這些鬧劇,一瞬間只覺得無比的嘲諷,同時又覺得痛快,斷子絕孫,可不是嗎,斷子絕孫……
童俊然在旁邊沉默了良久,纔開口,“苡微,這件事是我瞞了你,我對不起你母親,可我已經後悔了,我想在你身上一點點將當初犯下的錯彌補回來,難道這也有錯?”
他沉着臉掃了一眼王曼,儘量放柔聲音道,“如果她不說,這個祕密我會保守一輩子,因爲在我心裏,就是把你當做自己的女兒,你難道都沒有感覺嗎?”
王曼冷聲笑道,“你可真好意思說出口!”
童俊然在商場上混的時間太久了,早就練就了一張銅牆鐵壁一樣的嘴臉,爲了利益,這會兒不覺得丟人。
“苡微,丁丁現在還沒有消息,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嗎,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現在就打電/話加派人手,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裴苡微大腦轟轟作響,她慘白着臉退了兩步,搖搖晃晃的跑了出去。
王曼叫着她的名字,追了出去。
張曉嵐欣賞完這一幕鬧劇,發出一聲輕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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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副駕駛座上,手機鈴聲一聲高過一聲,殷承安掃了一眼,眉頭皺了皺,手指微微握緊了方向盤。
出事到現在,他都沒臉跟殷旭說,現在對方的電話,他更是不想接,也不敢接,他怕對方問起丁丁的下落,哪怕孩子遇難,已經在網上大肆報道,他還是想殷旭晚一些,再晚一些知道。
車子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一圈一圈的轉,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哪裏,轉着轉着,突然就回到了他跟唐夏結婚時候的新房。
心裏像是帶着點兒希冀,他停了車。
以前不想回來的地方,現在就像是一根風箏線,牽引着他的心,下車的時候,他拉開手套箱,那裏面安靜的躺着一把鑰匙,這把鑰匙,他一直沒有扔,在他自己都清楚自己喜歡唐夏的時候,就莫名其妙的留了下來,而今,他卻無比慶幸。
從電梯上下來,他走到門口,突然就緊張起來,儘管他知道唐夏一定不會在這裏。
深吸一口氣,他穩了穩情緒,將鑰匙插/進去,握住門把,還沒有開擰,門突然從裏面被打開了,他下意識的擡起頭……
—題外話—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