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倆,都死定了。」
兩人被綁著,根本動不了。
孫河貴走到窗前,割破了避風用的蛇皮袋,查看了外面的情況,遠處的光影在移動,越離越近,方向是村口那條水泥路,整個漁江村只有這一條大路可以開車,村子一面靠山,一面靠江,警察堵住了村口,前面就根本沒有路可以逃。
孫河貴把包裡的東西收拾好,連食物垃圾都不留下,剩下的水全部潑在地上和牆上,邊吩咐弟弟孫清貴:「你去把那兩個女人裝到集裝箱裡去。」
孫清貴膽小,冷汗直冒,畏手畏腳地不敢上前,說:「外面都是警察,哥,要不我們——」
不等他說完,孫河貴一巴掌打過去,厲聲斥罵:「現在不走,等著被警察抓嗎?你想坐牢也別拖累我。」
孫清貴嚇破了膽兒,哆哆嗦嗦:「那、那我們怎麼辦?」
孫河貴目光掃了一眼,語氣孤注一擲:「只要把她倆處理乾淨了,警察就沒有證據抓我們。」
撕票,他要撕票!
談墨寶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背後一只手托住了她,是薑九笙,安撫地拍了拍她。
孫清貴也不敢再耽擱時間了,去解開綁在鋼筋上的繩子,心驚膽戰的,手上有點發抖:「可村口有好多警察,我們逃不掉的。」
孫河貴處理好現場,過去幫忙把人質往外拖,說:「走山上那條路。」
禦景銀灣。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一直端坐在電腦前的少年突然驚道:「我姐的手機被報廢了。」
時瑾眉心一擰:「怎麼回事?」
薑錦禹盯著電腦屏幕:「項鏈的定位在移動。」
交易的時間與地點都還沒定,人質的位置卻在移動,而且是大半夜,只有一種可能,綁匪臨時更變了主意,放棄了交易,那麼……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
時瑾接起電話:「漁江村發生什麼事了?」
秦中回:「六少,有人報警了。」
時瑾的眼瞬間冰冷,殺氣湧現,鋪天蓋地地覆在瞳孔裡:「是誰?」
「談家。」秦中解釋,「我剛剛查到,談家的二小姐也被綁架了。」
人質有兩個。
這邊只差拿錢交易了,那邊居然給報警了,瞬間打草驚蛇,所有準備工作都白做了。
談家一群蠢貨!
時瑾拳頭緊握,一遍一遍告誡自己,不能慌,不能亂,要從長計議。
他深吸了一口氣,吩咐秦中:「我馬上過去,你先把那些警察都給我放倒,絕不能在讓他們追上去,再帶人跟過去,也不準步步緊逼,別把綁匪逼急了,我只要保證她的安全。」
秦中鄭重其事:「明白。」
默了很長時間,時瑾嗓音低啞,他說:「要是她回不來,你們全部都不要回來了。」
「是!」
掛了電話,時瑾拿了車鑰匙出去,薑錦禹立馬跟上。
時瑾回頭製止:「你跟著會拖後腿。」
薑錦禹腳步停下了。
時間緊迫,時瑾沒有多做解釋,直接下達指令:「你在家盯著,把追蹤器的定位實時發給我,還有行車路線附近的地圖。」
薑錦禹坐在電腦前,點頭說:「好。」
時瑾看著少年漆黑的瞳孔,目光決然:「我會把你姐帶回來。」他頓了一下,「萬一我們兩都沒有回來,你入親我的電腦,按照上面的去做。」
交代完,他轉身就走。
他不會一個人回來,要麼一起平安歸來,要麼他陪她黃泉碧落。
天北醫院。
晚上十一點多,談西堯接到了秘書周越的電話。
「董事長。」
談西堯一晚上沒過合眼,神情疲憊,忙問:「怎麼樣?人救回來了嗎?」身邊的楊氏也緊張地看過去。
周越默了一下,才回:「沒有。」
談西堯身體一軟,扶住牆,緊緊攥著手機,喃喃自語了一句:「我家墨寶怎麼辦?」
楊氏接了話:「她命硬,不會——」
談西堯猛地回頭,盯著她,恍然大悟:「難怪你願意公開墨寶的身份。」
她目光閃躲,嘴硬:「跟我有什麼關係?」
談西堯大喝:「楊萍樺!」他指著她,手指都氣得發抖,「你明知道那些試藥員心有不甘,存了報復的心思,卻在這時候公開墨寶的身份,你分明是想讓墨寶去給莞兮擋災。她再怎麼樣,也是我親生的女兒,你想整死她嗎?」
楊氏理直氣壯,沒有一點悔悟:「我什麼時候整死她了?我哪知道那些人會這麼喪心病狂,再說,就算是為了莞兮我也不會讓她真出什麼事,這時候你知道怪我了,早做什麼去了?」
談西堯氣極:「你——」
楊氏冷哼了聲,打斷:「你少在這數落我,如果她真出了什麼事?也是你害的,她讓你準備贖金的時候,是你讓她死在外面的!」
談西堯頓時啞口無言。
對啊,在她生死一線的時候,是他讓自己的親生女兒死在外面,他究竟做了什麼……
談西堯捂住臉,頓時老淚縱橫。
晚上十二點,江北公安局接到報警,今晚正好是霍一寧和周肖執勤。
周肖接了電話後,立馬稟報:「隊長,有案子。」
在電話聲響時,霍一寧就醒了,他捏了捏眉心:「什麼案子?」
周肖回:「西郊區有人被綁架了。」
霍一寧活動活動脖子:「西郊分局的案子,不在我們管轄區。」他想了想,「電話是誰打過來的?」
「西郊分局的局長親自連線過來,讓我們刑偵一隊過去支援,他們出警的人,一個都沒回來,全部躺在漁江村的村口,好像都被敲暈了。」
霍一寧抬了抬眼皮:「全部?」
「對,全部。」周肖也是聞所未聞,這種綁架案,出警的一般都是特殊作戰的武警,各個都不是什麼花架子,居然全部被放倒了,太不可思議了。
霍一寧來了興緻了:「是團夥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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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肖立馬搖頭,解釋:「不是,綁架犯是一對兄弟,就兩個人,村裡的人頂多通風報信。」
這麼說,被放倒的警方,不是綁架方的手筆,人質家屬又報了警,也不可能是他們貿然行事。
還有第三方插手。
不是一般的綁架案啊,霍一寧從抽屜裡,拿出槍,別在腰上,問周肖:「人質身份確認了嗎?」
「確認了,還是隊長你認得的人。」
霍一寧扭頭:「誰?」
周肖也很驚訝啊:「談家二小姐,還有薑九笙。」
這就是了,時瑾的手筆。
就是不知道那對兄弟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連薑九笙也敢擄。
「把案子的記錄發到我手機裡,再通知一下武警,準備好了馬上出警。」手銬帶上,霍一寧下令,「另外,請求狙擊組支援。」
周肖立正:「YesSir!」
霍一寧邊走邊看案子的資料,就掃了幾眼,被氣笑了:「唐明智是智障嗎?還明智?腦子有坑吧,他媽的沒點全局觀就出警,打草驚蛇也就算了,還緊追不捨,是趕著讓綁架犯撕票?!」
西郊漁江村外,是落霞峰,翻山越嶺之後,便是一條橫穿山巒的高速,從江北市區直接通到臨市,沿路,有不少代加工的工廠,廠房坐落不齊,中間相連的是荒廢的田埂與待開發的林地。
凌晨時分,往來的車輛很少,路上很安靜,沿路的路燈下,只偶爾有車影移動。
一輛中型貨車疾速行駛,車身後是組裝的藍色集裝箱,因為車速很快,風將集裝箱的牆板颳得嘎吱作響。
集裝箱內,掛了一個燈泡,隨著車身搖搖晃晃,地上的影子也跟著來回蕩動。
薑九笙途中醒來,先環顧了一下周邊的環境,體內的迷藥還沒有消散,她吃力地爬起來,用手肘推了推旁邊的談墨寶。
談墨寶睜開眼,只愣了一下,立馬坐起來,受傷的脖子火辣辣的疼,也顧不上扯不扯到傷口了。
她們手腳都被綁著,而且四肢無力,根本站都站不起來,要自救,只能依靠外力。薑九笙仔細打量集裝箱內,大概是走得急,車內來不及清,裡面放有很多雜物,有幾個白皮袋,裡面不知裝了什麼,還有幾個塑料膠框,一摞摺疊著的紙箱,地上有棍子、破舊的衣服,以及一塊薄鐵片。
薑九笙忖度了片刻,挪過去,用腳把鐵片推到談墨寶腳邊,然後腳踝夾著鐵片,立起來,她抬頭,看談墨寶,又看薄鐵片。
談墨寶立馬會意,轉過身去,用捆在背後的手去夠鐵片,薄片鋒利,摩擦著她手腕上的繩子,摩擦發熱,她整個手腕都火辣辣的疼,可顧不了那麼多,她咬牙,把繩子一點一點磨斷。
因為手上使不出力氣,許久繩子才斷開。
談墨寶立馬把兩人嘴上的膠帶撕了,解開自己腳上與捆綁薑九笙的繩子,她力氣耗盡,靠在集裝箱的側牆板上大口喘氣。
薑九笙活動活動麻木的手腳,壓著聲音問:「還站得起來嗎?」她體力與身體素質都比談墨寶好上許多,也照樣提不起勁。
談墨寶咬咬牙,扶著集裝箱的側牆板站起來,搖搖晃晃地站不穩,手腳都跟灌了鉛似的,抬都抬不高。
這種情況,要逃跑,希望渺茫。
談墨寶蹙著秀眉,神情嚴肅,鄭重地囑咐薑九笙:「藥效還沒過,我跑不動,你體力比我好,笙笙,如果待會兒你有機會逃,一定要跑。」
薑九笙沒做聲,扶著她往集裝箱門邊走。
談墨寶抓住她的手,口吻慎重,帶著懇切與急迫:「你答應我,不要管我,不然我們一個都走不了。」
薑九笙好笑:「你傻不傻,我也跑不動啊。」
談墨寶腦袋一垂:「對不起。」
孫河貴兄弟兩人都是沖著她來的,笙笙完全是被她連累的,她被撕票也就算了,反正也不會有人傷心,可笙笙不同,她那樣好的人,不該坎坷,不該受苦。
她越想越自責。
薑九笙拍了拍她的手背:「你道什麼歉,又不是你強拉我來的。」
談墨寶苦著臉:「如果不是我——」
薑九笙打斷她,平心靜氣地同她說清:「墨寶,我是成年人,可以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我會跟過來是我自己的判斷力讓我這麼做的,沒有任何你的責任。」
當時時間太短,她做不了計劃,甚至求救都來不及,她只能做決定,追,還是不追。
還好,她追過來了。
若是她沒有來,在談西堯讓墨寶死在外面那時,孫河貴應該就撕票了。
談墨寶一顆被談家涼透了的心,又被捂得熱熱的了,眼眶發酸,她吸了吸鼻子:「那你答應我,萬一,我是說萬一你有機會,你一定要跑。」
她可以死,不要緊,沒人疼。
可笙笙不行,她得好好的。
談墨寶拉著她的手:「你快答應我。」
薑九笙拿她沒辦法,只好點了頭:「好,我一定跑,我去找人來救你。」
高速路上,白色的寶馬疾速行駛,車窗上倒映的樹影飛馳後退,還有模糊的輪廓,映在窗上,由始至終都緊繃著,襯得窗外夜色更沉,更冷。
冷若冰霜的眼,直視著前方,瞳孔裡的漆色,與夜色融為一體,時瑾雙手扶握方向盤,車速太快,將窗外的風劃出呼嘯的聲音。
手機突然振動。
時瑾戴了藍牙耳機,接通後,默不作聲。
是霍一寧:「時瑾。」
時瑾單刀直入,明著問:「你接了這個案子?」
霍一寧僅回:「我的車就在你後面。」
時瑾抬頭,看了一眼後視鏡,果真,後面緊緊跟著一輛越野車,車速同樣很快,一直緊追不捨,他懶得多言,冷著眼言簡意賅:「別插手。」
不插手讓你去毀天滅地?
霍一寧鄭重警告:「你別亂來。」放低語氣,相勸,「你不是被害人,沒有無限防衛權,做任何事情都要承擔法律責任。」
時瑾什麼都沒有說,直接掛了電話,然後把薑錦禹的電話接進來。
少年清越乾淨的嗓音利索快速地道:「前面路口左轉,四十公裡。」頓了一下,說,「車停了。」
時瑾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額頭有薄汗,嗓子乾,聲音發緊,他問:「那是什麼地方?」
薑錦禹回:「一個廢棄工廠。」
荒廢之地,適合殺人拋屍,那裡,便是孫氏兄弟的目的地。
時瑾掛了電話,一腳踩下油門,車速直接衝到了極限。
兩百米開外,黑色越野車被越拉越遠,周肖抓了一把頭,焦躁地罵了一句粗:「開這麼快,不要命了!」
霍一寧面色冷峻,催促周肖:「趕緊追上去。」
周肖擦了擦汗:「我怕啊,隊長,這簡直是漂移。」他敢保證,時瑾那輛車肯定經過了改裝,穩的一批!
霍一寧顧不了那麼多:「別扯淡,快追。」
要是不及時追上去,他怕時瑾發狂,時瑾不是當事人,不管是殺人或是放火,都是在犯法。
下高速的十字路口旁,有一個廢棄的廠子,一棟五層,帶了院子,貨車開進去,停在了空地上,孫河貴兄弟兩從駕駛車廂下來,這會兒雲散風清,月亮如盤,朦朧淺淡的白月光將混沌黑色撥開,亮如黎明前的曙光。
孫清貴拿著手電筒,躡手躡腳:「哥,我、我不敢。」
孫河貴怒罵:「你這個窩囊廢!」一把推搡著孫清貴,「去,把門打開。」
「哦。」
孫清貴把手電筒咬在嘴裡,搓了搓手,還有有些發抖,顫顫巍巍地打開集裝箱的門。
「哐——」
集裝箱大開,月光漏進去,與裡面燈泡昏黃的光融合,光線很足,清晰可見箱內情形,可卻並未看見人影。
孫清貴詫異:「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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