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跟你的那段婚姻,已經糟糕到那種地步了,再壞能壞到哪兒
唐夏並沒有存殷承安的手機號,但是這個號碼,對她來說太熟悉,即便刪除了,這麼多年,已經深刻的印在了腦子裏,只需一眼,她便能認得出來。
她不知道的是,對於過目不忘的沈先生來說,這個號碼,同樣熟悉。
她皺了皺眉,拿起手機直接按了拒接,聒噪的鈴聲,驟然而止償
。
沈先生鬆開她,垂眸望着她的眼睛,貼着她的臉頰,低聲道,“明天下午的飛機,李歆已經訂好了,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攖”
“叮——”
手機鈴聲再次打斷了沈先生的話,唐夏拿起一看,還是那個號碼,她緊皺着眉,還沒有所動作,沈先生從她手裏抽過手機,按了接聽,放到她耳邊。
唐夏怔了怔,眼神倏地看向他,沈先生面色平靜,移開身子坐回駕駛座,插進鑰匙,開始啓動車子。
“唐夏,你在嗎?”
殷承安的聲音傳入耳中,帶着試探,有些低沉。
唐夏抿起脣角,按了免提。
“殷承安,我上次已經跟你說得很明白了,我現在生活得很好,我不希望你,或者你們殷家再來打擾我現在的生活。”
“我今天找你,是有急事。”
殷承安吶吶的開了口,低低道,“爺爺快不行了,他想見見你。”
唐夏心口一縮,半天沒發出聲音。
“醫生說,他的肝功能已經完全喪失,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各個臟器,已經迴天乏力,現在就是熬時間了,差不多,就是這兩天的事。”
他的聲音很低,最後兩句話,輕的幾乎讓人聽不真切。
唐夏心口顫了顫,拳頭慢慢握緊。
“他說想見你,有些話想跟你說,現在人在南山醫院,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過來,畢竟這是老人家最後的願望,當然,如果你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他頓了頓,似乎是笑了一下,自嘲道,“他肯定不同意你來吧,畢竟我們之間的關係那麼敏感,他不放心也是正常。”
沈先生眯了眯眸子,握着方向盤的手慢慢握緊。
唐夏看了一眼沈先生,後者沒說話,也沒看她,他知道,他是要她自己選擇。
車廂裏頓時安靜下來,車子也沒熄火,也沒人說話,殷承安嘴上說着她隨意,其實字裏間的意思,分明是在道德綁架,她承認自己確實沒有那麼狠的心,面對已經即將辭世的老人,這麼一點兒卑微的要求。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濯雲,才淡淡道,“殷老師在哪間病房?”
殷承安怔了一下,幾秒之後纔開口,“你到醫院後給我打電/話,我下樓接你。”
唐夏“嗯”了一聲,就切斷了電/話。
殷承安站在長廊上,聽着電/話裏傳來的忙音,神色稍稍緩了緩。
掛了電/話之後,唐夏就覺得有些尷尬,她垂下眸子,低聲道,“你把我放路邊,我自己打車過去吧。”
沈先生沒說話,繼續開着車。
唐夏輕聲道,“我知道你不高興,但是我沒有辦法不去,不算殷家這層關係,殷旭他是我老師,當年對我,也是實實在在的好,現在他快不行了,哪怕作爲一個學生,我都該送他最後一程,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這一次,又是好長時間的沉默,就在唐夏以爲沈先生會拒絕她的請求的時,他低聲說,“我陪你去
。”
唐夏一怔,脣角跟着揚起,輕輕說了一個字,“好。”
沈先生駕着車,趕到南山醫院,一下車,唐夏就給殷承安發了短信,她知道沈先生介意,所以就沒打電/話,事實上,她也不想跟殷承安通話,自打那次在醫院裏,殷承安來她病房說了那番話之後,她就再也不想跟他單獨見面。
殷承安很快回復了短信,說他馬上下來,讓她在門口等他。
唐夏收起手機,沒再回復,扭頭對沈先生道,“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買束花。”
既然是去看病號,總不能空着手去,沈先生拉住她的手,低聲道,“一起。”
唐夏笑了笑,隨他去了。
醫院對面,賣瓜果禮品的還挺多,唐夏挑了一束康乃馨,讓人包起來,又買了一個果籃,纔跟沈先生又朝醫院走去。
殷承安下樓已經半天了,他下來之後,就沒發現唐夏,大廳,門口,每一個角落他都看了,就是沒有發現唐夏的蹤跡。
他一開始以爲唐夏再跟他開玩笑,可他又清楚,唐夏不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既然她說來了,就一定來了。
所以他拿出手機撥對方的電/話,可是那邊卻一直沒人接。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跟着人羣過馬路的唐夏,他眼中閃過一絲欣喜,持續不到一秒,就看見了站在唐夏身邊另一個礙眼的人。
他眸色一沉,面上的肌肉緊繃起來,站在原地沒動。
沈先生一手提着果籃,一手拉着唐夏過馬路,唐夏手裏抱着一捧花,遮住了她半張臉,但是在那雙眼睛裏,他看到了對另一個男人的依戀。
心臟像是被紮了一刀,剛剛淺淺的喜悅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是那被刀扎過的傷口,一抽一抽的疼。
他們快到門口的時候,沈濯雲纔看見他,唐夏注意到沈先生的異樣,也將視線投了過去,看到殷承安之後,她怔了怔,什麼都沒說,直到走近了,才道,“殷老師在哪兒?”
殷承安緊繃着臉,看了看唐夏,又看了看沈濯雲,眼神陰沉道,“我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
唐夏蹙起眉,後知後覺的從包裏拿出手機一看,上面五通未接來電,全都是殷承安的,時間就是在幾分鐘前。
她只掃了一眼,就收起手機,淡淡道,“太吵,沒聽見,而且,沒有人規定我必須接你的電/話。”
殷承安臉色一青一白,十分難看。
他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住情緒,聲音沉沉道,“走吧。”
醫院的人很多,電梯也是空前的擁擠,唐夏本來是相等下一趟,結果一個沒注意,就被一隻手拉了進去。
等唐夏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拉她的是殷承安。
她面色一沉,甩開他的手往回看的時候,發現沈先生被攔在了外面,電梯已經滿載,她掙扎着就要出去,非要跟沈先生在一起。
殷承安沉着臉拉住她的手,聲音低沉道,“你擔心什麼呢,他坐下一趟不就好了,又不是個孩子,至於你像媽一樣伺候着?”
唐夏沉着臉,咬牙道,“我樂意對他怎麼樣,那是我的事,輪不到不管!”
她掙扎的幅度有些大,是不是的撞到旁邊的人,一個婦女就不樂意了,扭頭衝她喊道,“擠什麼擠,沒看見有人嗎
!”
唐夏抿脣道,“抱歉,讓一下,我要下去。”
“下什麼下呀,電梯都關上了!”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唐夏一愣,回過頭的時候發現發現電梯門已經關上了,並且開始徐徐啓動。
殷承安將她拉過來護在身後,以防別人撞到她,兩個人就是以那種面對面的姿勢站着,身體之間非常接近,這樣的姿勢,讓唐夏十分的不舒服,更十分的反感。
她深吸一口氣,別開臉,權當自己面前是團空氣。
但是殷承安並不打算這麼放過她,他想了這麼久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身邊,有些感情,就變得難以抑制。
他垂着眸子看着她的模樣,她胖了一下,臉上有了些肉,下巴也沒那麼尖了,五官看起來更加美豔,即便不化妝,眉眼間就帶着令人難以忽視的風情嗎,十分的魅惑。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嗓音低低道,“爲什麼帶他來?”
他說話的時候,噴出的空氣灑在她臉上,熟悉的味道,此刻卻令她有些煩躁,她將身子緊緊地貼在電梯壁上,冷冷道,“殷承安,你管的太多了,帶誰來,那是我的自由,我不是殷家人,你沒權利過問我的事。”
殷承安輕哧一聲,眯着眸子,似笑非笑道,“是不夠信任你吧。”
唐夏皺着眉,沒說話。
殷承安繼續道,“我也是男人,我清楚男人心裏想的是什麼,他們嘴上說着不介意,心裏其實介意的要死,更何況,我們當年的事,圈子裏隨便拉個人都一清二楚,以後只要你們生活在雲安市,生活在這個圈子裏,那樣的閒言碎語,每天都能聽到,他忍得了一時,忍不了一輩子,男人都是這樣的,唐夏,你跟他不合適的。”
唐夏被氣笑了,她扭頭冷笑道,“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他即便將來因爲這個拋棄了我,我也不會到你面前去哭,跟你的那段婚姻,已經糟糕到那種地步了,再壞能壞到哪兒去?”
殷承安眼神一沉,半天沒說話。
這時候,電梯也停了,唐夏不管到沒到,直接推開他跟着人羣下了電梯。
殷承安抿着脣跟着出來,因爲停的這一層,剛巧就是殷旭病房所在的位置。
他上前想拉起唐夏的手,被對方甩手躲開,剛纔憋了一肚子的怒氣,頓時噴發出來。
“殷承安。我希望你搞清楚我們之間的定位,我們已經離婚了,我跟你現在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如果我今天答應你來看望殷老師讓你有所誤會,那麼我現在就鄭重的跟你聲明,我今天來看殷老師,不是因爲殷家的關係,跟你更沒有一點兒關係。”
殷承安聽着她說完這些話,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
唐夏站在他對面,兩個人僵持着,絲毫不放鬆警惕。
“即便離婚了,也可以做朋友,唐夏,我們之間沒有到苦大仇深的地步吧,你用不着處處跟我撇得這麼幹淨。”
“我想你弄錯了一點。”
唐夏望着他,一字一頓道,“在我這兒,離婚了就是陌生人,你不覺得我們之間苦大仇深,是因爲那些痛苦不是你承受的,你當然可以說的這麼輕鬆,別忘了,我們唐家變成今天這樣,都是拜誰所賜,我請你長點心,不要讓我一次一次提醒你
!”
她話音剛落,就瞧見出現在的殷承安身後的裴苡微。
她表情一斂,淡淡的別過眼。
裴苡微神色平靜的掃過唐夏,扭頭對殷承安道,“爺爺叫你呢。”
她說完,轉身又回了病房。
殷承安陰沉的臉色,微微緩了緩,半響才道,“走吧。”
唐夏站在原地沒動,拿出手機撥了沈濯雲的電/話。
電梯裏可能信號不好,半天都沒回應,殷承安上前,聲音緩了緩道,“他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能找上來,我先帶你進去。”
他說着不由分說,就去抓唐夏手,兩個人正糾纏着,旁邊的電梯門突然打開,沈先生擡步從裏面出來,一眼看到的就是現在這幅場景。
唐夏猛地抽出手,手裏那捧花掉落在地上,花枝散落出來幾根。
沈先生走過來,彎腰將那捧花撿起來,插好花枝,遞給唐夏,淡淡道,“抱着。”
唐夏咬了咬脣,接過來,低聲道,“剛剛——”
“不用解釋。”
沈先生輕聲在她耳邊道,“我相信你。”
唐夏心裏既高興,又委屈,拉着他的手,半天沒鬆開。
殷承安看着眼前這幅刺眼的畫面,扭過頭深吸一口氣,扭頭朝着病房走去。
唐夏心有餘悸,扭頭問沈先生,“你怎麼知道是在這裏的?”
沈先生伸手幫她整理了一下被殷承安扯皺的衣袖,淡淡的說,“我遇見了陳醫生,她幫我查的。”
唐夏有些詫異,他們倆好了這麼久,其實她一直沒有真正將陳悠悠介紹給沈先生,說起來,其實陳悠悠認識沈先生比她還要早。
她想了想,低聲道,“找個時間,我們請她吃飯吧,我想正式介紹你們認識。”
沈先生彎了彎脣角,輕聲說了一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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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旭身上的管子已經拔了,沒來就沒有幾天時間了,他不想走得太狼狽,這是他主動要求的,誰也勸不住。
這麼多年,無論殷佔軒將殷家撐得有多大,殷旭沒有沾過殷家半點兒光,他孤身一人,住在學校那間不足五十平米的小屋裏,一住就是三十年。
他跟殷佔軒在人生觀上分歧越來越大,父子倆這麼多年,很少有機會坐在一起聊過天。
人都是這樣,父母活着時候,總覺得時間還久,總覺得盡孝還早,只是等大家反映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沒有多少時間,原來不知不覺,父母已經這麼老了。
殷佔軒看着躺在病牀上的殷旭,喉嚨裏像是梗着一團東西,有些話,平時不說,關係僵硬這麼多年後,再說,就更難開口了。
他像個孩子一樣,站在牀位,嗓子低啞道,“爸,想喝水嗎?”
殷旭搖了搖頭,這樣的動作,在他做起來,相當費力。
他手上插着針,那是維持他自身機能的營養液,他現在已經不能進食了,只能靠這樣的方式,來維持生命
。
他臉上的皮膚暗黃髮黑,顴骨像兩座土坡一樣在臉上高高突起,眼窩深陷下去,襯得眼睛的輪廓大了很多,黑洞洞的,有些滲人,眉毛稀稀疏疏的,掉了很多,只有眉梢的眉毛還濃密一些,只是已經變得花白了,眉骨也突出了些,頭髮卻已經全白了。
殷佔軒記得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頭髮還是黑髮居多,短短不到半年時間,竟已成了這個樣子。
他胳膊上的的血管脈絡特別清晰,胳膊很細,就像是骨頭上面包了一層皮膚一樣,枯瘦的嚇人。
今天醫生扎針的時候,紮了好幾次都沒紮上,因爲太瘦了,一直跑針。
殷佔軒只看了一眼,就別開眼,不敢往下繼續看。
殷旭又是一陣搖頭,半響才道,“承安呢?回來沒,小夏是不是不肯來見我?”
“他回來了。”
裴苡微在旁邊接口道,“唐夏也來了。”
說着拿起一個枕頭,墊在老爺子身子下面,低聲道,“靠着吧,靠着舒服。”
殷佔軒幫着,費了半天勁兒,纔將老爺子的身子給撐起來。
這時候,病房門打開,殷承安抿着脣進來了。
殷旭看了半天,才認出是殷承安,他招招手,氣息不穩道,“小夏來了嗎?”
殷承安走過去握住老爺子的手,“嗯”了一聲,“她在外面。”
老爺子眼中露出一絲歡喜,連聲道,“快,快讓她進來。”
老爺子話音剛落,就有人敲門。
裴苡微放下手中的毛巾,走過去開了門。
唐夏擡眼一看是她,略略不自在的衝她點了點頭,裴苡微的目光在他們兩個身上掃過之後,才讓開,“請進吧。”
沈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唐夏才反應過來,拉着沈先生進去了。
病房很大,這麼多人站着,其實並不覺得擁擠,只是尷尬罷了。
老爺子看見唐夏,頓時就精神了幾分,找着手要她過去,唐夏將手裏的花遞給殷承安,走到牀跟前,低低喚了聲,“殷老師。”
殷旭怔了一下,好久才苦笑着應了一聲,任誰被人從稱呼“爺爺”變成了“殷老師”心裏都不會高興,更何況,這孩子曾經跟自己的關係那麼親近。
唐夏捕捉到了老爺子眼裏的落寞,但她並沒有更改稱呼,她不想這個時候,故意做出一些虛假的讓老爺子開心的事,那隻會讓他更尷尬,其實分清楚一點兒,挺好的。
“聽說您病了,我跟我先生一起來看望你,希望您早日康復。”
唐夏就像一個正常看望病人的親屬一樣,說着一些疏離的話。
沈先生配合着走到唐夏跟前,眸色淡淡的望着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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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情緒不太高的殷旭,表情一怔,儀器上的數據也跟着劇烈起伏起來,“滴滴滴”的聲音,急促的在病房裏響着,殷承安衝出去,就去找醫生……
—題外話—小劇場寫陳悠悠&秦崢弛的怎麼樣?如果喜歡,寶寶滿足大家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