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鳳舉無奈瞅她一眼,只得搖搖頭起身。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已經夠他應付的了,時鳳舉很懷疑自己此生還有精力應付第三個嗎?
杏枝見大少爺又披衣出來,聽見他說這才猛然想起這事,忙陪笑道:“奴婢也是糊塗了,竟連這樣大事都給忘了!”說着忙去小廚房將那一盅燕窩和碗匙用托盤端了來,盛給他。
時鳳舉三口兩口囫圇用完,漱了口回房,桑婉正躺靠在牀頭等他,見他詫異笑道:“這麼快!我說你也慢些,這樣狼吞虎嚥的吃東西腸胃怎麼受得了!”
時鳳舉不語,抱住她攫住雙脣狠狠吻了一回,氣喘吁吁低笑道:“這麼嘮叨,仔細爺收拾你!”
“你別鬧啦!”桑婉叫他吻得雙頰暈紅、眼眸水溶,嗔他道:“明兒不知多少事要做呢!還不快歇着了!”
時鳳舉笑笑,攬着她躺下圈在懷中說了些風話便睡了,今日回來發生的事情太多,此刻他也沒那份鬧騰的心思。
次日,時鳳舉去了商號裡,見了船運那邊的幾位主要負責的掌櫃,一一聽取了他們的彙報,偶爾有兩三個人問到表小姐爲何不來了?時鳳舉隨意找了個藉口搪塞過去,也沒多言別的。
俱他暗暗留神,船運行中一切井然有序,與自己離開前並未有何不同。也就是說,顧芳姿是真的什麼也沒幹。時鳳舉如今自然是不信顧芳姿的,他不信她拐彎抹角從自己的娘那裡討來了話好不容易插手進來,居然什麼都沒幹,這也太奇怪了!
時鳳舉這邊不得不暫時按下疑慮,桑婉從王氏那兒請安回來之後,便挑了一對百嬰圖粉彩聯珠寶瓶、一套金鑲玉首飾、一件白玉如意、兩匹大紅金絲纏枝葡萄錦與李嬤嬤一道去芙蕖軒看望時蓮,給她添妝。
李嬤嬤打趣笑道:“這可熱鬧了!大奶奶您又是嫂子又是弟妹,這往後見了面,可真正有趣了!”
說的桑婉也不由笑了起來,笑嘆道:“可不正是!如今我還是嫂子,往後回孃家要是見着了,可真不知該叫妹妹還是弟妹呢!”
李嬤嬤笑道:“聽說二舅爺很快就要上京赴任,只怕往後也不常見。”
桑婉聽畢微微有些不捨起來,笑道:“是啊,就像咱們家二老爺一樣,出去做官一去多少年也不能回來一趟!這往後要再見也就難了!”
二哥椿闈高中,這原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桑家從此終於可以真正的揚眉吐氣了。可是偏偏是在這當口得知此消息,那歡喜之情便大大的打了折扣。
李嬤嬤見桑婉微微的有些傷感,忙笑着拿別的話岔開了去,桑婉知她好意,亦笑笑不再言此。
芙蕖軒雖然依舊是從前那個芙蕖軒,可分明又比從前不一樣了。便是門口也擺放了許多鮮豔綻放的鮮花,看上去一派喜慶。
屋子裡的陳設佈置更是經過了一番精心的修飾,垂簾帳幔等都換了輕煙似的霞影紗。除了彩雲,還添了四個伺候的俏麗丫頭,想來是大夫人爲時蓮挑選的陪嫁。
聽見桑婉來了,時蓮同她一樣都有些不好意思,她待嫁新娘子,只有比桑婉更羞怯的,身爲主人卻不得不親自迎了出去。見了桑婉垂着頭幾乎不敢擡,垂眸福身道:“大嫂!”
“三妹別多禮!”桑婉忙笑着扶住了她,見她穿着一身丁香色蘭花刺繡粉紅對襟褙子,雪青圓領中衣,白底折枝紅梅魚鱗細褶裙,腰間繫着銀藍鸞帶、白玉雙魚佩。梳着雙環垂髾,髮髻上除了鑲寶石的釵環簪花,一邊還簪着朵嬌豔的紅玫瑰。這身打扮比之從前的素淨低調不知好了多少,也襯得她整個人明妹鮮活了起來。
“大嫂照顧大哥,又一路奔波,卻還顧着來看我,真叫人心裡過意不去!”二人一道坐下,時蓮便輕笑道。
“三妹客氣了,一回來聽說了這樣的喜事,我總該來道一聲‘恭喜’呀!恭喜三妹,往後,咱們就更親近了!想不到,你和我們桑家竟如此有緣!”桑婉笑道,說着命李嬤嬤等將禮物呈上來。
時蓮早已不好意思紅了臉,忙笑着謝過,命彩雲等將東西接了過來拿去放好,叫人上了茶,便使個眼色皆屏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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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蓮向桑婉道:“自大嫂過門,一向對時蓮多有照顧,時蓮心中一直感激不盡!能嫁與桑家爲婦,是時蓮的福氣。”時蓮說着便要起身向桑婉行禮拜謝。
“使不得!”桑婉忙扶住她拉着坐下,半認真半玩笑道:“很快我都要改口叫你一聲‘二嫂’了,你對我行這樣大禮,我心裡怎麼過得去!”
“大嫂!”時蓮哪兒禁得她如此打趣,頓時臉上紅得幾乎擡不起頭來,片刻方細聲細氣道:“在時蓮心中,您永遠是我大嫂。您不嫌棄我一個庶女高攀,便是我的福氣了。”
桑婉心中憐愛頓起,柔聲道:“你別這麼想!我們桑家不過鄉下人家,雖然二哥高中了,但他初涉官場,將來還不知怎樣呢!我二哥是個好人,我只盼着你能與他同甘共苦,他必定不會辜負了你的!還有我大哥大嫂,”桑婉略一沉銀,便道:“大哥極是忠厚老實之人,大嫂卻是心直口快,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你過門之後,望能同他們好好相處。”
時蓮點頭,“大嫂放心,我會的!我既嫁入桑家,便是桑家的媳婦,與夫君同甘共苦是我的本分,大哥和大嫂我也必定會敬重他們的!”
桑婉笑道:“你素來是個溫柔和善的xin子,彩雲跟了你多年,也是知根知底的,那幾個——大戶人家的丫頭,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都多幾分倨傲,她們又是你的陪嫁丫頭,只怕更要高看自個幾眼了!我們家不比時府排場大、處處講究,我大嫂眼裡,是最見不得拿腔作勢的!論理這話不該我說,我也就提醒你一聲,不想你將來和我大嫂生出什麼嫌隙,你若不解我這份心意,便當我什麼也沒說過!”
“大嫂!”時蓮眼眶不由微微發紅,握着桑婉的手哽咽道:“也只有大嫂您纔會同我說這些!我又豈是那等糊塗人不解您的好意反來怪您?這幾個丫頭我看着也怪不順眼,說是母親爲我挑選的,還不是經由牡丹苑那位的手!若她們老實便罷,若敢對主子不敬,不等上京半路上我便處置了作罷落個清淨!”
桑婉聽她這麼說才放了心,笑道:“倒是我白擔心了!這些事兒你既心中有數那就好!我大嫂是極好相處的人,你儘管把心放在肚子裡!”
時蓮忙又趁機問了桑婉許多關於桑家的事情,桑婉爲使她將來能夠好好的同兄嫂相處,更重要的是別做錯事——有二叔、二嬸在,天曉得他們會挑撥什麼?若因此與大嫂起了芥蒂,將來想解就難了!便也細細的同她講。時蓮一一用心記下。
桑婉既已回來,且這門親事又是與桑家所結,於情於理都應該交給桑婉操辦。顧芳姿也許是昨天晚上備時鳳舉給徹底的打擊傷到心了,今日便又病倒。中午的時候王氏叫了桑婉過去,便吩咐她接手操辦婚事,還意味深長的瞟了她好幾眼,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桑婉心中坦然,亦不怕她說什麼。她心裡那一點點的希望還不肯化爲灰跡徹底死去,是因爲時鳳舉的一席話。至於她自己,已經很平和的放開了。即便放不開,又能如何?
先前顧芳姿着手主持時,原本也想讓李嬤嬤幫手的,李嬤嬤哪裡肯聽從她的擺佈?便推說寧園離不開,大少爺和大奶奶都不在,她得打起精神看着寧園,只在暗中關注着此事。
“大奶奶,這裡頭指不定有多少貓膩,老奴相信毫不費事就能查出來,要不要老奴查一查?將那起子貪心不足的揪出來?省得平白便宜那狐妹子做好人了!”李嬤嬤躍躍欲試。
大家子中,但凡逢年過節或者辦什麼紅白大事,各層管事、媽媽們從中謀取好處那已是定例了,只要不過分,做主子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桑婉略一沉銀,便搖頭笑道:“向來不都是如此?算了吧!這當頭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嬤嬤有些不甘心,說道:“倒便宜那狐狸精了,讓她拿着公中的錢財做人情收買人心!大奶奶您不說上幾句,那下邊的人心存僥倖不說,只怕暗地裡還要笑話大奶奶您糊塗不知事兒呢!”
這倒也是!
想了想桑婉便道:“既如此你撿那拿了大頭的幾個暗暗敲打一番讓她們知道咱們不糊塗也就罷了!她們手裡拿的好處也不必上交。嬤嬤,表小姐默許她們拿了好處,咱們卻收回來,豈不是招人恨?”
李嬤嬤一拍腦門,笑道:“老奴可是叫她狐妹子氣糊塗了!竟忘了這一茬!大奶奶說的是,那便如此吧!這事兒交給老奴去辦!”
桑婉笑笑點頭。
下午時鳳舉從外邊回來便讓王氏給叫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