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積勞成疾!
殷承安收起離婚證,扭頭望着裴苡微。
後者擡起頭,你這眼睛眺望着遠方,低聲道,“還沒有具體打算,或許會離開這裏吧。”
這樣一座傷心的城市,她是再也不想回來了。
殷承安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裴苡微扭過頭望着他,良久,他才低聲道,“以後有困難,可以打我的電/話,我不會換號。償”
裴苡微輕哧一聲,揚起脣角,輕聲道,“跟唐夏離婚的時候,你也這麼說嗎?”
殷承安身體一僵,沒有說話攖。
裴苡微擡起眼皮,聲音淡淡道,“殷承安,你知道我最煩你哪一點嗎?”
殷承安抿着脣沒說話,而裴苡微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她盯着他的眼神裏掠過一絲諷刺,跟自嘲,然後輕抿脣角,聲線低沉道,“我最討厭你優柔寡斷,明明已經分開了,就不要給人留有遐想的空間,對唐夏是,對我也是,你就不怕哪天我當了真,真的回來找你,被你以後的妻子看見怎麼解釋?”
殷承安脣角扯了扯,“我只是希望以後過得好一點。”
“我們都已近分開了,我好或不好,跟你都沒有任何關係!”
她突然拔高了聲音,惹得周圍經過的人,頻頻側目。
她深吸一口氣,捏了捏嗓子,咳了一聲,穩定住情緒,良久才道,“抱歉,你就當是我最後一次發瘋吧,這幾天我可能還要在那裏住兩天,等東西收拾好,我就離開。”
“可以,”
殷承安呼出一口氣,低聲道,“離開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送你。”
裴苡微扯了扯嘴角,捏着離婚證超前走去,走了兩步,突然一頓,轉身一頭撲進殷承安的懷裏。
殷承安怔了怔,雙手尷尬的放在空中,看着撲在自己懷裏的女人,突然有些百感交集,他遲疑了幾秒,才按住她的肩膀,裴苡微就在這一秒,推開了他,揚起脣角,輕聲道,“留給自己最後的緬懷,再見。”
這一次,她走得決絕,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殷承安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都結束了吧。
他不知道的是,裴苡微在轉身的瞬間,淚如雨下。
她在殷承安面前演過太多戲,而真正傷心的時候,她卻根本不想讓他看見。
愛情這兩個字的含義,在她心裏一直都是模糊的,她對殷承安的感情摻雜着太多的利益,很多時候,甚至連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愛不愛他。
直到分手的這一刻,她才肯定,她是愛着他的。
因爲愛着,所以纔不肯在他面前露出軟弱,因爲他不愛他,所以連眼淚也變得卑踐起來,這一瞬間,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唐夏當年的感受,她並不是故作堅強,因爲只有一遍遍提醒自己堅強,才能一次次撐起自己那顆殘破的心去愛他。
唐夏比她更懂得怎麼去愛,而她,已經提不起力氣去愛了。
眼角的淚珠剛剛抹掉,就又滾落下來,沒有上妝的臉,此刻看起來更加蒼白,她撫摸着無名指上的戒指,抿着脣將它取了下來,拿在面前看了好久,趁着這次轉角的時候,朝窗外拋了出去。
“師傅,帶我去這個地址。”
她將手機短信裏地址拿到出租車司機面前。
師傅點點頭,嘟噥道,“剛剛怎麼不說,這還得開到那頭兒再調轉。”
裴苡微沒有理會他的抱怨,靜靜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回國不到一年,沒想到離婚後,竟然是她過得最輕鬆的時間。
她報的地址,是王曼現在的住處。
王曼回到雲安市之後,在一家洗浴中心做按摩師,租的房子,離洗浴中心很近,是字筒子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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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久,裴苡微是第一次到這裏。
下了車,按照王曼給的地址,七拐八拐的摸了進來。
六層的住宅樓,不高,很舊,樓下的電動車到處擺放,將路都給堵實了。
一邊走,一邊還得挪車子,光上樓就花了十幾分鍾時間,她進來之後,拍了拍衣服上沾得灰塵,走到門口揚起手,打算敲門。
隔壁住戶,出來一個穿着花襯衣抱着洗臉盆的女人,瞧見她,大大咧咧的問道,“你是找王姐吧。”
裴苡微放下手,“嗯”了一聲。
“王姐一大早就出去了,今天她早班。”
裴苡微蹙起眉,王曼並沒有告訴她今天調班的事,她抿了抿脣叫,道了聲謝,扭頭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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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浴中心,離這裏很近,約莫走個十幾二十分鐘就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來的太湊巧,剛趕到洗浴中心對面,就瞧見王曼腳步匆匆的從裏面出來。
身上的衣服,並不是洗浴中心的工作裝,而是她平常穿的衣服,難道說下班了?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叫王曼的時候,對方走到門口的一輛白色的轎車前,俯身對着裏面的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然後她就瞧見王曼的臉色僵了僵,幾秒之後,拉開車門上了車。
那車子掉轉了一下車頭,緩緩駛離。
裴苡微在原地愣了幾秒,才急匆匆的攔了一輛車追了上去。
車裏的人,如果她剛剛沒有看錯,是沈凝玉?
怎麼會是沈凝玉,王曼怎麼會認識沈凝玉?
還有她一直不明白的一點,沈凝玉明明已經成功拆散她跟殷承安,爲什麼沒有下一步的行動,她的目的不是殷承安嗎?如果不是殷承安,那是誰……
一個一個疑問爭先恐後的從腦子裏冒了出來,她因喪子之痛,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死心眼兒的認爲沈凝玉是衝着殷承安纔會對她屢下毒手。
現在清醒過來,她才發現自己被拉進了一個誤區。
沈凝玉似乎從來沒有表現出對殷承安的意思,從除夕時候,她收到的那份匿名牀/照,再到媒體的捕風捉影,以及最後“偶然”在南隅別墅的“巧遇”。
所有的一切,都是擦邊球,她甚至沒有一次真正看到過她對殷承安做過什麼,或者殷承安對她做過什麼。
但這些看似飄渺的東西,卻輕鬆地的讓她亂了陣腳,一點一點將殷承安對她心生厭惡,如果她的目的不是殷承安,那就太可怕了……
她緊緊地抿住嘴脣,聲音沉沉道,“師傅,麻煩再快一點兒。”
說着又頓了一下,低聲道,“也不要離得太近,不要讓那輛車裏的人發現有人跟蹤。”
車子約莫開了十幾分鍾,在一家僻靜的星巴克門口停下。
瞧着她們一前一後下了車,裴苡微眉頭又是一皺。
等她們進去十分鐘後,裴苡微才下了車,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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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勸小微跟殷承安離婚了。”
王曼望着對面的帶着墨鏡的女人,眼神透着隱忍的心疼,聲音也比平常艱澀不少,“他們今早已經去了民政局,離婚手續,應該很快就辦下來了,我會帶小微離開這裏,她對你不會再構成威脅,放過她吧。”
沈凝玉穿着一件頗具文藝範兒的深灰色棉麻開衫,裏面配了一條長及腳踝的白色長裙,鬆散的大波浪,隨意披散在肩頭,纖長白皙的手臂探出來,神色慵懶的攪動着面前的咖啡,墨鏡遮掩下,看不清她的情緒。
紅豔的嘴脣微微向上挑了挑,她的聲音帶了一絲嘲諷,“原來王女士的心尖兒,也不過如此。”
王曼臉色白了白,眼眶也不由得紅了幾分,她貪婪的望着對面的女人,好久才發出聲音,“我不知道你這些年經歷了什麼,可知道你活着的那一刻,我是打心眼裏開心。”
“你的開心,就是勸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放手自己的婚姻,成全我?”
沈凝玉嗤笑一聲,聲音帶着譏諷,“你可真偉大。”
王曼神色變了變,嘴脣哆嗦道,“不是你說,你跟殷承安兩情相悅嗎?”
“我說你就信?”
沈凝玉抿了一口咖啡,輕嘲道,“當初狠得下心將自己親生女兒拋棄在醫院的女人,如今怎麼變得如此純良好騙了?”
“我當時以爲你……”
“以爲我死了?”
沈凝玉反問,“還是因爲你受不了良心的譴責,因爲坑害了一個孩子,連養自己的孩子,都覺得良心難安,所以覺得我死了,就能洗清你身上的罪孽?你是這樣想的吧?”
王曼啞然。
沈凝玉一字一句,居然將她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爲這樣的想法,她曾經的確有過,此刻被她親口質問,就如同撕開她這麼多年,隱藏在暗處不爲人知的傷口,讓她不知所措。
“可惜我命不該絕,活了下來,哪怕活得過程骯髒又齷齪,可我活着。”
沈凝玉放下杯子,勾起脣角,帶着惡意的笑,低聲道,“我對殷承安並沒有半點兒感覺,我只是……想讓你看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被我整得有多狼狽,看看你自己,活得有多悲哀。”
她擡起眼神朝後看去,“裴小姐,離婚快樂。”
王曼身體一僵,扭頭的一瞬間,臉色慘白。
從沈凝玉開始說話的時候,她就站在那兒了,她看見了她,她也看見了她,但是誰都沒有出聲打斷。
剛剛,她還在想,沈凝玉是不是拿着什麼來威脅王曼,事實,還真讓她給猜對了,不過不是威脅,而是心甘情願。
親生跟非親生的關係,孰輕孰重……
“小微,你聽我說……”
王曼慌亂的站起身,想要解釋,裴苡微看了她一眼,只問了一句話,“她是你女兒,真的還是假的?”
沈凝玉慵懶的看着她,神色毫不在意。
王曼垂下眼眸,身體止不住的發顫,良久才啞聲道,“是,她是我女兒。”
裴苡微輕哧一聲,諷刺道,“所以我,還有的孩子的命,從頭到尾,都是你們母女把玩的遊戲對嗎?”
“不是!”
王曼衝過來,緊張的否認,“我之前並不知道,你是我養大的孩子,我怎麼可能看着你受這麼大的傷害!”
裴苡微後退一步,隔開與她的距離,閉了閉眼睛,擡眸盯着她,“可你已經在配合她了,勸我離婚,勸我放棄復仇,事實上,只是怕我傷害她不是嗎?”
“小微,我只是不想你們互相傷害……”
“夠了!”
裴苡微呵止住她的話,咬牙道,“你養我這麼大,配上我兩個孩子的命,從今天爲止,我們之間扯平了,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的,從今以後,我們再也沒有關係了,你的關係,愛給誰給誰,我消受不起!”
她說完,扭頭盯着沈凝玉,突然笑了一下,“你跟我一樣,都是被拋棄的可憐蟲,越是搶奪,越是一無所有,希望你能笑到最後!”
結束了,早該結束了,這些亂七八糟令人噁心的事,去他媽的!
王曼雙腿癱軟,如果不是及時扶住了的桌子,整個人險些栽倒在地。
半個月前,沈凝玉找她出來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她們之前的關係,她努力在想着如何能圓滿的處理好這件事,如何能將傷害降到最低,可到頭來,卻弄得一團糟。
一個是她從小養大的孩子,另一個是她這輩子唯一的親生骨肉,哪一個她都不想傷害,可最終,兩個都被她傷害了,孽,這都是孽!
沈凝玉拿起包,面無表情的站起身,抽出幾張超片,壓在咖啡杯下,聲音淡淡道,“我希望,以後再也不用看見你,既然我的人生,你選擇不參與,那就永遠不要參與!”
星巴克的音樂還在悠揚的響着,店裏已經沒什麼客人了,寂寥的有些冷漠。
王曼呆呆的癱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像是衰老了十多歲,兩鬢的白絲看起來更明顯了。
她癡癡地笑着,喃喃道,“報應,都是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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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週末,到了唐夏孕檢的時間,沈先生早早的空出時間,帶着老婆到了南山醫院。
這幾次的孕檢,都是在南山醫院檢查的。
一來,是因爲這裏院長秦昭誠跟沈先生算是熟識,能夠儘快安排,二來,就是唐夏可以趁機看看陳悠悠。
檢查完,趁着沈先生拿單子的時候,唐夏溜達到骨科去找陳悠悠。
到了骨科診室外,意外的發現診室的門關着。
她走過去,踮起腳尖兒往裏看,發現陳悠悠正在整理病例,她直接退麼進去了。
“我都約好了!”
一個男音傳入耳中,唐夏一怔,這才發現,靠牆的角落裏還站着一個男人,對方穿着一身黑色運動衣,腦袋上頂着一個鴨舌帽,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嘴上還捂着口罩。
瞧見她進來,身體本能的僵了僵,口罩下的脣抿了抿,似乎有些不悅。
唐夏瞬間就知道對方是誰了。
“夏寶,你怎麼來了?”
陳悠悠放下病例,恍然道,“今天產檢是嗎?檢查了沒?”
“剛查完,一會兒就要走了,趁着時間,來看看你。”
她說着眼睛往秦崢弛身上瞄了瞄,“忙嗎?”
“不忙,我這幾天正要去找你呢,下週我要請假回老家,你跟沈先生的邀約,只能往後推了,真是抱歉。”
“你要回老家?我怎麼不知道?”
站在角落裏的全副武裝的某人愛是刷存在感。
陳悠悠皺眉道,“你沒問我,我爲什麼要跟你說?”
秦崢弛被堵了堵,不高興道,“我都跟我朋友約好了,你讓我放他們鴿子?”
陳悠悠這纔將視線望向他,抿着脣道,“你帶我去見他們,是不是應該提前通知我一聲,你自己都訂好了,還來問我做什麼?誰答應的你,你帶誰去,反正我不去。”
興許是因爲唐夏在這兒,陳悠悠的話有些駁了他的面子,一瞬間,他的臉色變得特別難看。
咬着牙,低聲道,“是你說想融入我的生活,我帶你去認識我的朋友圈,接觸我的世界,現在你又來拒絕,我他媽就沒見過你這麼難伺候的女人,愛去不去,不去拉倒!”
他丟下一句話,踹了一腳椅子,摔門離開。
巨大的關門聲,讓玻璃都跟着顫了顫,唐夏瞥了一眼陳悠悠,低聲道,“你們倆怎麼又吵架了?”
陳悠悠捏了捏眉心,淡淡道,“我從來不想跟他吵,都是他自己吼。”
唐夏……
好吧,雖然這是事實。
說完這句話,她的眼神無意識的看向窗外,有些茫然,有些頹唐。
“他從來都學不會尊重別人,這就是我跟他不能走下去的本質原因,建立在不公平的基礎上感情,永遠不可能有結果,我早就看開了,只有他一直以爲我在開玩笑,不過,也快了,這樣的我,他很快就受不了了,我太瞭解他的脾氣了,他沒有耐心的。”
唐夏避開這個話題,低聲道,“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要回去?”
“也不是突然,本來這個星期就想回去的,醫院一直不給准假,而且,我繼母的病,似乎也穩定了,我爸就不着急讓我回去。”
“常阿姨病了?”
唐夏吃驚不小。
陳悠悠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跟她父親離婚了,她上初中那會兒,父親再娶了一個寡婦,姓常,很賢惠的一個女人,對陳悠悠也特別好,當年上大學的時候,唐夏去陳家玩的時候,那女人特別熱情,怎麼說病就病了……
“積勞成疾,各種地方都有毛病,得慢慢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