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兩個人一喜一憂,落敗的一人很快就被衙役帶了出去,接下來便輪到王陽霖和夏月初了。
兩盤牛尾同時呈上去,幾個評判都沒有急著動筷子,而是先用審視的目光左右打量。
王陽霖這盤紅燒牛尾做得中規中矩,周圍一圈碧綠的菜心,中間放著燉煮得軟爛的牛尾。
而夏月初的紅棗燉牛尾則顯得十分搶眼,擺盤格外好看。
碧青色的蘿卜雕成的蓮瓣中,雞湯清澈透亮,肉粉色的丸子浮浮沉沉的,當眾還點綴著些許綠色的嫩芽。
蓮花座周圍的牛尾呈現出紅棕色,被熬得濃稠的湯汁包裹著,閃著油亮的光澤。
金絲棗被燉得圓滾滾胖嘟嘟的,圍著牛尾擺了一圈,最外層露出一圈翠綠色的葉邊,像是特意勾勒出來的花邊一樣。
不過無論模樣如何好看,菜品最重要的還是味道。
如果味道難分伯仲,那麼擺盤的確能夠增色不少。
但如果從味道上就直接分出了勝負,那別說你用蘿卜雕出個蓮花座來,就算你雕出個龍鳳呈祥來都沒用。
夏月初將牛尾出鍋的時候已經品嘗過了,牛尾的異味已經盡數除去,紅棗的香甜滋味也被燉入牛尾之中,所以對自己這道菜十分自信。
但是反觀王陽霖,雖然他面色淡然,但是垂在身側的掌心內卻已經是濡濕的一片。
自從接掌和豐樓以來,這還是他頭一次覺得這樣緊張。
出徒至今,牛肉他還是接觸過幾次的,但是牛尾卻是破天荒頭一次。
他心裡根本沒有任何成算,只能用以前做紅燜牛肉的方法來做牛尾。
這個做法,外行人看來興許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反正都是牛身上的部分,紅燒牛肉和紅燒牛尾又有什麼區別呢?
但是王陽霖心裡卻明白,即便同為牛身上的部分,但是不同的位置,適合的做法卻不盡相同。
就好比同一頭豬身上,也是要分成許多不同部位的,用錯了烹飪方法,很有可能會讓原本好吃的東西變成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存在。
總體來說,他對自己這道紅燒牛尾完全沒有信心。
他為了壓下牛尾的異味,放了大量的黃酒和去味的香料,但是這些東西放得太多難免就會喧賓奪主,整道菜不禁沒有突出牛尾的味道,反倒將它掩蓋得了下去。
最讓他煩躁的是,饒是這樣大量的用料來去味,牛尾的異味卻還是頑固地保留了一絲。
他自味覺靈敏,所以一嘗便能嘗得出來。
但是菜都已經做完了,他如今也別無他法,唯一只能寄希望於夏月初這道菜做得比自己更糟。
王陽霖這個東海府的廚藝界大前輩做了十來年,如今居然要寄希望於這點兒羞於啟齒的心思,自己都覺得羞愧難當。
何懷生先嘗了王陽霖的牛尾,東西一入口他的眉心便不易被人察覺地微微蹙起。
牛尾燉得倒還算是軟糯彈牙,但是黃酒的味道極重,蔥薑蒜和花椒大料的味道也是濃得沖人,饒是這樣也還是能嘗出牛尾中那一絲絲不合時宜的異味。
東北第一樓的菜他是吃過的,只不過當時還是王家老爺子掌杓,絕不該是這樣一個水平!
何懷生在京中多年,只聽說東北第一樓如今被王家二房接管,外面對王陽霖也頗為贊譽,所以他之前還頗為期待,如今一嘗,不免有些失望。
不過他在禦膳房待了多年,朝廷雖然禁殺耕牛,但是京郊卻是有牛場養牛專供大內的,所以他對牛肉的菜肴十分熟悉,深知這麼短的時間想要將牛尾的味道盡除是幾乎不可能的,所以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何懷生的神情雖然變動極其細微,但是王陽霖站在第一排,加上他本來就心裡緊張,竟是看得一清二楚,原本就有些緊張的心,此時可真是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王陽霖此時真是後悔不迭,家裡擺著那麼一塊金字招牌難道還不夠麼,自己何必非要來參加這個什麼廚藝比試。
如今風頭沒出到,說不定還要狠狠地栽一回面子。
若是最後一場比試輸了倒也罷了,如今第三場的第一輪就被刷下去,傳出去以後王家如何還有臉再叫什麼東北第一樓。
他現在也顧不得什麼羞愧不羞愧了,只能在心裡默念老天保佑,希望夏月初的菜品比自己的還要不如,至少先讓自己過了這一關再說。
何懷生用清水漱漱口,然後伸筷子去嘗夏月初的紅棗燉牛尾。
這次牛尾一入口他就怔住了。
夏月初做的牛尾已經去骨,滿滿的膠質都被燉出來了,入口便是綿軟香糯的口感,卻又並不過爛。
除了牛尾本身的香糯,還帶著金絲棗的香甜味道,外層的醬汁中還有郫縣豆瓣醬炒出來的些微香辣,混在一起竟然十分和諧。
最難得的是,牛尾的異味竟然被完全去除了,卻又沒有過重的調料來喧賓奪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做到這樣,簡直可以說是個奇跡。
吃過牛尾之後,他又夾了一個雞茸丸子,放入口中細細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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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月初將雞肉剁得極細,又加了蛋清和澱粉使勁兒攪打,所以這丸子吃起來格外細膩彈牙,簡直像是在嘴裡蹦跳一般,與牛尾的那種軟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雞茸丸子的味道比牛尾清淡,還帶著淡淡的鮮味,讓何懷生忍不住從蓮花座內盛了一杓雞湯品嘗。
今天比試的雞湯他之前是檢查過的,跟夏月初此時呈上來的味道可謂是完全不同。
但是冬天到底還是溫度太低,此時蓮花座內的雞湯已經只留余溫了。
何懷生忽然放下杓子,抬手指著夏月初道︰“北一東四,把你的雞湯盛上來嘗嘗。”
此言一出,花廳內頓時有些騷動,誰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
夏月初倒是沒有遲疑,而且並沒有只盛一碗,而是取了個托盤,盛了五碗熱騰騰的雞湯送了上去。
何懷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心道這娘子倒是挺有自信。
他低頭嘗了一口熱雞湯,果然是與之前準備的大不一樣。
“你這雞湯裡加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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