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一定!爲了孫少爺,我這把老骨頭也得悠着點,等將來孫少爺出生了,我還想盡盡力呢!”李嬤嬤眼睛一亮,立刻來了精神。
“那敢情好!就怕你累着!”王氏大笑,同她相視。
“不會不會!”李嬤嬤搖手。
桑婉叫她們說的頓時羞紅了臉,垂眸站着頭也不敢擡。特別是王氏下意識轉頭朝她的肚子上盯了一眼,令她更覺羞窘。
孫少爺?只怕王氏和李嬤嬤都要失望了。
“婉娘,這是鳳舉的奶孃,來,快過來見過。”王氏笑着向桑婉微微努嘴。
李嬤嬤忙笑道:“老婆子昨兒回寧園已經見過大奶奶了!”
王氏卻笑道:“昨兒是昨兒,今兒是今兒。婉娘你要記住,李嬤嬤可是我們時家的大恩人,鳳舉更是她一手帶大,你也得敬重她!可知曉了?”
“是,娘!媳婦記住孃的話了,一定好好的敬重嬤嬤!”桑婉忙笑着答應,上前朝李嬤嬤微微施禮,叫了聲“嬤嬤!”
“哎喲大奶奶使不得!使不得!這規矩可不能亂了!”李嬤嬤忙站了起來朝旁邊避了避,向王氏笑道:“小姐總這麼說,倒叫我心裡過意不去。”
“你只管坐下,怎麼不使得?規矩是規矩,凡事都有破例嘛!”王氏笑道,示意小丫頭們將李嬤嬤扶着重新坐下。兩人又你來我往的說起話來,不時發出愉悅的笑聲。
李嬤嬤跟王氏說話是真的很隨xin隨意,完全就是親密無間、可以交心的姐妹,並無半分兒顧忌和小心。
桑婉瞧得歎爲觀止。要知道王氏喜怒無常,xin情不定,耳根子又軟,看着簡單通透,其實這樣的人最難應付的,因爲她高興沒來由,生氣也同樣沒來由。上一句話還高高興興,沒準下一秒她便翻了臉。難爲李嬤嬤,竟能夠在她面前得如此待遇,恐怕非是兩條人命那麼簡單。
桑婉猜測的不錯,還有件事的確連時鳳舉都不知道。
當時李嬤嬤帶着時鳳舉悄悄隱藏在草叢中,時鳳舉不留神被毒蛇咬了一口,之後便昏迷過去了。是李嬤嬤一口一口將他腿上的毒素吸了出去,解了大半的毒,才撿回了他的一條命。而李嬤嬤自己卻因爲吸入毒液,傷及經肺,損及身體,尤其搜腸抖肺咳得厲害,治了好些年才得以根除。
這件事時鳳舉並不知曉,不告訴他也是李嬤嬤的主意,李嬤嬤稱生怕嚇着了大少爺,其實王氏夫婦和老太爺等均知,她是不想讓時鳳舉記着她太多的恩情。因此這事除了王氏夫婦和老太爺,就只有寥寥幾個老家人知道,時鳳舉只知奶孃那幾年身體不好,經常咳嗽得厲害,卻並不知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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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李嬤嬤的聰明之處。雖然她是王氏從孃家帶來的心腹,可奴才就是奴才,時鳳舉對她太過感恩戴德對她沒有好處,只會引起王氏的反感和提防。
畢竟,哪個當孃的願意看到自己的親生孩子同別人比同自己更親近、更記掛呢?
只要李嬤嬤當真能守得住這件往事不讓時鳳舉知曉,就等於向王氏表明了她的忠心,王氏也永遠都不會提防她、忌憚她、拿她當外人,甚至還會不時的提醒時鳳舉要對她好、敬重她。
這府裡能夠同王氏相談甚歡的要數李嬤嬤排第一,顧芳姿只能和姜嬤嬤並排第二。
王氏興致上來了,便捨不得李嬤嬤走,留下她用午飯。
她顧着說話沒顧上桑婉,因此桑婉也一直在旁侍奉着沒離開,見到了飯點就更不能走了,便親自在飯桌旁侍奉着。
於是,王氏親親熱熱拉着李嬤嬤坐下時,李嬤嬤瞧了桑婉一眼便笑道:“這怎麼好,老奴怎麼敢當呢!”
王氏順着她的目光看向桑婉,這才記起自己沒讓她離開,便笑道:“瞧我老糊塗了,罷了婉娘,你也一塊坐下吧!有丫頭們伺候着得了!”
“是,娘!”桑婉恭恭敬敬的答應道。
李嬤嬤便笑道:“大奶奶真是又孝順又知禮,大少爺有福,小姐您也好福氣!要說老太爺的眼光那是真的好!”
“可不是呢!”王氏不覺眉開眼笑,點頭道:“婉娘這孩子xin子果然是好,就是太多禮了些,自家過日子用不着講究那許多虛的!”
李嬤嬤瞧了桑婉一眼便又同王氏笑道:“老奴方纔還說小姐您好福氣,可見老奴說錯了,是大奶奶好福氣纔對!哪家的婆婆像小姐這麼寬容大度、心疼兒媳婦呢!”
衆人聽了都笑了起來。於是一道親親熱熱的坐下用飯。
桑婉心中那叫一個佩服,她原本還有些擔心李嬤嬤會對着王氏誇自己——李嬤嬤在時鳳舉面前可沒少誇,若引得王氏反而反感倒不美了。孰料李嬤嬤根本就是個人精,說起話來不動聲色、不着痕跡,卻令人不知不覺便聽進了心裡去。
用過午飯又坐了好一會,李嬤嬤才和桑婉一同離去了。王氏少不得又囑咐桑婉一遍,要好好對待李嬤嬤,切不可輕視怠慢了云云,桑婉一一恭敬答應。
桑婉和李嬤嬤前腳離開,顧芳姿後腳便進了正院,手中端着一盤黃燦燦的枇杷笑嘻嘻的進來。
這是莊子上剛剛進獻的時下鮮果。
王氏見那顏色鮮豔可愛,聞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竄入鼻中,忍不住嚐了兩顆,果肉鮮美多汁,入口甚是香甜,王氏便笑着讚了兩句“不錯!”又向顧芳姿道:“給寧園送去了不曾?今年枇杷還挺甜的,一點也不酸,想必李嬤嬤也愛吃,多送些過去。”
顧芳姿便笑着答應,“莊子上剛送來,我這不挑了一盤先請您嚐嚐,等會兒便叫人一處處分派下去。”又有意無意的笑道:“剛我過來遠遠看見李嬤嬤和大表嫂的身影,不知可是從姨媽這兒回去的?”
王氏舒心一笑,“可不是,李嬤嬤昨兒回了寧園,今兒特地過來請安,我留她多說了一會兒話,便索xin留她們用飯了!”
顧芳姿便拍手笑道:“早知她們在這,我便該早一刻送過來了!這個點兒掐的不好,倒像是故意避開她們似的。”
“胡說!”王氏笑罵道:“你這小蹄子越發小心眼兒了,李嬤嬤不是這樣的人!”
“李嬤嬤自然不是,”顧芳姿忙笑道:“可是,大表嫂好歹是新媳婦,偏又是我管的家,我……”
“好孩子,你放心!”王氏見她小心翼翼擔憂的神情不由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道:“有姨媽在呢!姨媽心裡明白!”
“我就知道姨媽您最疼我!”顧芳姿展顏舒心一笑,忙又道:“其實也是我多心了,大表嫂那樣好的脾xin、心胸怎會這麼想呢?您是知曉李嬤嬤素來脾氣有些古怪的,我瞧着大表嫂同她走在一起親熱的不得了,連李嬤嬤大表嫂都待她那樣好,待我自然也是好的!”
王氏聽了這話眉頭微微的蹙了蹙,心裡沒來由的飄來一層淡淡的陰影,卻嗔着顧芳姿笑罵道:“別胡說!李嬤嬤可是府上的老人,又是你大表哥的奶孃,不許沒大沒小的!”
“是是!”顧芳姿笑着答應,又玩笑道:“真正的,李嬤嬤不知哪輩子燒來的高香,得姨媽您和大表哥這般相待!如今又多了個大表嫂爲她撐腰,我啊,哪兒敢招惹她老人家呢!”
“婉娘和李嬤嬤處得很好?”王氏不覺問道。
“是啊,”顧芳姿笑道:“也許這就是緣分吧,合該大表嫂同李嬤嬤有緣,她二人有說有笑,大表嫂還攙扶着李嬤嬤走呢!”
王氏心裡多少有點發酸,桑婉是她的兒媳婦,該親近的人是她不是嗎?想到她和李嬤嬤私下走得如此之近,說不出哪裡,可王氏就是覺得有點不舒服。
若是別個說這話,她就真十成十的信了,但顧芳姿和李嬤嬤素來有些面和心不合,她也是知道的。這個外甥女兒不喜李嬤嬤,李嬤嬤也從沒在她面前隱藏過不喜顧芳姿的心思。
當初也正因李嬤嬤左一句右一句令她搖擺猶豫,因此對於時家和桑家的婚約她遲遲不肯動手。否則,以時家如今的財勢,倘若真的想要悔婚,也不是做不到的。
王氏心中存了此念便不肯全信顧芳姿的話,半真半假玩笑道:“李嬤嬤昨兒纔回寧園,同婉娘相處不過短短半日,哪裡便會多親熱了?怕是你誇大了吧!”
“這可是有依據的,哪裡又誇大了呢!”顧芳姿故作委屈,又道:“姨媽許是還不知道呢,昨晚李嬤嬤不知爲何生了好大的氣,當場鬧着就要離開寧園回去呢!大表哥怎麼勸都勸不住!結果您猜怎麼着?聽說大表嫂三言兩語便將李嬤嬤給勸得服服帖帖!這事寧園上下都知道的!”
“竟有這事?”王氏詫異了,忙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可知曉?”
顧芳姿搖搖頭,“只隱約聽了個大概,究竟何事我也不知。”
王氏便氣道:“鳳舉真是胡鬧!”
顧芳姿一僵,詫異的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