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不緊不慢,擲地有聲:「八年前,我男朋友在你駱家的門口出了車禍,這事兒,您不會忘了吧。」
駱懷雨眼裡剎那波動一下,很快又平靜了:「生意是生意,私事是私事,聲聲,可不能混為一談。」
陸聲卻道:「我們陸家不論公私,只看是非。」
所以,這個短,她護定了。
駱懷雨大概明白,是有人不想陸家伸出援手:「這事兒誰跟你說的?周清讓還是周徐紡?又是怎麼說的?說我駱家撞了人?」
陸聲開誠布公:「是你牢裡的兒子說的,人不是他撞的。」她目光盯著眼前的老人,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他慌了呢。
「沒有證據,話可不能亂說,撞周清讓的那個司機早就不在人世了,你要誣賴我,至少得拿出證據來。」
他方寸大亂,終於露出了馬腳。
陸聲往後靠,眉毛微挑:「駱爺爺,我只說了不是你兒子撞的,有說過是你嗎?」
駱懷雨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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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是為了駱常德吧。」駱家人可沒那麼高尚,倒是很偽善,陸聲猜,「是為了你駱家的名聲?」
這該死的名聲,她得毀了才解氣。
駱懷雨自然不認:「這只是你的猜測。」
「的確,我要是有證據,你現在就該去牢裡陪你兒子了,不過,」陸聲拖著語調。不疾不徐,「既然法律治不了你,那就只能私了了。」
私了更好,可以不擇手段。
她說,一字一頓:「你駱氏死定了。」
陸家開了口,帝都還有哪個敢幫駱家。
駱懷雨從辦公室出來,在門口就看見了周徐紡,她故意等在這裡:「四處碰壁的感覺怎麼樣?」
駱懷雨咬牙切齒:「是你搞的鬼?」
她不置可否:「是你的報應到了。」
「你——」
他突然喘不上氣來,伸著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臉都青了,白眼直翻,快要厥過去了。
周徐紡俯身,道了一句:「你還沒看到駱氏改姓,別咽氣了。」
駱懷雨是被人推著輪椅出陸氏的,他整個人癱軟,氣喘籲籲。
等在外面的駱穎和跑過去:「爺爺,怎麼樣了?」她心急得不得了,追著問,「陸聲肯幫我們嗎?」
駱懷雨扶著輪椅的手,還在抖。
「爺爺。」
駱穎和喊:「爺爺。」
他聽不見似的,若有所思。
那晚,唐光霽一家都不在,去老家省親了,周清讓在學校,別墅外面的平樓裡,只住了周清檬。
晚上十點,外頭在下雨。
「咚咚咚——」
敲門聲又急又大。
「董事長,董事長!」傭人在外面喊,「出事了董事長!」
他當時睡下了,披了衣服起身去開門:「出什麼事了?」
「大少爺他、他——」傭人滿頭大汗,支支吾吾著。
「別吞吞吐吐,說清楚,他怎麼了?」
「大少爺他受傷了,傷在了……傷在了那個地方,血、血流不止。」
那時候,駱家只得了兩個孫女,就是外頭也沒有生下男孩,所以他縱容這個兒子昏庸胡來。
「人在哪?」
「在平房裡。」
他立馬趕過去。
屋裡滿地狼藉,駱常德在哀嚎,少女衣衫不整,縮在牆角裡瑟瑟發抖,她精神恍恍惚惚,不太清醒了,手裡還拿著把剪刀,剪刀上全是血。
「爸……爸……」駱常德蜷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救、救我……」
他走過去,一腳踹下去:「畜生!」
可這畜生,是他唯一的兒子。
他吩咐傭人:「去叫醫生過來。」
這時,徐韞慈聞聲來了,看見滿屋子的血,嚇白了臉:「常德,常德你怎麼了?」
他吩咐二兒媳:「韞慈,讓人把這裡清理乾淨。」
徐韞慈看了看地上的少女:「爸,到底怎麼回事?」
「什麼也別問,去把外面的下人全部封口換掉。」
不問也看得出來。
周清檬正是豆蔻年紀,樣貌也生得出色,駱常德覬覦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我、我知道了。」徐韞慈出去善後。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
屋裡只剩了老人和少女,少女昏昏沉沉,老人拄著拐杖去把掉落在角落裡的手機撿起來,看了一眼來電,摁斷了。
他查看了未接來電,起身,走向少女:「清檬,舅舅對不住你了。」
少女往後縮,嘴裡在嘀嘀咕咕,她在喊人,她在喊清讓……
拐杖拄地,噠噠噠地響。
老人走到外面,撥了個電話:「幫我做件事。」
那一年,周清讓十四歲,周清檬十七不到,姐弟倆,一個出了車禍,截了腿,一個瘋瘋癲癲的,被關在了閣樓。
有傳聞說,周清檬與人私通,被拋棄後,神志不清了,她自殺了很多次,直到一個月後,查出了身孕。
「小叔叔。」
唐想又喊了一句:「小叔叔。」
周清讓緊握著的手鬆開,咳了很久:「我沒事。」
他在向唐想打聽周徐紡的事,他在醫院躺了十五年,很多事都不知情,家徐紡報喜不報憂,什麼不好的,都不同他說,只說好的。
可哪裡好了,她在駱家的十四年裡,受盡了苦頭,駱懷雨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怎麼會善待她。
他問:「之後呢?」
唐想說:「徐紡被駱青和的舅舅送去了國外,之後的事我也不清楚。」
「別跟徐紡說,我問過你這些。」
唐想應下了。
周清讓又說:「謝謝。」
唐想搖搖頭:「跟我說什麼謝謝。」
要的。
唐家有恩於他們。
「我們家徐紡被教得很好,很善良。」周清讓悵然若失,說,「性子像你父親。」
唐想紅著眼點頭,他的父親是個老好人,沒什麼脾氣,有時也很懦弱,就是因為當年駱懷雨對他有知遇之恩,他才進了駱家。
「小叔叔,」她指外面,「喏,你女朋友來接你了。」
周清讓抬頭看過去。
女孩子站在櫥窗外面,正笑著沖他招手。
周清讓拿了拐杖起身:「我先走了,周末去療養院看你母親。」
唐想揮揮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外面的女孩子,俏皮地比了個心。
周清讓出了咖啡店,走到櫥窗前,牽起女孩子的手:「你怎麼來了?」
陸聲對裡面的唐想點了個頭,說:「聽你助理說你出來了,我猜應該是在這。」這是離電視台最近的咖啡店,是他常來的地方。
「今天不忙嗎?」周清讓一只手拄拐杖,一只手牽著她,走在人行橫道上。
陸聲停下來:「忙啊。」她伸手,抱住他,「可是我想你了。」她眼睛紅了,埋頭把臉藏在他肩上。
她見過駱懷雨之後,就想起了他,想起了他在醫院躺的十五年,十四歲到二十九歲,無數個日日夜夜,他的青春全部葬在病牀和手術台上。
本該是翩翩少年,本該風華正茂……他
「怎麼了,聲聲?」
她吸吸鼻子,搖頭,說:「周清讓,以後你有我了,我再也不會讓人傷害你。」
昨晚上,周徐紡來找過她。
「牢裡的駱常德鬆口了,我舅舅不是他下的手,是駱懷雨。」
她問周徐紡:「有證據嗎?」
周徐紡搖頭:「陸聲,我要教訓駱家,需要你幫忙。」
「買兇殺人的話,算我一份。」她都想把那群畜生千刀萬剮了。
「不殺人。」周徐紡計劃好了,一步一步在鋪路,「駱懷雨最看重的是駱家清譽,還有駱氏。」
不殺人,也有很多報復人的法子,當然,不見血,也有讓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陸家家風算正的,但陸聲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好人,尤其是對畜生,該卑鄙就卑鄙。該陰險照樣陰險。
「我的同事都在看。」周清讓雖這麼說,卻沒有鬆開手,還環在她腰上。
不遠處就是電視台門口,周清讓的同事都在往這邊看。
陸聲不撒手:「讓他們看不行嗎?」
他笑,脾氣很好:「行。」
她撒嬌,仰著頭湊過去:「那你再親親我。」
他是君子,光天化日之下,吻額是他最放肆的舉動。
陸聲就不管那麼多了,就在路邊、在人群裡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