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邊這半年來,他還是頭一回看到她笑得如此迷人而生動。
只一眼,便令他的心瞬間柔軟下去。
趙琦既失落又歡喜,這笑是獨獨給他的,至少這一刻,是獨獨給他的。
“婉娘,我抱抱你,可以嗎?”
趙琦心中一熱,柔聲說道。
“婉娘,我只想抱抱你,就抱抱而已。”
桑婉一怔,看着他乾淨的眼神和眼底的熱切,想到從今之後再無瓜葛,想到他待自己終究以君子之道。
便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趙琦大喜,微微有些顫抖,上前張開雙臂,仿若稀世珍寶般將她輕輕攬入懷中。
輕輕環着她的腰,撫着她的背後。
桑婉身子微僵,除了自己的夫君,她從來沒有離哪個男人這麼近過。
“婉娘!”
一聲熟悉而久違的呼聲從不遠處傳來,充滿驚喜的語氣瞬間變得有點僵硬。
桑婉大吃一驚慌忙掙開趙琦,吃驚的瞪着一襲月白長衫、玉簪束髮的時鳳舉,就站在不遠處的小徑上。
驚愕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鳳舉!鳳舉!”
她的舌頭一時有些打轉,吃吃的叫着他,心裡又羞又惱惶急得不得了。
該死的趙琦,居然擺了她一道!
“鳳舉!”
桑婉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大腹便便,提着裙子便朝時鳳舉奔過去。
“婉娘!”
時鳳舉和趙琦同時驚叫了起來。這個女人,挺着個大肚子還跑這麼快,不要命了嗎!
時鳳舉忙幾步奔上前,伸手穩穩將她扶住,蹙眉道。
“你跑什麼,小心腳下!”
“鳳舉!鳳舉!”
桑婉緊緊的揪着他的袖子生怕他惱怒離開,忙不迭解釋道。
“不是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
“婉娘…”
時鳳舉擡手輕輕掩住她的脣,柔聲笑道。
“婉娘,我信你,別說了,我怎會不信你呢!”
這半年來,趙琦使的手段五花八門、數不盡數,時鳳舉又不傻,豈會輕易上他的當?
他故意讓自己看到這一幕,哼,居心何在!
不過,想起剛纔那一幕,他那雙可惡的爪子搭在妻子身上,他便恨不得把他給剁了,對自己的妻子,當然不會責怪。
“鳳舉!”
桑婉大喜,撲在他懷中緊緊的攬着他的腰身:“鳳舉,你終於來了,終於來接我了!”
“嗯,我來接你了,咱們回家。”
時鳳舉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柔聲道:“婉娘,我好想你。”
“我也是。”
桑婉面上微熱,心跳頓時漏了兩拍。
趙琦看得又惱又妒,咳了一下冷哼道。
“婉娘出來好一會了,回屋去吧!”
“這些日子打擾小侯爺了,時某這就帶婉娘離開,小侯爺,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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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鳳舉輕輕放開妻子,朝趙琦拱手道。
“怎麼?這麼急着走?”
趙琦似笑非笑道:“我還沒跟我妹子告別呢,你急什麼!”
妹子?時鳳舉和桑婉俱是一怔。
趙琦臉上有些掛不住,咳了一下說道:“我已認了婉娘做義妹,時鳳舉,如果哪天你對她不好了,我會把她接走的,誰也別想攔我。”
義妹?自己什麼時候成了他義妹了?桑婉見時鳳舉詢問的目光望過來,自己也不明所以。她卻不知,趙琦見他們這樣實在是看不過去,想到從此與她再無瓜葛,心中咽不下這口氣,不知怎麼想的,這話便衝口而出了。
時鳳舉微微一笑,“小侯爺放心,我自會照顧好自己的妻子。不會叫小侯爺操心的!”
趙琦亦笑,便道:“那便請吧!我還有幾句話要交代我妹子呢!”
時鳳舉無奈,只得與桑婉隨他一同進屋。桑婉亦認下了這個義兄。
好在趙琦並非多麼大方之人,看他二人在自己跟前成雙成對也覺礙眼,留他們坐了一會兒,同桑婉說了幾句私房話,聽她親口叫了自己幾聲“哥哥”,這才舒服些,便送他們離去了。
看着離去的馬車,趙琦悵然若失,心中卻沒來由的感到一陣踏實,他喃喃道:“她是我妹子了,我這個做哥哥的,時不時去看看妹子,應該沒有誰能阻攔吧……”
在蘇州停留了兩日,時鳳舉和桑婉便乘車趕回青州。二人重逢,自然說不出的甜蜜親熱,雖因桑婉懷着孕不能做進一步的交流,擁抱親吻,情話綿綿是少不了的,只覺天上人間,再無此樂。
“鳳舉,我當時好怕!好怕他不會——”馬車中,桑婉聲音有些發顫。
“別說了,婉娘。”時鳳舉輕輕掩住了她的脣,柔聲道:“都已經過去了!我不會做沒把握的事,雖然遲了半年,咱們終究團聚了。”
“嗯!”桑婉微微一笑,輕輕點頭。
時鳳舉從來就沒有放棄過自己的妻子。那日監獄中同她道別,他雖沒說什麼,卻塞給了她一張紙條和一粒藥丸。
這粒藥丸,還是當初桑婉被困武威侯府的時候周斂給他的,一共兩粒,除了這一粒,還有一粒假死的藥丸。當初的計劃是讓桑婉假死離開武威侯府,只是時鳳舉見了桑婉一面之後等不及,便趁着桑婉外出偷偷帶着她遠走高飛,這藥丸便一直留在他手中。
當日在監獄裡他把這一粒看似兇險本就不會致命的毒藥丸給她,一來他隨身帶有大夫他早已查過,二來,他也在賭,賭趙琦對桑婉真有幾分真心。如果他真心待她,定不會眼睜睜看着她死,如果他真如此喪心病狂,少不得他再另尋法子,自己的妻子,他是定要奪回來的。
只沒想到他賭對了一半,趙琦會提出半年之約。
時鳳舉想了又想,終於放棄了另尋方法的途徑。半年就半年吧,半年之後,他們夫妻團聚,從此徹底擺脫這一段糾纏,也未嘗不是好事。半年,不長不短,即便煎熬,他也耗得起。
“這件事以後都別再說了,嗯?”時鳳舉輕輕吻了吻妻子,這事兒只有他和她知道。
“嗯,我不會說的。”桑婉一笑,又問起府中的情況。
時鳳舉目光落在她小腹上,微笑道:“弟妹已經生了,是個女兒,呵呵,二叔二嬸臉色不太好看,老二卻高興壞了,抱着女兒笑得合不攏嘴。還說什麼給十個兒子也不換,把二嬸氣得夠嗆!”
桑婉不禁咯咯笑起來,說道:“二少爺喜歡就好,弟妹也就放心了!往後再生便是,兒子,總會有的。”桑婉的手輕輕撫着自己的小腹,微微擔憂道:“如果我生了個女兒,你——”
“我當然也歡喜,咱們的孩子,都是我的寶貝。”時鳳舉忙握着她的手笑道。
桑婉展顏一笑,輕嘆道:“這半年來辛苦你了!嬤嬤和柳芽她們可都好吧?”
時鳳舉想起趙琦那些手段,淡淡一笑並未跟桑婉提起,只說了李嬤嬤等人近況給她聽。別人猶可,只柳芽那丫頭,不知怎麼的莊夫人知道了她和自己寶貝兒子莊維賢的事兒,氣得真正是七竅生煙,竟帶着人上門找茬,同自己的母親王氏好好的吵了一架。
“別擔心,柳芽沒吃虧。如今她也惦記着你呢,哪裡有心思去想別的!”時鳳舉忙安慰她笑道。心道自己的娘知道府上一個丫鬟便將莊大公子給勾走了,不知多得意高興,當然不會難爲柳芽。
桑婉這才點頭,嘆道:“柳芽和莊公子,唉,回去再說吧!”她當然希望她好,上一輩子她們便是親如姐妹,這一輩子更是。她的選擇,她會尊重,也必定會盡量護着她。
生怕動了胎氣,馬車徐徐而行,直到大半個月之後,時鳳舉和桑婉纔回到府中。
先前桑婉離府這麼久,府中衆人雖然有前車之鑑在先識趣了不敢胡亂議論,心中或多或少難免嘀咕,直到這一刻看到大奶奶容光煥發與大少爺相攜歸來,心中那點兒猜忌自然盡皆打消。
隨着桑婉歸來,大少爺冷冷的臉色亦如冰雪初融,府中的氣氛下意識的便鬆弛了下來。王氏如今聽了姜嬤嬤的勸說,早已不管兒子媳婦的事兒,樂得逍遙自在享福,見了桑婉亦再無半點從前的嫌隙,看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心中也自歡喜。
先前桑婉離府,對府中人容易搪塞,真正令時鳳舉頭疼了好一陣的是桑弘和方氏,如今桑婉回來了,時鳳舉次日便命人去桑家報信。沒幾日,桑弘夫婦倆便趕來時府探望。
見自家妹妹果然好好兒的,神情氣色都好,臉色紅潤,身子康健,兩人才放了心。桑婉心中甚暖,同兄嫂殷殷細述別離之情。
桑家一切都好,唯有二房那邊。桑平涼三個月前已經去世,李氏經此打擊,家中沒了頂樑柱,整個人也蔫了許多,說話的聲氣也小了。而桑豔新招的那上門女婿,漸漸的卻露出狐狸尾巴來,xin子柔弱的桑豔,叫他欺負了只有背地裡垂淚的份兒。李氏起先還氣憤不過,同女婿拌嘴,可如今的女婿儼然一家之主哪裡怕她?雖不至於同她當面吵架,卻是在別的方面故意使壞或者消極怠工,而桑豔也會變本加厲的受他的虐待,把個李氏氣得要命。這樣一來,李氏心疼女兒,反倒不敢將女婿怎樣,母女兩個忍氣吞聲過日子。
桑婉聞言不禁嘆息,說道:“堂妹和二嬸孤兒寡母也挺可憐的,二叔人都死了,從前的事兒——”
“你當我真有那麼狠心麼!”方氏瞪了她一眼說道:“那混賬東西叫我好好的教訓了一頓,如今總算消停了些!不說別的,呵呵,只要拿出二弟和姑爺來,他連吱都不敢吱一聲!”倒是那個李氏,仍舊是個不着調的,自以爲又有了撐腰的人,把自家當成了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跑過來訴苦,想讓自己去幫她管一管。自己又不是她們家老媽子,尋常兩口子過日子的事兒,外人好插手的嗎?便將李氏冷淡了下來,如今她也不太敢亂開口了。
晚間桑婉同時鳳舉說起這事兒,時鳳舉勸了她幾句,卻因此觸動起孟縣的大姐和大姐夫來。沒兩日親自過去了一趟,這一去不打緊,見到大姐被大姐夫和那個翠寶欺負得簡直不成樣,時鳳舉不由氣得七竅生煙,冷着臉拉了大姐一旁說話,撂下話若不和離,往後休想再靠時家一分一毫。
時玉梅聞言便大哭起來,痛苦不堪。
原來,因爲不能隨心所欲的花費時家的銀錢,任志賢心中便怪時玉梅令他丟了臉,對她大爲不滿,又有翠寶在旁添油加醋、挑撥是非。
任志賢越發看時玉梅不順眼,對她冷言冷語,動不動就是一頓喝罵。
甚至動手,更是變着法子的折騰擺佈翠珠,漸及時玉梅本人。
時玉梅到底好面子,有些事情不好意思跟每月送銀子的管事說,更不好回孃家吐苦水。
只得這麼忍着。直到這日被時鳳舉親眼看見。
事已至此,時玉梅是徹底冷了心了,知道自己再跟着這個丈夫過下去也沒有意思,便含淚答應任由時鳳舉做主。
任志賢哪裡肯休妻?更別提和離了。
可他又哪裡是時鳳舉的對手,叫時鳳舉坐下了圈套,面臨被革秀才的危險,不得不忍氣吞聲和離。
時鳳舉還算地道,將那處宅子和宅子中所有東西都留給任志賢,至於將來他是死是活是討飯,那就全跟時家無關了!
至於自己的姐姐,是再嫁還是回孃家守節,便由她自己拿主意。
轉眼到了臨盆之日,凌晨時分,桑婉生下了一個健健康康的兒子,時鳳舉初初當爹,自是歡喜無限,時府上下無不喜氣洋洋給主子道喜。
三朝過後,王氏見這孩子跟時鳳舉小時候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那最後一絲絲的芥蒂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樂呵呵抱着乖孫捨不得撒手。
二夫人見了甚是氣悶,心道大嫂這福氣,真是沒的說,丈夫、兒子都比我的出息。
好不容易我的兒媳婦先懷了身孕,誰知這時家嫡長孫的位置仍舊叫他們大房搶了去,這真正是——
二夫人心中不爽,到底藉故將周靜怡說了一頓,讓她趕緊再懷上一個。
兒子嘛,周靜怡當然也想,婆婆的話雖難聽了些,可她如今有丈夫疼着護着,也沒有將她的話往心裡去。
倒是由衷替大嫂感到歡喜。小侄兒長得那麼想大哥,比什麼證據都強。
“大夫人可疼孫少爺了,抱着都捨不得放呢,當初還——”
柳芽撇撇嘴小聲笑道。
話沒說完就被桑婉嗔着止住了,桑婉笑道。
“你呀,別光說這個了,莊家那邊,你倒是嫁不嫁呀!”
莊維賢對柳芽倒是真用了心,他本是不羈之人,門當戶對這一說也不怎麼在乎,已是說了要娶柳芽爲妻,只是莊夫人那邊尋死覓活,這事兒就這麼僵了下來。
柳芽聞言臉色微黯,輕嘆道。
“這事兒,我可說了不算!”
桑婉笑道:“我和鳳舉已商量好了,我認你做妹子,桑家的小姐,總配得上莊家的公子了吧?”
柳芽猛的擡起頭來,愕然不敢置信。
桑婉見狀“嗤”的一笑。
“傻了呀?我的話你還能不信不成?”
柳芽眼眶紅紅的,臉上也紅了起來,展顏笑道:“大奶奶您又取笑奴婢!”
說着一扭身躲了出去,惹得桑婉一陣好笑。
有了這個身份,加上莊維賢年紀也不小了,他的堅持相信莊夫人最後也不會不妥協。只是,將來到了莊家,侍奉這麼一位婆婆,一開始柳芽多少是要受點兒苦的了!
轉眼孩子滿了月,這日府中大宴賓客,人聲鼎沸,笑語喧天。
一片喜氣洋洋的熱鬧中,來了位不速之客:時大奶奶的義兄京城武威侯府的小侯爺。
眼看着一臺臺價值連城的精美賀禮擡進來,衆賓客無不嘆慕稱羨,趙琦更是笑得滿面椿風,還親自抱了小嬰兒好一會,笑得好像辦喜事的是他。
這混蛋!
所有人都開心,唯有時鳳舉,面上應付的笑着,心中暗罵,這混蛋怎麼來了。
打着義兄的幌子,這是要陰魂不散嗎……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