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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24-07-29 16: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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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大年夜吵架

大年三十兒守歲是老例兒,尤其對夏洪慶這個頗有些老古板的人來說,那是年年必須守的規矩。

所以吃過年夜飯稍微消消食,平安就被哄睡著抱下去了,讓他稍微睡一會兒,晚上再叫起來守歲,免得小孩子覺多熬不住。

家裡無論堂屋廂房還是酒樓的樓上樓下,都叫人點了燈,這燈需得燒一晚上,知道初一早晨太陽出來了才能熄滅。

夏洪慶看著封七和秦錚忙活著挨個屋子點燈,忍不住對吳氏道:「得虧如今日子過得好了,不然這麼多屋子,光點燈就得費多少燈油。」

「你這人,大過節的,就少說些以前以前的了。」吳氏白了他一眼,「說出來凈給孩子們掃興。」

夏洪慶吃年夜飯時稍微有點兒喝高了,聽了吳氏這話,頓時提高音量道:「怎麼不能說,我還偏要說!不知道以前過得多苦,咋能珍惜如今的好日子?尤其是平安,這麼點兒的人,日子就過好了,每兩年就不記得以前的苦日子了,到時候還不得被你們給慣壞了?」

「日子好孬的也不是你掙下來的,你有啥可說的!」吳氏氣道,「大過年的,你這是想找人吵架啊?」

吳氏這話一下子就戳中了夏洪慶的軟肋,自己沒本事讓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如今一家子還要靠著女兒女婿過日子……

夏洪慶原本的精氣神兒一下子就散了,垂頭耷腦地轉身回屋去了。

夏月初剛才一直沒敢插話,這會兒才湊上來道:「娘,大過年的,你說這幹啥?爹就是那個脾氣,他想說就讓他說幾句唄。」

吳氏剛才那話一出口,自己就已經後悔了。

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也沒法法兒再收回來了。

「這不就是話趕話嘛,那老頭子,年紀越大心眼兒越小。」吳氏拍拍手上的面粉,招呼兒媳劉氏過來繼續和面,自個兒洗了手也進屋去了。

至於老兩口在屋裡說了啥,外頭的人一概不知,大家正高高興興地擀皮兒包餃子呢,只見夏洪慶臉紅脖子粗地從屋裡衝出來,沖著夏瑞松嚷道:「老大,叫你媳婦去收拾東西,咱這就回家。」

夏瑞松正幫著擺蓋簾拿擀面杖,一聽這話嚇了一跳,扎著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其他人見夏洪慶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哪裡還敢在這兒包餃子,趕緊輕手輕腳地把剛拿進來的東西都挪到東廂房裡忙活去了。

薛壯忙起身上前,扶著夏洪慶坐下道:「岳父,大過年的這是咋的了?這不就是家么,還往哪兒回啊?」

不得不說,薛壯這句話說得既及時又得體,成功地讓夏洪慶的氣消了大半。

夏月初忙給薛壯使了個眼色,讓他好好勸勸夏洪慶,自個兒忙進屋去看吳氏。

吳氏在屋裡炕上躺著,面朝著牆,走進才能聽到細微的抽泣聲。

夏月初上炕拍拍她的肩膀,半開玩笑地說:「哎呦,娘,這是咋了?大過年的咋還掉金豆豆了?」

吳氏開始沒說話,聽到後面才啐了一口道:「我都多大年紀了,你把我當平安哄呢?」

夏月初見她還說話,就知道事情沒那麼嚴重,忙問:「你倆這又是咋了?我爹喝了酒,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那老死頭子,我不過是說錯句話,他倒還不依不饒了,把什麼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都翻出來說,還說我嫌棄他!呸!我要是真嫌棄他,當初也不會嫁給他!那會兒你們老夏家窮得叮噹響,他老大不小個人,地里的活兒啥也不會幹,就知道天天在家讀書寫字,我若是看重錢,怎麼可能嫁給他?」

吳氏說不過夏洪慶,剛才憋了一肚子的話,這會兒一股腦兒地都倒給夏月初了。

「我嫁進來之後,你們老夏家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他讀書還要年年往裡搭錢,我一個人,地里的活兒也要干,家裡的活也要干,每到農忙還得叫我娘家人來幫忙,他自己倒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了,還有臉說我嫌貧愛富?」

「是,都是我爹不對。」夏月初忙道,「他這不是喝多了胡說八道么,娘你別搭理他。」

「什麼胡說八道,我看他這是酒後吐真言。」吳氏越說越是激動,忽然一翻身起來,打開炕琴門,扯出個包袱皮開始收拾衣裳。

「娘,你這是幹啥啊!」夏月初趕緊攔著,「你咋跟我爹一樣呢?」

「他不是說我嫌貧愛富呢,那我現在就回娘家去,好日子讓他自己過吧!」吳氏一邊說一邊扯了幾件衣服包起來,自己又要開始穿戴。

夏月初一把搶過她手裡的東西道:「娘,你這是幹啥!今年過年又不是只有咱自家人,你弄出這樣叫人家咋看咱家!」

她的意思本來是,今年秦錚、封七、孫旭和姜瑞禾都跟著一起過年,結果這大年三十兒的,家裡唯二兩個長輩跟孩子似的鬧騰起來,這叫咋回事啊!

吳氏聽在耳中,卻想到了另外的地方上去,瞬間冷靜下來,把手裡緊緊抓著的衣服丟在炕上。

夏月初剛鬆了口氣,就被吳氏一把拉住手。

「月初啊,娘是老糊塗了,喝了幾口酒就跟著你爹瞎胡鬧起來。」

吳氏這會兒冷靜下來,對自己剛才的舉動真是又懊悔又氣惱,雖然薛壯對他倆一直尊敬孝順,說實話就算是親兒子能做到這樣也已經是沒得挑了。

薛壯從軍中回來之後,這還是頭一回過年,親爹都沒在身邊,還要拉扯著岳父母一家子過年,結果岳父母還當眾鬧騰起來,這叫人家姑爺心裡頭咋想啊!

吳氏越想越是羞憤,常聽人說喝酒誤事,這可不就是誤事么!

夏月初哪裡知道吳氏的腦洞已經歪到老遠去了,她手腳麻利地把吳氏的衣裳收拾起來,然後哄著說:「娘,外頭都等著你出去帶著包餃子呢!你趕緊洗把臉就出來啊!」

她見吳氏已經收拾好情緒,連聲應了,這才放心,趕緊轉身出去,看看外頭那邊夏洪慶被勸得怎麼樣了。

誰知她出屋一看,不但夏洪慶沒了影子,連薛壯都已經不在屋裡了,連她之前給薛壯搭在炕上烘著的大衣都不見了。

這大冷天的,兩個人能去哪兒了啊?

342心結

夏月初擔心地披上斗篷追出去,在家門口看見薛壯揣著手,靠牆而站,正看著不遠處的巷子里,臉上還帶著笑容。

她的心頓時放下大半,順著薛壯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夏洪慶正耐心地陪著平安放炮竹。

夏月初也學著薛壯的樣子靠在門口的牆上,卻被他一把攔住,將人摟進懷裡。

「牆上太涼,你身子弱,得當心。」

薛壯找的借口無懈可擊,夏月初便乾脆放軟了身子,舒服地靠在他的胸前。

「你說老兩口平時一直挺和氣的,這大過年的鬧這麼一出,弄的家裡人人都大氣也不敢出。」夏月初心裡其實是有些抱歉的,畢竟今年一起過年的,還有秦錚和孫旭,那都是薛壯的兄弟,自家爹娘偏偏在大年三十吵得不可開交。

薛壯卻湊到她耳邊低聲說:「岳父大人從前幾天就一直心情不好,心裡頭憋著事兒呢,只是你沒看出來罷了。」

「啊?」夏月初聞言有些怔楞,回憶了半晌,年前這幾日,自己剛剛大勝而歸,又收了徒弟,緊接著就是過年,除了姜瑞禾的事兒讓他們捏了把冷汗之外,其他好像一切都很順利喜慶。

「我也是回來之後聽阿錚說起的。」薛壯說起這事兒,還帶著些許的好笑,「你也知道你爹的脾氣,雖然面上看著嚴厲,其實心裡頭頗有些老小孩的勁頭。你這回在廚藝比試的時候獲勝,他回來之後自然忍不住想炫耀一番。

跟城裡新認識的朋友或是店裡的客人炫耀倒也罷了,結果偏生有幾個從夏家村過來採辦年貨的遠方親戚登門,客人登門自然得好生招待,岳父便留人在家吃了頓午飯,吃飯少不得喝點小酒,喝得微醺,岳父大人就忍不住開始誇耀自己生了個爭氣的好閨女。

村子里來的人,誰家什麼情況心裡頭都有數,其他幾個老好人倒也罷了,吃著人家的酒菜,人家說什麼聽著就是了。

偏有一個氣迷心的,家裡日子過得也有些緊巴,但之前跟你家比起來,還算稍微好些,如今看見岳父大人日子過得這樣好,酒菜又置辦得體面,席間還要猛誇閨女,心裡頭就不舒坦了,借著酒勁兒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飯還沒吃完就差點兒打起來。

大家趕緊給拉開勸和了,但估計心裡頭肯定還賭著氣,今個兒多喝了幾杯,又被岳母說了幾句,便一股腦都發作出來了。」

夏月初這才明白今天這一出,原來是早就有了心結在的。

至於那個遠方親戚說了什麼,不用問也能想得出來。

夏月初幽幽地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道我當初非要把爹娘和哥嫂留在這兒究竟是好是壞。」

夏洪慶的心結是幾件事兒糾纏在一起的,讓他掙不開也理不清。

一則,兩個兒子都不是讀書的料,看起來也是隨了老夏家的根兒,不是能自己闖出一番天地的人;

二則,別說是古代了,就算是現代的農村,還有很多重男輕女的思想,養老必須靠兒子,不能靠女兒女婿,更不要說是在古代,夏洪慶這個老古板,能堅持在城裡住了小半年,其實都已經很出乎大家的預料了;

三則,也是夏洪慶最糾結的地方,如今家裡三代人,全都是靠著夏月初吃飯,日子眼瞅著好起來了,難道自己就真的要為了那點面子和自尊,讓兒子再回去過土裡刨食兒,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么?

而所有裡頭最重要的則是平安,兩個兒子都沒什麼讀書的天分,但是平安卻是十分聰明伶俐,打從在家給他開蒙的時候,夏洪慶就感覺到了,老夏家這回終於要出一個真正的讀書人了。

如果放棄城裡的一切回到村裡,豈不是耽誤了孩子?

這些事兒被夏洪慶埋在心裡,說不上每天愁腸百結,但是也經常拿出來細細思量。

前幾天被村裡人一番擠兌已經是雪上加霜,今天吳氏一句衝動之語,則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夏月初心裡頭也沒了主意,雖然城裡的生活更舒適,但如果老人心裡頭不舒坦,時間長了說不定要鬱結成疾,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你說咋辦才好?」夏月初問身後的薛壯,「若是爹真的住得不開心,強留他在這兒也不是辦法。」

薛壯卻笑起來,厚實的胸膛一陣顫動,隔著厚厚的棉衣都能感受到他的愉悅

「這事兒我已經有主意了,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這話完完全全是調笑,眼下雖然是晚上,但是外面的人卻不少,許多大人帶著孩子出來放炮。

他只是忍不住想要逗弄夏月初,喜歡看她羞窘的模樣。

只可惜,他的願望這回肯定是要落空了。

在街上接吻這種事兒,夏月初只會比他更放得開,更何況此時兩個人站在後門的牆邊,在夜色的掩護下,其他人很難看到這邊的情形。

夏月初在薛壯懷裡轉了個身,扯起斗篷遮住兩個人的頭臉,踮起腳尖,毫不猶豫地湊上去親了一口。

她親完放下斗篷,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在自家門口燈籠的映照下,露出一個既無辜又嫵妹的神情。

薛壯哪裡想到她會真的親上來,渾身肌肉下意識繃緊,整個人顯得十分僵硬。

夏月初埋頭在他懷裡,忍不住笑出聲來,不安分的指尖戳著他硬邦邦的腹肌,追問道:「親也親完了,你的好主意呢?該說了吧?」

薛壯直磨牙,抓住她的手,把人完完全全控制在懷裡,這才低聲道:「我早就在想這件事兒了,咱們既然要去府城,對這邊的管控肯定會鬆懈許多,即便有爹娘和大哥看著,他們又不懂經營,肯定還是不夠放心,不如從總數里分出一股,挑幾個有能力的分配下去,每年年底可以按股分紅,這樣既能籠絡住幹得好的人,也能給其他人一些奔頭和希望,你覺得如何?」

夏月初沒想到薛壯的腦子這樣靈光,已經能想到這些內容了,這個主意她自然贊同。

但是讓她疑惑的是,這主意跟夏洪慶又有什麼關係?如今只是在這兒吃住他都已經難受得要命,若是再給他分紅,還不立刻就得把人氣跑了?

343初一登門

「你傻啊!」薛壯在夏月初腦袋上敲了一記,「把大哥的工錢改成用分紅結算,等於讓大哥也參股進來,這樣買賣就不光是咱們倆的了,也有大哥大嫂的份兒了,爹娘跟著兒子住,跟著兒子享福,還有誰能說三道四的?」

「這樣好。」夏月初聞言連聲稱讚,不吝誇獎道,「果然還是你鬼主意多。」

「怎麼能說是鬼主意呢,分明是好主意。」薛壯見巷子里放炮竹的爺倆已經開始往回走了,便鬆開摟著夏月初的手,摸摸她有點被吹涼了的臉頰道,「爹和平安回來了,咱們也進去吧,外頭太冷。」

幾個人回屋之後,吳氏這會兒也收拾好情緒,洗了臉還重新撲了些脂粉,正跟家裡人一起忙著包餃子。

孫旭見人都回來了,忙提議道:「夏叔,薛大哥,你們可算回來了,我也不會包餃子,乾等著守夜太無趣,咱們幾個來摸會兒牌吧!」

夏洪慶知道他是再給自己台階下,也免得自己在一旁坐著尷尬,登時從善如流地同意了。

於是男人們在堂屋摸牌,其他人在廂房裡包了一大堆餃子,一蓋簾一蓋簾地端到外頭去凍上,等明個兒一早把凍實著的餃子都放進缸里蓋起來,想吃的時候就方便了。

子夜時分吃過餃子,許多人就開始犯困了。

男人們還好,吃了餃子的時候又喝了一輪,這會兒摸牌正摸得興起,絲毫不見睏倦。

女人們沒什麼可玩的,有些打不起精神來,但為了守夜,也只能沏上壺釅茶來提提神。

夏月初也有些提不起精神,畢竟最近都是早睡早起,猛地熬一回夜反倒不習慣了。

但是平安年紀小,雖然之前睡了一覺,但這會兒還是有些熬不住了,湊在劉氏懷裡哼哼唧唧地撒嬌。

也不敢給他喝茶,大家只能輪番哄著她玩兒。

好不容易熬到天邊露白,吳氏趕緊招呼劉氏去生火煮餃子。

大年初一一大早,按照習俗還是要吃餃子的。

夏月初三個時辰前剛吃了一頓,這會兒說什麼也吃不下去,被吳氏逼著吃了兩個應景兒,這才被放行回房睡覺。

平安這會兒都困得睜不開眼了,也被哄著吃了個餃子才被抱回去睡。

倒是幾個男人摸了一夜的牌,這會兒還都紅光滿面的,一邊說著誰剛才出錯了牌,誰今晚贏了錢之類的話,吵吵嚷嚷地又吃了一頓餃子。

熱乎的吃食下肚,困勁兒很快就上來了,夏洪慶招呼著幾個小的去把各處的燈都熄了,又上下檢查了一遍,這才放心地讓大家好生休息。

也多虧如今在城裡,也沒什麼親戚朋友可走,所以反倒省了不少事兒,可以安安穩穩地補個覺。

但是大家想得倒是好,可是睡下還沒一會兒,就有人在外頭「砰砰」地砸門。

練武的人覺淺,稍微有點聲音,薛壯就被吵醒了。

聽聲音對方敲的是前面酒樓的大門,所以聲音傳到後面,已經經過了層層削弱,並沒有吵醒一旁的夏月初。

他輕手輕腳地翻身下地,抓起大衣出門,在後院遇到同樣聽到聲音出來查看的封七和秦錚。

三個人面面相覷,都無聲地笑起來,這也許算是練武之人的弊端吧,五感太過靈敏,導致想睡個踏實的好覺有時候都難。

反倒是孫旭,昨晚摸牌數他贏得最多,早晨一時興起又喝了一壺酒,這會兒醉得呼呼大睡。

薛壯來到酒樓大廳,先下意識地問了聲:「誰啊?」

外頭遲疑片刻,響起一個熟悉卻又有點陌生的聲音:「大壯,是我!」

薛壯忙卸下門板,看著站在外頭的薛良平,比起上次見面,他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幾歲的樣子。

「爹,過年好,快進屋來。」薛壯把人讓進來,這會兒就到城裡的話,想必是很早就從家裡出發了。

見來人是薛良平,秦錚和封七對視一眼。

封七不想攙和薛家的家務事,轉身回去繼續睡覺。

秦錚卻對薛家有著不少成見和提防,怕他們又耍幺蛾子,想要留下陪著薛壯,免得有些話薛壯不方便說,他反倒可以代勞。

但是薛壯卻並沒有讓他留下參與的意思,打發他道:「你也回去睡吧。」

秦錚無奈,只得用眼神示意薛壯不要太心軟,然後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薛壯讓薛良平坐下歇會兒,自己去后廚撿了幾盤小菜,拿了一壺酒回來,笑著說:「爹怎麼一大早過來了,外頭冷吧?喝口酒暖暖身子。」

薛良平勉強地笑笑,看著面前紅光滿面的薛壯,一肚子的話卻都堵在心裡頭說不出來。

其實他今天到了門口就有些後悔了,但是大冷天兒的,既然來了,總不能就這麼回去。

但是進來又能說什麼呢?

說家裡如今日子不好過?可是薛壯年前剛叫人送了二兩銀子,說是給家裡過年用。

說家裡吵吵鬧鬧不像個家?可這有跟人家有什麼關係呢?

薛良平滿肚子的話,如今也只能合著酒再吞回肚子里。

薛壯看出他滿腹心事,但是有些話,對方不說,他自然也不好問,說出來大家都尷尬,又何必呢!

薛良平兩杯酒下肚,精神稍微振作了點兒,跟薛壯拉起了家常。

「最近身子怎麼樣?腰腿還難受不?之前聽村裡人說你去山上獵熊?你這娃兒膽子也忒大了,若是傷著了可怎麼好!」

薛壯去獵熊那幾日薛良平沒在家,一回家就聽盛氏一番哭訴,說老大去獵熊都不知道給家裡分塊肉。

不過也多虧這件事兒把家裡人鎮住了,否則今個兒上門的肯定不止他一個人了。

「爹,放心吧,我都好著呢!」薛壯笑著說,「您老的身子怎麼樣?年前月初叫人準備了益氣丹和理中丸,都是城裡林大夫醫館今年新制的丸藥,我託人送回去了,爹吃了沒?吃著怎麼樣?若是吃的好,明年、哦,是今年再找林大夫定製一批。」

薛良平聽了這話心裡一顫,他只知道薛壯送回家二兩銀子,哪裡有什麼益氣丹理中丸的東西。

不過想也知道,肯定是被盛氏給扣下了。

他強撐起個笑意道:「我這身子骨還中用,哪裡用得著吃這些個東西,今年快別買了,浪費錢。」

344吸血螞蟥

看到薛良平這樣,薛壯心裡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但是這種事兒,叫他能說什麼?

若是親生的,有些話說也就說了,偏生還不是,這裡頭的尷尬和彆扭,沒經歷過的人,估計是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見薛壯沒有說話,薛良平似乎也察覺了什麼,為了掩飾尷尬,只得低頭喝酒。

薛壯嘆了口氣說:「爹,過完年我和月初就要去府城了,家裡若是有什麼事,你就託人捎個信去省城找我。」

「你們要去府城了?」薛良平的眼神閃爍了幾下,但是很快又黯淡下去,夾了一筷子小菜在嘴裡慢慢嚼著,半晌才道,「去府城好啊,你和月初都是有出息的孩子,爹早就看出來了,咱們這邊的小地方,困不住你們兩個人的。」

薛良平心裡頗為不是滋味,倒不是嫉妒,而是一種無奈,或是對自家兒子的恨鐵不成鋼。

他這半年來一直過得不舒坦,原以為盛氏跟薛壯兩口子水火不相容,分家后自然就該消停了。

誰知道薛壯兩口子走了之後,盛氏每天的火氣沒處撒,開始無差別地對家裡人撒。

兩個兒子倒也罷了,從小到大也被罵習慣了,早就是滾刀肉了,愛聽就聽,不愛聽就起身走人,盛氏也沒法子。

薛良平跟兩個媳婦反倒是受害最深的,偏生兩個媳婦還能回屋躲躲,他是白天夜裡都沒處躲,天天被盛氏念個沒完。

這讓他不由得有些懷念薛壯和夏月初在家的日子,雖說有些吵吵鬧鬧,但至少家裡還會有人關心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兩個兒子,不到吃飯見不到面。兩個兒媳,一個懦弱膽小,一個又饞又懶,再加上一個天天站在門口叉腰罵人的老婆子,這哪裡是人過得日子?

所以薛良平大年初一,一大早就跑到城裡來,他都不敢說自己有沒有動過乾脆投奔薛壯、把家裡那攤子事兒都丟開算了的想法。

好在,他很快就清醒過來了。

他知道只要自己開口,薛壯不可能不管,但正因為如此,才不能縱容自己突如其來的任性,給別人添麻煩。

夏家老兩口好歹還是夏月初的親生爹娘,自己又算是個什麼呢?

幾杯酒下肚,薛良平很快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只是想來看看薛壯,以此懷念自己那個一別之後就成永別的親兒子。

薛壯看著薛良平似乎放下了什麼包袱一樣,開始喝酒吃菜,卻是說不出的心情。

他心裡頭很清楚,薛家就是個無底洞,而薛良平就是個爛好人。

這樣的家庭,無論填多少錢進去,只要薛良平自己不立起來,自己最後只會出力不討好,還會被一家子螞蟥狠狠叮住不鬆口。

薛壯陪著薛良平喝了一頓,見他已經有些醉意卻又執意要走,不敢讓他自己趕車回去,忙叫起秦錚,讓他把老爺子送回去,並與他說好自己初三帶著夏月初回去拜年。

如論跟薛家處得好不好,但是在別人眼裡看著,只要沒有什麼血海深仇,那麼即便分家了,過年過節也是該走動走動的。

更主要的是,薛壯也想趁機回參頂子村,去崔家走動走動。

他心裡一直惦記著夏月初的身子,百年老參卻很是難尋,崔家當年是參把頭起家,家裡說不定會有些輕易不示人的珍藏。

薛良平一回到參頂子村,進了家門就見盛氏披著衣裳迎出來。

「老頭子回來了,一路上挺冷的吧?」盛氏滿臉堆笑地上前說,「快進屋暖和暖和,牛車放著讓阿勇收拾就是。」

薛勇跟在盛氏身後,手裡頭還端著杯冒著熱氣的茶,聞言連忙把熱茶塞進薛良平手裡,笑著說:「是啊,爹,你快喝口熱茶暖暖身子,這兒擱著我收拾就行。」

薛良平哪裡收到過這樣熱情的迎接,被嚇了一跳,手裡的鞭子都掉了。

薛勇趕緊把人往屋裡推道:「爹這一路上肯定是凍壞了,你瞧瞧,鞭子都拿不住了,快進屋上炕,娘早就把炕燒熱乎等你回來呢!」

不光是薛良平摸不著頭腦,連在外頭還沒走的秦錚都聽得一頭霧水,難不成分家之後,人家這邊親爹親娘親兒子,過得就是比以前和睦了不成?

秦錚本是因為不想跟薛家人起衝突,所以只把薛良平送到家門口,看著他進門之後轉身剛想走,卻聽到這麼一出,不由得好奇心起,悄悄順著障子摸到後面去,蹲在東屋的窗根底下聽著裡頭的動靜。

薛良平被盛氏拉著,被薛勇推著,踉蹌了兩下跟著進屋了。

盛氏剛才已經在車上掃了一圈,沒瞧見有什麼東西,所以進屋就上手開始給薛良平脫大衣,嘴上道:「屋裡頭熱乎,快把外頭的衣裳都脫了,上炕里坐著去。」

她一邊說,一邊把剛脫下來的棉衣從裡到外摸了個遍,發現還是什麼都沒有,又將目光投向薛良平。

薛良平這會兒已經把裡頭的棉襖脫下來了,隨手丟在炕沿兒上,自己坐在熱乎乎的炕頭上開始搓煙葉子。

盛氏又把棉襖翻了個遍,還是啥也沒有,便要上手去扯薛良平的褲腰帶。

薛良平嚇得一個仰倒躺在炕上,後腦勺重重地磕了一下,磕得眼冒金星,嚇得直嚷:「你個老婆子,瘋了不成,這是要幹啥?」

要知道,在參頂子村這種小地方,大年初一這天,誰家都不會關門落鎖,大家都隨意地在村子里串門拜年。

指不定誰就會突然到家裡來,被人瞧見了成什麼樣子?

就算沒有外人進來,被家裡的孩子們瞧見也得臊死個人。

盛氏在他褲腰和褲袋裡摸了一圈兒,還是什麼都沒有,臉頓時就耷拉下來了,尖聲問:「你今天不是進城了么?大過年的,你兒子就讓你空著兩個爪子回來了?」

薛良平一聽這話,才反應過來她剛才這是在幹啥,頓時也鬧了,翻身起來,把撲在自己身上翻找的盛氏一下子掀翻下去,怒道:「大壯年前除了叫人送了銀子,還給了啥?你連提都沒跟我提,都藏哪兒去了?別是連銀子都不止二兩,被你匿下了多少?」

345滿口生香

盛氏聽了這話,心裡稍微有點發虛,但是很快又提高聲音,想要讓自己繼續佔上風地說:「你這老死頭子有沒有良心?大壯給了多少錢,你那天也在家,我怎麼瞞你?至於那些丸藥,你當時沒在家,我惦記著閨女,都給小芹送去了,後來忘記跟你說了。咋地?給閨女吃你還心疼啊?如今小芹嫁過去幾個月了肚子都沒個動靜,我這還不是著急么,想著趕緊給她調養調養身子!」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占著理,聲音也越來越高,活脫兒好似薛良平冤枉了她,該給她賠不是道歉似的。

薛良平被她嚷得頭疼,躺在炕上擺擺手道:「反正家裡的錢都歸你管,你愛幹啥幹啥,我就多餘問這麼一句。」

他這邊讓步了,盛氏卻不依不饒道:「怎麼著?今天進城自己找不痛快去了?」

「你快閉嘴歇會兒吧!」薛良平被她念得腦仁兒直疼,「大壯和月初初三回來拜年,晌午肯定要在家吃,你好生張羅一桌飯菜,少說那些個不著四六的話!」

「天天惦記著你那大兒子,人家可不見得惦記你,大年初一都不知道來拜個年,你上門去給他拜年,啥也沒給就讓你自己回來了?哎呦,我們家大壯真是出息了,有了本事就不認親爹了!回來還得好生招待,他是天王老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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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良平的酒氣一路上散了不少,但是酒勁兒卻並沒有過去,被盛氏說煩了,抓起掃炕笤帚就砸過去。

盛氏沒防備被砸了個正著,登時就要衝上去發作,卻被剛給牛卸下板車又餵了牛回來的薛勇攔住了,笑著說:「娘,別生氣,大哥大嫂就算再不樂意,大過年的也不能不做些面子工夫。到時候他倆從城裡回來,這麼多鄉親看著,他好意思空著爪子進門?不過一頓飯,有什麼的,到時候我叫春芳幫你一起做。」

被兒子這麼一提醒,盛氏才算作罷,把掃炕笤帚往旁邊一丟,道:「最好再有些丸藥,小芹說上次送的東西吃著挺好,若是這回還有,就再給她送去,早點生個兒子,咱們就都踏實了。」

一說到小女兒,盛氏的心情登時好了許多,笑著說:「明個兒大年初二,大萍和小芹要回來,我得提前把肉什麼的拿出來化凍。」

秦錚在外面聽得生氣,心道難怪薛良平一大早就跑到城裡去了,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這一家子人,真是打根兒下就壞透了。

在對待薛良平的問題上,秦錚難得跟薛承的想法並不一樣。

對於薛承來說,雖然他從小在軍中摸爬滾打,但畢竟都是在薛家的守護之下,他並沒有遇到過真的能夠危及性命的關鍵時刻。

而且薛壯也不是一般的貼身護衛,他還是薛承的替身。

所以眼看著薛壯死在眼前,並且還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了朝堂爭鬥之下,這讓薛承的內心受到了很大的觸動。

緊接著薛承便摔成癱瘓,在薛家躲避養傷。

所以他對薛良平的那份補償心理,其實是很多情感因素和外界環境變化交織在一起行程的複雜動因。

但秦錚身為薛承的貼身近衛,在他從小受到的訓練和教育中,就是要以薛承的安全和命令為一切,所以為了掩護薛承離開,欣然赴死也不夠是他的使命和職責。

撤離當日,如果還有追兵繼續追來的話,下一個留下來以命阻擋的人,就會是秦錚,所以他其實並不能很好地理解薛承這種複雜的心理。

秦錚回到城裡時天已經黑了,差點兒錯過了進城的最後時辰,到家時見門上貼著紙條,寫著飯菜都在鍋里溫著,讓他回來之後自己去吃。

端出鍋里還熱騰騰的飯菜,秦錚改變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大過年的,不打算把薛家那些糟心事兒說出來各應人了。

初二回娘家,夏洪慶陪著吳氏去給娘家哥哥拜年,夏瑞松也帶著劉氏和平安一起去了劉家,姜瑞禾一大早便去善大嫂子家了,於是家裡便只剩下薛壯兩口子跟幾個單身漢。

早飯是吳氏走前做好的,午飯就不得不自力更生了。

夏月初覺得自己過年歇了幾日倒把自己歇懶了,還不到中午就在想該做點兒什麼省事又好吃的。

而且家裡這幾個全都是大肚子漢,做少了怕是也不夠吃。

尋思了一會兒,夏月初想起年前家裡還凍起來兩只羊,但是因為夏洪慶和吳氏不怎麼喜歡羊的膻味,所以三十兒的時候就沒拿出來吃,這會兒倒是正好。

夏月初叫薛壯把雪地里埋著的羊肉拿出來化凍,又叫秦錚去準備了一些木炭,拿了些鐵絲給孫旭和封七,比劃了一下,叫兩個人把鐵絲弄成一個燒烤用的鐵網,最後自己鑽進后廚,拉開香料柜子,又是碾又是炒的,最後折騰出兩種蘸料,一種是純香料的分裝乾料,一種是用自家辣椒醬調製出來的蘸料。

羊肉是年前就分切好,用油紙一包包分開凍的,所以拿出來化凍也很方便。

等夏月初把蘸料都搗鼓好之後,這頭的羊肉都已經解凍到可以直接烤的程度了。

夏月初趕緊叫他們支上碳爐,把用鐵絲編好的架子擺在碳爐上,待炭火旺起來之後,將肥肉相間的羊肉一片片擺在鐵帘子上。

羊肉在炭火的烘烤下,很快就吱吱地冒出油光來。

夏月初火候掌握得好,待烤到外面微微焦黃時,用剪子剪開,肉烤得恰到好處,外焦里嫩。

她夾起一塊羊肉,蘸上乾料塞進薛壯嘴裡。

羊肉的香味被炭火全都逼出來,嚼一下滿口生香。

乾料裹在外面,由幾種香料和芝麻、豆粉、花生碎等等混在一起,咀嚼間也分不出都有什麼味道,但是又香又辣,跟羊肉的油香在口中混合,碰撞出幾乎讓人瘋狂的味道。

雖然當年行軍在外,也常有就地獵殺野物烤食的經歷,但是跟今天的烤羊肉比起來,以前的那些簡直都遜爆了,甚至都不配被稱為烤肉。

346沈家祖宅

沈斌此時坐在回京城的馬車上,從東海府到京城,少說也得十幾日的車程,為了參加廚藝比試,他連今年過年都是在車上度過的。

冬天趕路無疑是辛苦又枯燥的,外面天寒地凍,車廂壁薄,即便裡面點著碳爐,但還是要裹得嚴嚴實實。

也不能像其他季節一樣開窗看看景色透透氣,只能從早到晚地在車裡面悶著。

無聊的時候,他就會反覆地回憶夏月初的那道「掌上明珠」。

他當時的灶台就在夏月初的旁邊,因為熊掌是需要長時間蒸制的菜品,做菜的時候並不用一直專註地忙,所以他還是抽空注意了一下旁邊。

當時雖然看到夏月初刀工精湛,但卻並未讓他對這個在當地似乎頗有名氣的年輕大廚有什麼太多的關注。

畢竟在廚藝這一行,年齡和經驗代表了許多事情。

而夏月初,一個二十齣頭的婦人,實在很容易被人忽略和輕視。

但是,這樣做的結果便是,好似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記耳光。

沈斌品嘗夏月初做的那道熊掌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後悔自己之前的輕慢。

一個這樣年輕的廚藝天才,即便是個婦人,也足以讓沈斌這個對廚行了解頗深的人有所忌憚。

雖然沈家是廚藝世家,但是很多時候,一個橫空出世的天才,會讓整個行業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以沈斌在廚藝比試輸了之後,並沒有急著趕回京城,而是在當地了解了一下夏月初的情況,並且親自去永榆縣的初味軒吃了兩天。

看到初味軒招牌的時候,他被上面沈家菜三個字驚到了。

當初家中來信,讓他來參加廚藝比試的時候,曾經在最後提到過這個酒樓。

他隱約記得,似乎是家中採買來東北採購的時候發現的,只不過並未引起沈家太多人的注意,他自然也沒有太過在意。

畢竟天下之大,姓沈的人也多得是,別人開個酒樓寫個沈家菜,也不是什麼太了不得的事情。

但此時發現這個酒樓的東家是夏月初之後,沈斌感覺到,事情也許並沒有他們想的那麼簡單了。

他將廚藝比試的過程以及在初味軒吃了幾頓飯的全部內容詳細地寫下來,通過海運寄送回本家,估計還不等他回到京城,沈家那邊就可以收到信了。

杭城,沈家祖宅。

沈斌的信送到之後,在沈家小範圍內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沈家這一任的家主沈亦揚看過信后,立刻叫人邀請了所有在杭城的長輩和平輩到祖宅議事。

祖宅的議事廳極大,巨大的圓桌邊坐了二十幾個人,家主沈亦揚還沒到,大家便喝著茶閑談。

如今還在年裡,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需要家主召集眾人到祖宅議事,所有人的狀態都十分閑適。

沈亦揚進門后的第一句話便是:「東海府的廚藝比試,沈斌輸了。」

議事廳內還未徹底結束的閑聊被瞬間掐斷,屋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中。

半晌,坐在左邊下首第一個的老者皺眉道:「阿斌送信回來了?這麼快?」

「叔公,沈斌走海運送回來的信,所以比較快,我也是今天早晨剛剛收到,就趕緊請大家過來了。」

開口說話的老者,是如今沈家輩分最大,也是年齡最長者沈翰義。

沈翰義聽了沈亦揚的話,微微皺眉。

沈斌是如今沈家第死代中的佼佼者,無論是廚藝還是經營頭腦,都是同輩人中的楷模,不然沈家也不會將京城分店主廚這麼重要的職位交給他。

這次東海府舉辦的廚藝比試,其實根本沒有被沈家人看在眼中。

在廚行中,一直都有這種偏見,或者說是歧視。

多都覺得南方菜素來比北方菜精緻、講究,有歷史有文化。

而一說起東北,眾人的印象還都是停留在亂燉上面,量大粗糙,僅供飽腹而已。

若非是沈家近些年去東北採買山貨時發現那邊的商機和潛力,想要進軍東北市場,他們根本不屑於去參加東北那邊的廚藝比試。

沈亦揚伸手往下壓了壓,示意眾人不要著急,將手中的書信遞給身後的小廝,讓他當眾宣讀一下。

信念完之後,議事廳內的氣氛更加凝重,片刻后所有人都急急開口,屋內頓時「嗡——」的一下喧鬧起來,根本聽不清誰在說些什麼。

「阿斌輸得心服口服?這怎麼可能!」

「對方是個年輕婦人?開什麼玩笑!」

「東北那邊也是有幾個頗為有名的大廚的,難不成都沒參加比試?怎麼會是個年輕婦人拔得頭籌?」

沈亦揚又抬手壓了幾下,並沒有止住議論,只是勉強降低了屋內的喧嘩聲。

還不等他說話,下面又有人忍不住大聲道:「該不會是他們東海府的人護短,不公平吧?阿斌的水平,即便放在京城都能有立足之地,去東北參加廚藝比試怎麼會輸?」

但是立刻又有人反駁道:「這次廚藝比試請了廖老御廚做評判,怎麼可能不公?」

沈翰義握拳掩口,咳了一聲,屋內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他,像是在等待他發號施令。

沈亦揚見狀,面上表情未變,微微下垂的眼帘恰到好處地遮掩住眸中的不滿。

「秋天敬雲回來報備這件事的時候,大家都不當回事,如今咱們絲毫不了解對方的情況,即便召集大家來議事又能議出什麼來?」沈翰義喝了口茶繼續道,「要我說,該立刻叫阿斌回來,詳細說說情況,再派人去東海府,摸摸這個初味軒的底……當然,我這只是一點個人意見,還是要看家主是什麼決斷。」

沈翰義的語氣十分強硬,並且引發了在座眾人的大部分認可,還恰到好處地給家主沈亦揚拉了一波不滿。

畢竟當初沈翰義主張要派人去調查初味軒的情況,而沈亦揚卻沒有將這件事重視起來,反倒覺得沈翰義太過小題大做。

而如今事實擺在眼前,沈家第四代的領軍人物沈斌,在初味軒手中狠狠地栽了一個跟頭。

347 回村拜年

大年初三,一大早,薛壯便套好馬車,將早就準備好的禮物搬上車放好,帶著夏月初一起去參頂子村拜年。

薛家那邊雖然沒什麼情分,但是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一點的,而去崔家詢問老山參的事兒才是此行的重點,還要去給陳嬸和張獵戶拜年。

馬車到了參頂子村之後,薛壯剛下車,轉身準備扶夏月初下來,院子里就聽到動靜,薛力和薛勇一股腦地跑出來迎。

兩個人出了門也不打招呼,全都直奔車廂而去,想要看看裡頭都帶了什麼東西。

薛壯讓夏月初靠邊站好,抬手將二人攔住,皺眉道:「大過年的,難道這就是家裡的待客之道不成?如今家都分了,就算拜年我也該先去給爹拜年,你們急個什麼?」

薛勇趁著剛才夏月初下車的空檔,其實已經看到了車裡放了不少東西,所以這會兒雖然聽著薛壯的話心裡頭也不痛快,但他素來油滑,面上絲毫不顯,只盤算著該怎麼多佔些便宜。

薛力卻有些掛不住臉,不過還算識趣,沒有當場跟薛壯吵起來,語氣不算太好地說:「出來幫你提東西還不好?車上那麼多東西,你倆一次又拿不動。」

薛壯回身從車裡拿出最靠外的兩個提盒,便將車門關上落鎖道:「就這麼些東西,我自個兒就拿了,不勞煩兩位弟弟了。」

「誒,不對啊!」薛力見狀頓時急了,「我剛才明明看見了,車裡還有東西,你這是啥意思,把東西都帶到家門口了不拿進去?說出去叫諸位鄉里鄉親評評理,有這樣做大哥的么?」

薛壯皺眉道:「那些東西本就不是給家裡的,村子里其他人也是需要去拜訪一下的,你們就少操心吧。」

其實這次回來拜年,夏月初準備的禮並不薄,家裡無論大人孩子,每人一塊尺頭,足夠做一身兒春裝的用料。

給薛良平買了上好的煙絲和兩罈子好酒,給盛氏買了城裡的糕點蜜果。

薛力和薛勇兩家,每家除了尺頭,也是一包點心、一包蜜果,外加給孩子包的壓歲紅封。

夏月初還帶了幾套自己不要了的舊衣裳回來給孫氏,雖說是舊衣裳,但其實都是七八成新,只是在城裡穿過,比鄉下許多人過年穿的衣裳還要體面。

其實夏月初原本並沒打算不要,但是來之前開箱子拿尺頭的時候被薛壯瞧見。

他說到了府城之後肯定要定做新衣裳,總不能酒樓金碧輝煌,老闆娘卻穿著半新不舊的衣裳叫人看笑話。

夏月初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初味軒面向的顧客群體,其中大部分都還是先敬羅裳后敬人的,想要賺那些有錢人荷包里的銀子,那就要把自己和酒樓都包裝得高端大氣上檔次才行,所以她乾脆把舊衣裳收拾出來,一併帶了回來。

孫氏看著那一摞衣裳,在她眼裡幾乎跟新的沒什麼分別,袖口領口都平平整整的沒有一點兒起毛,甚至連顏色都還那麼鮮亮,她歡喜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擱了。

周氏見狀眼睛都紅了,一把按住孫氏準備抱走衣服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說:「大嫂,這下頭弟弟是兩個,弟媳也是兩個,誰也不比誰多什麼,誰也不比誰少什麼,這衣裳只給老二家的,怕是不太合適吧?」

夏月初看著周氏生完孩子非但沒瘦下來,反而越發圓潤的身材,皺眉道:「可是我這些衣裳你又穿不了。」

周氏被他說得語塞,白面糰子似的臉漲得通紅,惱道:「我穿不上又怎麼了,我改改給我們丫丫穿還不是一樣。」

原本周氏這個女兒,打生下來她就沒怎麼上心,家裡便沿用著薛力家的兩個閨女,叫她三妮兒。

但是後來周氏心情恢復過來之後,堅決反對,覺得若是沿著孫氏兩個閨女的名兒叫下來,自己怕是要沾上孫氏的晦氣,接下來還得生個賠錢貨。

所以她堅持把孩子名字改成了丫丫。

家裡其他人對這女娃更不上心,叫啥還不是個叫。

盛氏在旁邊聽著一直沒說話,這會兒終於忍不住道:「這麼好的衣裳,給孩子改著穿不都糟踐了么!」

孫氏聽了這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婆婆居然會向著自己說話?

其實盛氏心裡頭也不捨得,這麼好的衣裳憑什麼就便宜給孫氏了?

但剛才夏月初把衣裳抖開一件的時候她留心看過,那衣裳還真是比著她身量做的,削肩細腰,家裡怕是只有有些瘦弱的孫氏能穿得上。

不過盛氏顯然比周氏的手段高明多了,她先幫孫氏按住了周氏,然後一把將夏月初給薛力一家四口準備的尺頭全都抓到自己面前。

「這麼多衣裳已經足夠你穿了,這幾塊尺頭我先給你收著,免得你們年輕小媳婦子愛俏,一個不留神就都糟蹋了,留著一有有什麼要緊事兒再用。」

她說罷將手裡幾塊尺頭飛快地捲起來,起身收進了炕琴上的箱子里。

那箱子常年掛著一把大鎖,要是就穿在盛氏的腰帶上,想把鑰匙拿下來開箱子,就必須得把腰帶解下來,所以這把鑰匙多年來一直安全地在盛氏腰間墜著,沒出過任何問題。

這些尺頭一旦被收進去,就表示孫氏以後基本是見不到了。

即便是再見到,也肯定是穿在別人身上了。

夏月初最近半年日子過得還算順心,一回來就被這點破事兒擾得鬧心,乾脆借著出去倒水的空檔,跟薛壯商議了一下,準備先把村裡要拜年的幾家走一下,晌午回來吃個飯就趕緊回城。

薛壯這回來給崔家拜年,主要是存著要買拜年老參的心思,即便他家沒有,他們在這一行當有人脈有地位,想要打聽點什麼事兒,可比自己到處求人來得方便多了。

加之崔家到底門第不同,所以準備的年禮還是稍稍花了些心思的,不似給薛家那樣隨意,但其實若論起價值來說,反倒沒有給薛家的錢多。

主要是兩罈子五味子酒,另外還有夏月初指導夏瑞軒和王樺親自烤的點心,用特質的抽拉木匣裝著,上面貼著紅色的福字,上頭都扎著紅綢,看起來十分喜慶。

薛力和薛勇趴在障子縫隙往外看,雖然不知道他們都拿了什麼,但是看起來就比給自家的貴重許多。

待薛壯和夏月初沿著村中小路朝崔家走去,直走得看不見影兒了之後,他倆趕緊拎著斧頭出門。

薛力手起斧落,乾脆利落地砸開了車廂的門鎖。

348兩個慫包

其實車廂內並沒有太多東西了,只剩下要去給陳嬸和張獵戶拜年的禮物,但是對於薛力和薛勇兩個人來說,螞蟻再小好歹也是肉。

兩個人也沒進屋,在外頭就直接分了臟,各自拿回自家房裡了,並且說好一會兒要裝作若無其事,抵死不認也就是了。

而此時,薛壯正坐在崔家的堂屋,跟崔榮鑫對坐說話。

王氏陪著夏月初在東屋炕上坐著,指著桌上的果盤,讓夏月初自己吃不要客氣。

「當初你來我家做菜,我就知道你不是尋常人物,卻也沒想到你這一路高歌猛進的,竟然發展得這樣快,幾個月不見,竟都是府城廚藝比試的頭一名了。」

王氏頗為自己的眼光自豪,雖然崔家如今還住在偏遠的鄉下老宅,但這不代表她不知道外頭的動靜。

夏月初在縣城酒樓開得紅火,又跟許多人交好,如今都發展到府城去了,這可不是一般的能耐,所以她今天也存了幾分與夏月初交好的心思。

兩個人在薛家坐了大半個時辰才告辭出來,薛壯的表情有些微妙。

出門后不等夏月初開口詢問,薛壯就道:「我跟里正說過人蔘的事兒了,崔家的確存有一株百年老參,但那是當初有一位客人付了定金的,可是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崔家跟那位客人失去了聯繫,如今參已經在崔家存了近三年,按照他們這行的規矩,滿三年還未來付尾款取貨的話,這筆交易便直接作廢,如今還差一個半月。我已經跟里正說好,如果那位客人未按照約定前來交易,那麼這株百年老參,會優先賣給咱們。」

夏月初聞言笑道:「那就是說,咱們只有祈禱對方不會按時前來取貨了。」

薛壯眉頭稍稍舒展道:「兩年多都杳無音信了,哪裡那麼巧就在最後一刻趕來了,這株參咱們勢在必得,只不過崔家為了行規,必須等到三年才好處置。」

其實夏月初對這個百年老參並不強求,她也沒覺得自己的身子弱到必須用這麼昂貴的藥材滋補的地步,倒不是捨不得,只不過太難尋,搭進去的時間精力著實不少。

不過薛壯卻恰好相反,興許是之前受夠了身體不能自主的苦,所以對夏月初的身體情況十分在意,可比她自己積極多了。

今天是個敞亮的晴天,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半空,但是在冬天的寒冷下,陽光並不灼人,帶著些許的暖意,照得人身上心裡都十分舒坦。

兩個人也不著急回去,所以順著小路,從曬穀場旁邊慢慢往回走。

快要走到薛家門口的時候,夏月初還沒發現什麼,薛壯已經眼尖地看到馬車旁邊多了幾行腳印,之前出門的時候還沒有的。

他快走兩步上前,繞過車廂往前頭一看,果然,車廂門已經被人砸開,門鼻兒耷拉在一邊,車廂內剩餘的年禮已經都沒影兒了,連夏月初特意放在車上靠坐的兩個墊子都不見了。

看著地下雜亂的腳印和被斧子砸壞的車門,薛壯都不用想便知道是誰幹的。

他快步走進院子,先直奔薛力的屋子,一腳踹開房門,站在門口看著神情間難言慌張的薛力,冷聲道:「大過年的,我不想弄得爹不高興。車裡的東西,怎麼拿走的怎麼給我拿回來,今天的事兒就此揭過,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來試試看,看是你厲害,還是山裡的熊瞎子厲害!」

薛壯說話間,故意用手撥弄著拴在腰帶上的幾只熊瞎子的爪子尖兒。

熊瞎子的爪子尖兒呈黑褐色的鉤狀,摸起來還有些光滑。

這是之前朱建山幫著處理熊掌之後一併送過來的,都已經收拾乾淨,據他說把這些串起來戴在身上,以後上山可以讓野獸退避。

雖然不知道這種說法是否靠譜,但夏月初還是讓吳氏幫忙將熊爪尖串成一串,掛在薛壯的腰間做裝飾品。

十個尖尖的爪子尖兒,放在一起還真有點兒能唬人的樣子,至少薛力已經被嚇得面色發白了。

薛壯手裡把玩著熊爪尖,目光在屋裡逡巡,似乎在尋找薛力藏東西的地方。

他一邊轉移視線,一邊用餘光注意著薛力的表情。

在他目光落在某一處的時候,終於捕捉到了薛力眼中閃過的驚懼。

薛壯大步走到屋子的角落,朝火牆上頭的位置摸去。

薛力見狀大驚,完全不知道薛壯為何會知道自己藏東西的地方,但他還抱著一點僥倖,因為那個位置,其實還是頗為隱蔽的。

當初建房子的時候,薛勇年紀還小,薛力卻已經到了快要娶媳婦的歲數了,過來幫著砌火牆的是他一個表舅,故意在火牆後面弄了空檔,上頭蓋著兩塊磚,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來。

表舅把這件事只告訴了他一個人,讓他以後可以有個地方藏私房錢。

成親這麼多年,孫氏也一直不知道他這個秘密,就連之前官差來家裡抄家的時候,那個地方都沒有被發現。

但是薛壯此時卻已經伸手去摸火牆的後頭,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關竅,手指一用力,便夾起來一塊青磚。

青磚下面放的正是剛才從馬車裡偷來的東西,薛力分到了兩塊尺頭和一匣子煙絲,還有一提點心,正是準備給張獵戶家的年禮。

薛壯拿到這些東西之後,再去薛勇屋裡,只告訴他薛力都交代了,讓他自己看著辦,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回了給陳嬸兒的年禮。

東西都拿回來了,薛壯也懶得跟他們再費什麼唇舌,拎著東西跟夏月初出門,往陳嬸家走去。

薛勇和薛力站在院子裡面面相覷,目光中都透著對對方的不滿。

「都是你出的餿主意,薛壯是好惹的么?他連熊瞎子都不怕,弄死咱倆還不跟玩兒似的?」

薛力語氣很是埋怨,他這回半點兒好處沒落著,還把自己的秘密給暴露了。

「我呸!」薛勇聽了這話,氣得跳腳,「剛才說好都咬死不說的,一扭頭你就都撂了,合著這會兒要把屎盆子都扣我頭上?有本事你別跟我一起干啊,我拿刀逼著你了?」

349串門

陳嬸兒早就聽王樺說,夏月初初三的時候要來拜年。

她一大早便起來收拾屋子,把炕桌上擺滿了糖塊兒、炒貨和點心。

雖然明知道不會來得那麼早,但她還是總忍不住上門口張望。

看著家裡牆上貼著白紙,孩子們穿著簇新的衣裳,年貨更是倉滿缽滿的,陳嬸兒心裡就是說不出的滋味。

自打孩子他爹出事沒了之後,這還是家裡頭一次像模像樣地過個大年。

而這一切,全都是託了夏月初的福。

若不是去問廟裡算過,主持說夏月初年紀小八字輕,怕她壓不住,陳嬸兒都想在家裡給她供個長生牌。

所以得知夏月初今天要來,她一上午都坐立不安,啥事兒都干不下去,這會兒總算是把人給盼來了。

陳嬸兒趕緊把人讓進屋裡,握著夏月初被風吹得有些涼的手道;「趕緊上炕暖和暖和,上炕再說。」

薛壯把年禮遞給王松,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過年好,先預祝咱們今年合作愉快。」

王松聞言點點頭,憨厚地一笑。

他今年十八歲,早就幫著娘一起撐著這個家,如今這半年的合作,讓薛壯對他的脾氣秉性越發了解。

他雖然話不多說,卻是個做事一板一眼,十分嚴謹靠譜的小夥子。

陳嬸兒見狀嗔怪道:「你們小兩口真是的,上我家來還講究這麼多虛禮做什麼!」

夏月初笑著說:「就是不跟你客氣才先來你家的。」

她指著薛壯另外一只手裡拎著的東西道:「我倆等會兒還要去張大叔家,怕拎著給你的東西登門不好,便先上你這兒來了。」

這話一說,頓時就分出親疏遠近來了。

陳嬸兒見她拿來的不過是幾塊尺頭和一些點心,都不是貴重東西,看樣果然只是全個禮數,並不是與自己客套生分,這才放下心來。

她倆兩個人上炕坐著說話,薛壯便沒什麼事做,乾脆問過王松,到他房裡去躺下歇會兒,今天他一大早便趕車過來,其實還是有些累了的。

陳嬸兒見他不把自己當外人,臉上越發笑開了花,忍不住要把家裡的好事兒跟夏月初分享。

「年前託人給阿松說親,如今我看好一個,是隔壁村兒的,家裡就這一個女兒,說是家境也還殷實,跟我家門戶相當,說好等正月十五看花燈的時候見個面兒。若是這回看得好,就趁著春耕之前趕緊把阿松的事兒張羅起來。若不是被家裡耽擱了,他這個年紀都成親有娃兒了,如今卻還沒個著落呢!」陳嬸兒說著又感慨起來,「還是多虧了你,不然家裡窮得吃不起飯,誰家的閨女肯嫁過來啊!

老二那邊也有人來問親事,不過雖然他今年過了年已經十六了,但還在念書,倒也不急,先把老大的事兒辦了,再張羅他也不遲。

而且我私心想著,若是老二自個兒有出息,明年若是能考中個秀才回來,到時候也能給他說個更好的。」

夏月初到底是現代人,對古代這種早婚並不以為然,在她看來,別說是老二王楓了,就是老大王松也根本還不到成親的年紀。

而且她如今跟陳嬸家裡在採購山貨上合作得十分愉快,她也不希望王松娶進門個攪家精,到時候貪圖利益再做出什麼破壞合作的事兒。

「阿松和阿楓都是好孩子,以後前途還好著呢,即便這個相不中,你也不用太著急。」夏月初道,「過完十五我們就要去府城了,說不定回頭阿松給你帶回來個府城的媳婦呢!」

「哎呦呦,我們可高攀不起。」陳嬸兒對城裡人有種說不出的抵觸,在她心裡頭,那些城裡人都是瞧不起鄉下出身的,即便是錢多又如何,再那些高貴的城裡人眼中,也不過是從土包子變成了一個有錢的土包子罷了。

她越想越擔心,扭頭叮囑王松道:「這回看不上也沒事兒,娘再找人給你踅摸,可不許自己瞎胡來,你當城裡的姑娘那麼好相與呢?就你這麼個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悶葫蘆樣兒,還是找個門當戶對會過日子的更靠譜。」

「娘,好好的說這個幹啥!」

當著夏月初的面兒,王松被她說得臉都漲紅了,耳垂也滾熱滾熱的,乾脆一轉身挑起棉門帘子出去了。

「你瞧他這臉皮兒薄的,若是娶個城裡姑娘,還不得叫人吃得死死的。」陳嬸兒在家最疼的就是這個大兒子,這幾年為了拉拔三個弟弟,幫她撐起這個家,老大著實吃了不少苦頭。

所以如今日子好了,她頭一個就是想給老大張羅個媳婦成個家,也算是了結自己的一樁心事。

夏月初還是那話:「俗話說娶妻娶賢,尤其還是家裡的長嫂,底下三個弟弟和以後的弟妹都得看著她行事,可不能馬虎了。」

「這話沒錯。」陳嬸兒聽了夏月初的話,原本的熱情稍稍消散了一些,琢磨著的確有道理,如今老四才九歲,給老大娶媳婦還是得慎重,別回頭娶進門個不省心的,反倒把家裡兄弟情分弄散了。

兩個人聊了半晌,時候已經不早了,這會兒若是去張大叔家,怕是要趕上人家吃飯了。

陳嬸兒忙挽留道:「就在這兒吃唄,家裡東西都是現成的,叫老三去張羅幾個菜,吃完飯再去張獵戶家也不晚。」

她說罷也不管夏月初同不同意,就一疊聲地吩咐下去。

「老三,你去做飯,讓你哥幫你打下手。老四,你去薛家一趟,就說你大壯哥跟嫂子在咱家吃晌午飯,讓他們別等了。」

夏月初見老四王桐一溜煙兒地跑了,叫也叫不回來,想想自己也的確不想對著盛氏的嘴臉吃飯,乾脆重新坐回炕上,笑著說:「那我們今個兒就叨擾了,正好看看我這個大徒弟,在家過年是不是把心都過散了,今個兒的菜若是做的不好,回去我可得罰他。」

「他若是做的不好,你就隨便罰,罵也罵得,打也打得,你若下不去手就告訴我,看我不抽他!」

350娘舅

拋開回參頂子村這件事不說,整個戊戌年的大年過得還是十分順利的。

尤其是夏月初,打從前世,她就沒有多少過團圓年的經歷,即便是跟著師父之後,過年的時候也是她看著師父喝酒。

但是夏家的年過得卻十分有滋有味,吳氏是個挺講究傳統的人,當地的各種風俗節令她都爛熟於心,以前家裡條件不好也沒有講究的條件,今年可算是可以盡情發揮了。

初五這天,吳氏的娘家一大家子親戚進城來拜年。

夏月初一口氣見到了兩個娘舅和舅母,還有四個表弟跟老婆孩子。

吳家兩個舅舅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

大舅媽王氏大大咧咧,沒啥心眼兒,一看就是個實在人兒。

小舅媽呂氏倒是一副精明相,但是說話做事都很得體,精明得並不讓人討厭。

大舅家兩兒一女,小舅家是兩個兒子,如今都已經成家,唯一的表姐嫁到外地,這回沒跟著一起過來。

好在初味軒地方寬敞,不然若是這麼多人到家裡來,屋裡怕是沒有地方讓人安靜說話了。

夏洪慶陪著大舅子和小舅子,吳氏跟女眷在裡屋聊家常。

表哥們跟夏瑞松聊去年的收成,幾個表嫂拉著劉氏說話,眼睛卻一直往薛壯和夏月初身上瞄。

這會兒家裡加上平安,一共八個孩子,就算不淘氣,光是一起開口說話都已經吵到不行。

夏月初趕緊拿了些零食,把孩子們一股腦地塞給夏瑞軒,讓他帶著去東廂房玩兒。

這邊剛把孩子們弄走了,一回身就被幾個表嫂圍住了,她連忙抓住劉氏道:「嫂子,你好生招呼著表嫂們,我去后廚看看。」

大舅聞言忙道:「月初啊,都不是外人,隨便弄幾個菜就是了。」

話雖然這樣說,但就算是給吳氏做臉,夏月初也不能隨便糊弄了事。

好在家裡年貨備得多,雞鴨魚肉什麼都有,招待親戚也用不著像店裡那樣做得多麼精緻好看,只要大魚大肉的往上端就行。

紅燒魚,醬燜鴨,白切肉,溜肥腸,爆炒羊肉,冰糖肘子,小雞燉蘑菇,黃豆燉豬蹄,最後再熗拌了一個土豆絲,炒了個醋溜白菜。

實實惠惠的十個菜,薛壯又去地窖里拿了兩壇好酒出來助興。

端上桌之後,把吳家三代人看得眼睛都直了,這簡直比家裡的年夜飯還要豐盛。

兩個娘舅臉上的笑意都快滿出來了,在妹妹家得到這樣高規格的款待,讓他們在媳婦和孩子面前都覺得格外有面兒。

男人們在堂屋裡頭開始喝酒吃菜,夏月初叫王樺去廂房叫夏瑞軒帶著孩子們過來開飯。

很快,孩子們一擁而入,屋裡頓時就鬧騰起來。

「娘,我要吃肘子!」

「娘,這個豬蹄兒好好吃。」

「娘,……」

跟其他孩子們比起來,平安就顯得安穩多了,老老實實地坐在夏月初身邊,要吃什麼自己夾,夠不到的便小聲說,讓她幫著夾點兒到碗里。

幾個表嫂精疲力盡地弄著孩子,見平安這樣乖巧懂事,也忍不住有些臉上臊得慌,覺得自家孩子真是上不得檯面,叫人家一下子就比下去了。

一個生得白皮細眼的女人開口道:「哎呀,要不說人家都想把孩子往城裡送呢,就是有好處,看看人家平安,進城才幾個月,行事做派就跟我們不一樣了。」

夏月初記得之前劉氏介紹,說這個是三表哥家的媳婦朱氏,聽她這話說得酸溜溜的,便沒有接茬兒,抬手給平安夾了一筷子土豆絲擱在碗里。

平安如今用筷子用得還不太好,土豆絲這種不好夾的菜,他夾起來還沒等挪到碗里就已經掉了大半。

劉氏卻被說得不好意思起來,忙介面道:「嫂子也不用誇他,他平時也鬧騰著呢,許是最近大魚大肉吃慣了,反倒不怎麼感興趣了。平時他姑捅咕點兒什麼好吃的,他都屁顛兒屁顛兒地跟在後頭要呢!」

夏月初一聽劉氏這話,知道她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怕是就不那麼好聽了。

果然,朱氏的臉色就有些不好,面兒上沒說什麼,但是扭頭就朝身邊大兒子的屁股上掐了一把,斥道:「你給我坐穩當了,家裡過年沒給你吃肉啊?丟不丟人?」

她大兒子滿嘴滿手的油,雖然被掐得齜牙咧嘴,但還是不屈不撓地繼續啃著手裡的豬蹄兒,含混地說:「家裡做的沒有這個好吃。」

桌上幾個孩子聞言全都點頭。

王氏根本不慣著兒媳婦這些臭毛病,直接開口道:「行了,孩子愛吃肉有什麼丟人的?好吃就是好吃,說錯了么?都是實在親戚,誰會笑話?」

見婆婆開口了,朱氏心裡雖然不得勁兒,但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月初的手藝這麼好,難怪能把生意做得這樣紅火。」呂氏見狀笑著說:「要說還是咱們姑奶奶命好,生了個能幹又孝順的好閨女,如今可不就得了閨女的濟了,以後吃香的喝辣的,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吳氏聽了這話,雖然是誇獎,但是心裡頭難免有些不得勁兒,一家子靠著閨女過日子,說出去臉上都臊得慌。

「舅母就別誇我了,再誇我都要驕傲了。」夏月初笑著湊趣,「再說,如今生意能做得這麼紅火,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我就只會忙活后廚這一攤子事兒。

當初開酒樓之前想得挺好,只要菜做的好吃不就得了。可是開起來才知道,要維持這麼大一個酒樓的生意,瑣瑣碎碎的事兒那可真是一點兒顧不到都不行。若是沒有我大哥幫襯著我,我哪兒能有這麼輕鬆呢!

大哥這個掌柜做得好,酒樓的生意才能這樣好。實不相瞞,最近還總有別的酒樓過來挖人,價錢開得一個比一個高,得虧這是親大哥,不能丟下我不管,不然我可要擔心死了。」

王氏點頭道:「瑞松那孩子老實厚道,你就放心吧,外人挖不走他的。」

呂氏則是個聰明人,聽鑼聽聲,聽話聽音,自然明白夏月初這一番話的用意,抿嘴笑笑,專心吃菜沒有再多說什麼。

351分紅獎勵

呂氏是個聰明人,但不代表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明白弦外之音。

下晌兒,把客人都送走之後,夏瑞松帶著些醉意回房,剛一進門就聽到劉氏問:「孩他爹,我聽說城裡有酒樓要挖你去做掌柜?」

在劉氏眼中,掌柜肯定要比賬房先生厲害得多,如今一家子在小姑子的店裡,說出去也不好聽。

但若是出去做個掌柜的那就不一樣了,一來掌柜的肯定比賬房收入多,二來說出去也是自家男人的本事。

夏瑞松被她問得莫名其妙,皺眉問:「你該不會是聽錯了吧?我一天到晚都在店裡,幾乎都不出門,難道人家上咱家櫃檯上來挖我不成?」

「這話是妹妹親口說的,我還能扒瞎不成?」劉氏頓時急了,「咱們是兩口子,這種事兒你咋還瞞著我呢?」

夏瑞松歪倒在炕上,本來就有些醉意,被她在耳邊聒噪得頭疼,強忍著問:「那你倒是說說看,月初為什麼這麼說,原話是怎麼說的?」

劉氏便嘰里呱啦把之前飯桌上的事兒學了一遍,她沒什麼文化,但是記性倒還不錯,把桌上幾個人的話大概都複述出來了。

夏瑞松嗤笑一聲說:「月初這麼說你就這麼信了?她那明顯是當著舅母和幾個嫂子的面兒給我做臉呢!」

劉氏聽他這麼一說才反應過來,心裡禁不住有些失望,不過還是不想放棄道:「如今不管誰看,都覺得咱們是靠著妹妹的,但其實你在店裡也幫了不少忙啊!我看倒不如咱們乾脆跟妹妹分開算了,你在初味軒能做得好,去別的酒樓肯定也能做的好……」

夏瑞松聞言,猛地睜開眼睛瞪著劉氏。

劉氏被他看得往後瑟縮了一下,但想起初二回娘家的時候,家裡人嘴上說著她命好,攤上個這麼好的小姑子,其實話里話外都是嘲笑擠兌。

當初她嫁給夏瑞松,圖的就不是家境,就圖他是個讀書人,一旦能考出去,那就算是出頭了。

但是沒想到夏瑞松根本也不是讀書做官的料,如今還要靠著小姑子過生活,讓劉氏心裡頭總是有些不得勁兒。

想到這些,劉氏止住了後退的腳步,反倒又往前走了兩步,定定地看著夏瑞松。

夏瑞松揉揉脹痛不已的眉心道:「你以為出去給人做賬房或是掌柜是那麼容易的事兒么?平安剛出生的時候,我又不是沒出去做過工。你自己想想看,整個縣城,哪家有咱家生意好?咱家別的不說,連夥計的工錢都比別家高了近一倍,更不要說后廚的師傅們和我了。

即便我有本事去別的酒樓給人當掌柜,月錢也不可能比現在多,咱們若是搬出去,賃房子多少錢?吃喝多少錢?人情往來要多少錢?你都不算的么?

我如今雖說是在妹妹這兒做事,但是自問賺得每一文錢都是我自個兒努力得來的,你若是嫌我給你丟人,那我也沒有辦法,我得為平安的前途著想。」

劉氏被說得啞口無言,而最後一句話更是把她嚇住了。

若是擱在以前,夏瑞松肯定會說,大不了咱們回鄉下種地靠天吃飯。

但是今天兩個娘舅帶著家人過來,看著幾個表哥家的孩子,再跟平安對比一下,明顯就看出平安無論是教養還是行為舉動都比他們高出一大截。

這種潛移默化的變化,對於天天能看到平安的人來說,興許並不怎麼明顯。

可是一旦有了對比,差距立刻就顯出來了。

這讓夏瑞松不由得想起當初夏月初是如何說服夏洪慶的。

所以他也下定決心,為了兒子的前途,他一定要努力在城裡站住腳。

別人說三道四又有什麼關係,聽在耳中又不會少塊肉,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為了這件事,從初五一直到正月十五,夏瑞松對劉氏都頗為冷淡。

在家人面前還算是能正常對話,回房之後便一言不發。

劉氏心裡頭難受,但是又沒法跟別人說,即便吳氏看出端倪私下問她,她也只含混地說是兩口子拌了幾句嘴,沒什麼大事兒。

初味軒定的是正月十六重新開業,但是店裡的僱員陸陸續續的,都是正月十四或十五便從家裡回來了。

畢竟半個月沒開業了,不僅店裡要大掃除一遍,后廚也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

夏月初見人都回來齊了,趁著正月十五的機會,晚上做了一桌子菜,又搖了不少元宵,叫大家湊在一起熱鬧了一番。

吃飯的時候,夏月初先舉杯提酒道:「去年的半年,酒樓能做得這樣成功這樣順利,離不開所有人的努力,所以我必須要謝謝大家。」

「夏娘子太客氣了。」

「夏娘子工錢給的大方,對我們也好,自然要好好給你幹活,不然成啥人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應和,然後都滿飲了杯中酒。

夏月初便順勢道:「因為大家做事都十分賣力,尤其是店裡如今還有幾位是從我剛開店就跟著我一起奮鬥過來的老人兒,過年的時候我跟你們薛老闆商量過了,決定將店鋪分作十股,拿出其中一股分給諸位老員工,這股份不能買賣轉讓,但是只要你們還在店裡做事,每年就都可以拿到分紅。

並且,以後初味軒的每一家店,都不會再給掌柜明確工錢,而是會拿出一股的凈利潤當做掌柜的分紅。

今年的第一批能夠得到股份分紅的人,就是初味軒開張時就在店裡的老員工,曹師傅,楊師傅,陶波,元濤,何軒、何斌和韓雙林。

今後每年年底都會確定一批能夠得到分紅的僱員,只要好好做,大家都有機會。

然後今天還要再宣布一件事,大家都知道,年後我就要去忙府城的分店了,所以從明天開始,初味軒永榆縣總店的掌柜,就由我大哥夏瑞松擔任,主廚則是曹雁輝曹師傅,希望大家今後能夠好好配合,讓店裡的生意比我在的時候更上一層樓。」

此言一出,屋裡頓時就沸騰了,初味軒一成的純利潤,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即便分到每個人手中估計只有十幾分之一,但每年都有的話,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只要好好在店裡做,以後說不定就會有機會。

這樣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目標擺在眼前,讓其他這次沒有在分紅名單里的人都暗暗下定決心,一定得好好乾才行。

352府城,我來了

這頓飯沒有吃太久,但是從頭到尾的氣氛都好得不行。

尤其是幾個得到分紅獎勵的,全都喝得紅光滿面,連以前滴酒不沾的韓雙林都破例喝了好幾杯。

吃好喝好之後,大家自覺自發的將桌子收拾乾淨,並且分頭開始做第二天開業的準備工作。

夏瑞松在院子裏轉悠了幾圈,最後才去后廚找夏月初道:「月初,那啥,我……」

夏月初早就想到他會來找自己,笑着說:「后廚太亂了,有啥事兒回屋說吧。」

回到屋裏沒有外人之後,夏瑞松才放鬆下來道:「月初,剛才吃飯時候說的事兒,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比較好?」

「咋了,大哥不想給我當掌柜?」夏月初故意問。

「月初,你知道哥不是這個意思。」夏瑞松搓着手,一時有些語塞,半晌才道,「你也知道我沒啥本事,幫你管管賬還行,若是讓我做掌柜的,大哥哪有那個本事啊!」

夏月初聞言,示意夏瑞松坐下,給他倒了杯茶準備深談一下。

但是她並沒有先說掌柜的事兒,反倒問:「大哥,你希望平安長大以後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雖然不明白夏月初的用意,但夏瑞松還是老老實實想了想說:「其實我讓平安讀書,目的跟爹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我只是希望平安能夠通過讀書明白做人做事的道理,能夠培養出優秀的品格,這樣無論他今後能不能走仕途,都能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君子,這就夠了。」

「范曄在後漢書中有雲,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可見言傳不如身教,這也是我為什麼堅持要讓平安進城讀書的原因,因為城裏的環境比鄉下更好,更有利於小孩子的成長和學習。」

夏瑞松越聽越糊塗,但是聽妹妹說的道理卻是沒錯,點頭附和道:「我之前還沒有太深的領會,但是初五兩個舅舅來的時候才發現你此舉的用意,往年舅舅也都到家裏來拜年,平安看着跟幾個表哥家的孩子並沒有什麼分別,但是今年聚在一起再看,就能明顯看出高下了。」

「對於小孩子來說,私塾里的先生和同窗雖然會對他有一定的影響,但到底都是外人,最直接的影響者,永遠都是家人。」夏月初平靜地看着夏瑞松道,「大哥,身為一個父親,我想你絕不會希望平安長成一個沒有自信,還未嘗試就先退縮,還沒有努力過就說自己不行的人吧?」

夏瑞松被這句話震得耳朵嗡嗡直響,不啻於當頭棒喝。

夏月初說完這句話,就再也沒有開口,只平靜地注視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神情從茫然到震驚,最後慢慢地堅定起來。

「月初,大哥明白了。」夏瑞鬆起身道,「你放心,這家店大哥肯定會給你管好,絕不會讓你的心血白費的。」

夏月初聞言終於露出笑容,起身拍拍夏瑞松的肩膀道:「想明白就好,店就交給你了。」

正月十六一大早,初味軒正式開門營業。

夏月初吃過早飯,把兩只狗崽子塞進馬車的車廂里。

這兩只如今已經褪掉了胎毛,漸漸進入了快速生長期,過年的十幾天時間裏,個頭兒明顯就竄了一截。

只可惜雖然個頭長大了,但是卻也沒顯出苗條來,依舊肉嘟嘟的,以夏月初的力氣,已經沒辦法一手一個地抱起來了,只能一只只來。

薛壯帶着秦錚和封七往後面車上裝箱子,這回去府城一共十個人,東西裝了滿滿兩大車,最後還單獨有一輛車裝着山貨等東西。

今天進城,薛壯跟秦錚、封七三個人駕車在前面開路,姜瑞禾跟夏月初坐在第二輛車裏,其他人由陶波帶着在最後壓陣。

到了府城之後,一行人便直奔酒樓。

夏月初約了做裝潢的管事下午來店裏談裝潢的事兒,晌午便先在這邊做點飯吃了,談完事再回去收拾。

之前廚藝比試時候住過的院子年前就退租了,薛壯在跟酒樓隔着一條街的地方買了門面五間,到底三層的院子,後頭的正房還是個二層小樓。

畢竟如今到了府城,酒樓里用人也要多起來了,再住在酒樓後頭,人多嘈雜的不太合適。

買下來這院子跟酒樓只隔着一條街,前任主人把房子和院子都打理得很好,屋裏還帶着基本的傢具,只要稍微打掃一下就可以住進去,十分方便。

眾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府城的酒樓了,所以並沒有太過興奮,將后廚和大廳一腳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買菜的買菜,生火的生火各自忙活起來了。

這頭剛吃過飯,閆文遠幫忙找的負責裝潢黃師傅便到了。

在府城做事的人,即便沒本事跟官府打好關係,至少也不能得罪人家。

而接下這個單子,正是黃師傅能夠跟閆文遠打好關係的機會,所以他不敢怠慢,親自帶着徒弟過來實地查看,跟僱主溝通。

這次的酒樓是三層,單層面積也比永榆縣的酒樓要大上一倍,好在原本的地板和牆面都是很新的,樓梯和門窗也沒什麼毛病,稍微拾掇一下就好了。

按照夏月初對整個酒樓的安排,一樓主要接待散客和小型的聚餐,所以既有小方桌又有能容納六至十人的圓桌。

裝潢的時候需要根據桌子的大小將整個一樓大廳分成了幾個區域,到時候分別用顏色清淡典雅的薄紗崩在雕花木框上作為分隔。

二樓從中間隔開,一邊是作為吃火鍋的專門區域,連桌子都是專門為了放火鍋而定做的。

另一邊則是專門接待女客的,依舊由姜瑞禾負責。

只不過這次租的酒樓特別好的一點是,它原本就有外部的樓梯,左右兩邊都可以直接上二樓或是三樓,所以給夏月初省了不少事兒。

三樓則依舊是雅間,也是這次裝潢的重點。

永榆縣已經算是東北四府裏面數得上號的富裕縣了,但是跟東海府相比,無論是有錢人的數量還是消費檔次,都是根本不夠看的。

所以雅間的佈置上面,還是要頗花心思的。

好在閆文遠介紹來的這個裝潢師父十分通透,對夏月初的要求很快就都能領會,所以溝通一直進行得十分順利。

饒是這樣,還是足足花了兩個時辰才都談攏,累得夏月初嗓子都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