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 套路
自從於訓庭鬧事弄了個灰頭土臉之後,到初味軒等著見廖老爺子的人就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一個十幾歲模樣的少年。
他以前都是跟著別人一起來的,很少吭聲,每道菜上來就只吃一口嘗嘗便識趣地放下筷子。
所以任誰也沒想到,當其他人都散了之後,他居然還堅持每天都來,每次都只點一碗最便宜的素面,坐在角落處慢慢地吃。
旁邊有客人點菜的話,他眼楮眨都不眨地盯著看,似乎能從中看出什麼名堂一樣。
時間久了,廖老爺子對這少年也有了興趣,但是他的性格如今跟老孩兒似的,若是讓夏月初說,那就是個老傲嬌。
所以他不肯主動去跟少年說話,而是找了夏瑞軒和王樺,叫他們倆去找少年聊天,套一套他的情況。
這種事兒對夏瑞軒來說那是再簡單不過了,他一出馬,果然三下五除二就把人家問了個底兒掉。
夏瑞軒回來之後笑眯眯地說︰“廖爺爺,我都給你問清楚了,有沒有什麼獎勵啊?”
“你個猴兒崽子,還想要什麼獎勵?平時我可沒少給你們買糖吃吧?”廖老爺子吹胡子瞪眼地說。
“以前買的怎麼能算!”夏瑞軒連連搖頭,作勢要走。
“回來,說吧,有饞什麼了?”其實廖老爺子挺喜歡夏瑞軒這個搗蛋鬼的,時不時的喜歡撩得他炸毛。
“不是饞什麼了,是想求您幫個忙。”夏瑞軒這會兒倒是有點扭捏起來。”
“什麼忙?”廖老爺子不免有些好奇,能讓這個猴崽子這麼不好意思說的,究竟是什麼事兒?
“我姐上次教的那個刀法,我雖然看明白了,但是切的時候卻總是不太順手,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您能不能私下教教我?”夏瑞軒趴到他肩膀上,湊近耳邊聲說道。
“那你怎不去問你姐?”廖老爺子挑眉問。
“……您就說您教不教我吧,問那麼多幹啥啊!”夏瑞軒低著頭,哼哼唧唧地說。
“你若不說出個靠譜的理由,我擅自插手好像不太合適吧?”廖老爺子眯起眼楮故意道。
“就、就是因為王樺一學就上手了,我還總是沒摸到要領,我不想讓我姐覺得我比王樺笨……”夏瑞軒說到最後,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總覺得自從王樺拜師之後,夏月初對他似乎就不太上心了。
原本說好一起跟著她學廚藝,結果拜師的時候卻只有王樺一個人。
就算因為是姐弟關系,不方便拜師,那也不該這樣厚此薄彼啊。
夏瑞軒越想越是委屈,低垂著頭道︰“我覺得我姐可能是覺得我沒有天賦吧,我上回看見她偷偷給王樺開灶,都不叫我……”
“咳咳!”廖老爺子咳嗽了兩下,把自己的笑意遮掩過去,不走心地安慰道,“我一輩子收過許多徒弟,每個人的擅長不一樣,教導的方法也不一樣,這是很正常的,不用太往心裡去。這樣吧,你這幾日每天吃過晚飯過來找我,我給你開開灶,怎麼樣?”
“那敢情好!”夏瑞軒聽了這話,立刻就高興起來,剛才的憂愁和擔憂瞬間一掃而空。
廖老爺子最喜歡他這樣的性子,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現在可以說了吧?”王
“啊?哦,對。”夏瑞軒一拍腦門道,“我都問清楚了,那人家裡不是本地的,是東寧府的,他是和豐樓掌櫃王陽霖妻舅家的孩子,因為父母出了意外,過來投奔姑姑,如今在和豐樓打雜。
他前幾日是跟著表哥王翰義來的,後來其他人都覺得沒希望不想再來,就他還一直堅持過來,甚至還把自己吃過、見過的初味軒的菜都用紙筆記下來了。”
“哦?”廖老爺子聽到這裡便更感興趣了。
如今看來,這少年既有毅力,又善於觀察和動腦子,對廚藝也十分有熱情。加上身處逆境,卻有著一顆想要向上爬的心。
這樣的人,只要天賦不算太差,都還是有成功的機會的。
不過在接下來幾日對夏瑞軒的指導中,廖老爺子很快就把之前的少年拋到腦後去了。
自己到處想要找個好苗子,怎麼就沒想到眼皮子底下就有一個呢!
夏瑞軒雖然不如他姐姐夏月初的天賦那般驚人,但是難得的是,對各種食材的敏感度很高,如何搭配也經常會有些不一樣的想法,卻並不是亂來,時常能讓他搭配出眼前一亮的新鮮感。
廖老爺子一頭扎進對夏瑞軒的培養中無法自拔,等再回過神來都已經十幾日過去了,頗有些山中不知歲月長的感覺。
從中抽身之後,廖老爺子才琢磨出幾分不對勁兒來,一拍大腿道︰“好家夥,我這該不會是中了夏丫頭下的套了吧?”
仔細一想可不是麼!
夏瑞軒是夏月初的親弟弟,一個切菜的刀法而已,有什麼不好意思去問的。
再說了,就算是孩子臉皮薄,那夏月初也不可能給王樺吃灶而不管親弟弟。
而自己教導夏瑞軒,從開始的每年一個時辰,後來漸漸增加到每天五六個時辰,最後可以說是兩個人整天都泡在廚房裡不離開,夏月初卻從來沒派人去找他倆……
“這個臭丫頭,真是越來越鬼了!”廖老爺子總算是理清楚了思路,知道自己是被夏月初套路了。
“老爺子,背後說我啥壞話呢?”夏月初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了,笑著問。
“你啊你!”廖老爺子指著她道,“老頭子行走江湖一輩子,臨老被你這個狐狸給套住了!”
“廖老,您被套得可不冤,我把那麼好的一個苗子忍痛讓給您了,您這可是佔了大便宜了!”夏月初抿嘴笑得眉眼彎彎,還真像一只偷偷竊喜的狐狸。
“合著要我收你弟弟做徒弟,然後我還得感謝你?你怎不說我還得給你包個紅包呢!”
“長者賜,不敢辭,您要是敢給我就敢接著!”夏月初調皮地眨眨眼楮。
廖老爺子笑著啐罵道︰“快滾吧!你們姐弟倆都一個德行!”
372有人歡喜有人愁
永榆縣,初味軒。
自打夏月初去了府城之後,雖然酒樓的生意還是照舊,依然還是紅紅火火,但是後院一下子少了好幾口人,兩只小狗也都被帶走了,夏家老兩口的日子一下子就清凈下來,甚至覺得有點兒寂寞了。
這天一大早把平安送去私塾,老兩口就又閑著沒事做了。
吳氏隨便找了兩塊碎布頭開始納鞋底,夏洪慶閑極無聊自己擺開棋盤跟自己下棋。
好不容易快熬到該做晌午飯了,夏瑞松突然從外頭衝進來大喊:「爹,娘,喜事,大喜事啊!」
「啥?」夏洪慶手裡的棋子落錯了地方,探頭出來問,「啥喜事兒啊?」
吳氏被嚇了一跳,納鞋底的針差點兒扎進自己手裡,氣得出來拍了大兒子一巴掌道:「要死了,大呼小叫的做啥!」
「爹,娘,真的是大喜事。」夏瑞松喘勻了氣道,「你們還記得之前來過咱家的那個廖老爺子么?」
「那咋不記得!」夏洪慶道,「你老子這輩子居然還能認識一位見過皇上的人,也算是沒白活了,多虧了月初!」
「剛才月初派人來送信,說廖老爺子決定要收瑞軒做關門弟子!」夏瑞松雖然剛才就知道了這個喜訊,但此時再說一遍還是興奮地提高了聲音。
「啥?你說啥?」夏洪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的廖老爺子,就是那個前任御廚,那個連先帝都讚許有加的廖老爺子?」
「是,就是他!」夏瑞松連連點頭,「月初叫我趕緊給您二老收拾東西,等下直接跟著馬車回府城去。廖老爺子收徒弟可不是小事兒,不管是什麼章程,父母總歸是要在場的。」
「阿彌陀佛,真是老天開眼,咱家如今終於時來運轉,日子越過越好了。」吳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嘴裡不斷地念叨著。
夏洪慶更是激動得嘴唇都在不住顫抖,悄悄地背過身去,遮掩著自己泛紅的眼圈兒。
「爹,娘,這才只是個開始,咱家以後會越來越好的。」夏瑞鬆動情地說,「妹妹和弟弟都這樣爭氣,我也得再努把力才行,可不能被他們落下太遠。」
夏家老兩口急忙收拾了幾套體面的衣裳,把自己存的家底兒也全都帶上,小兒子能成為廖老爺子的關門弟子,其中必然有女兒的功勞,拜師的事兒可不能再讓女兒出錢了。
更何況,如今家裡也不比從前了。
老大如今雖說沒有大本事,但是只要能把酒樓好好守住了,收入就已經很可觀了。
女兒就更不用他們操心,賺錢的本事不要太厲害。
如今連小兒子的前途都可見是一片光明了,老兩口還有什麼可不放心的,老家的地每年租出去的錢,就足夠老兩口吃喝不愁了,所以只要是為了孩子的額前途,即使把存著的錢都花出去也沒關係。
廖老爺子要收關門弟子這件事,在府城已經沸沸揚揚地鬧騰了近一個月了,不光是廚行裡頭,很多行外人都有所耳聞。
其中亂七八糟的謠言更是數不勝數,所以當外面又開始傳言說,廖老爺子要收夏月初的弟弟夏瑞軒做關門弟子的時候,當真是沒有幾個人信的。
但是後來這件事越傳越開,也沒有人出來闢謠,甚至還有人看見夏娘子把父母也都接到府城來了,相信這件事的人才慢慢增加。
於訓庭得知消息之後,氣得在家又是一頓摔打,屋裡除了木質的大件傢具,其他幾乎沒有一件東西是完好的了。
袁氏白天小心翼翼地寬慰兒子,晚上就跟於洪昌又哭又鬧。
「我怎麼就嫁給你這麼個窩囊廢!當初媒人來提親的時候是咋說的?說老家兒是義津樓兩位掌柜之一,說你是唯一的兒子,以後肯定會繼承家業。如今可倒好,老家兒沒了不到兩年就被人攆回家待著了。
你自己沒出息倒也罷了,我自己選的男人我認命,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耽誤了兒子的前途啊!
你看看兒子現在,你這個當爹的,真是一點兒用都沒用。
於洪昌我告訴你,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你就等著一個人孤獨終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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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洪昌一直在悶頭抽煙,聽到最後才忍不住道:「你這娘們,真是頭髮長見識短!
你沒見我最近經常忙裡忙外么?你以為我不想給兒子找回場子么?但是這件事不得慢慢謀划才行么!
你以為都像你似的,又哭又嚎地撒一頓潑就能解決?那豈不是滿大街都是潑婦了?」
「好你個於洪昌,你罵我是潑婦?」袁氏氣得撲上去一頓亂撓,「我給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還要跟你過這種忍氣吞聲的日子,你還敢罵我是潑婦?」
於洪昌完全沒有防備,被袁氏在臉上狠狠抓了一把,疼得直咧嘴,抬腳把袁氏踹開怒道:「你少給我蹬鼻子上臉,老子這些天忙得都是正事兒,等我想辦法把廖老頭子引開,讓他離開東海府,然後才好找夏月初的麻煩!你懂個屁!」
袁氏被踹得摔到一邊,捂著肚子正哎呦哎呦地亂叫,聽到這話,頓時也不覺得疼了,一骨碌爬起來道:「你說真的?」
「這還能假的了?」於洪昌得意地說,「那天我說要去找丁叔你還說了一堆風涼話,可如今這好主意可不就是丁叔暗示給我的么!我早就跟你說了,丁叔是個講義氣的人,咱爹以前救過他的命,他不可能丟下咱們不管的。」
袁氏聞言撇撇嘴,她可沒有於洪昌這麼篤定。
雖然她跟丁宗光接觸的並不算多,但是從他這些年的行為來看,可不像是個多麼念舊的人。
再說了,自家老爺子到底已經死了近十年了,別說是結拜兄弟了,就算是親兄弟又能如何,十年時間也足夠淡了。
不過看著於洪昌自信滿滿的樣子,她就也沒說什麼掃興的話,外頭的事兒本來就該是老爺們去張羅。她一個婦道人家,總不好過多的干預。